第九十二章
巡捕们如狼似虎地涌入房间，粗暴地将围观的人群驱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陆云不动声色地将白玫瑰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她，低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白玫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她虽然在舞台上风情万种，但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难免会感到害怕。陆云的出现，无疑给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方正斜眼看着陆云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小子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不过，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有问题。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都带走！」 方正不耐烦地催促道，一双三角眼在陆云和白玫瑰身上来回打量，仿佛要将他们看穿。
「是！」 巡捕们得到命令，便不再犹豫，上前就要将陆云和白玫瑰也带走。
陆云眉头微皱，刚想开口，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他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
「杜探长！」 方正看到来人，脸色微变，语气中多了几分敬意。
来人正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华探督察长杜笙，黑白两道通吃，在上海滩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杜笙没有理会方正，而是径直走到陆云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就是陆先生吧？久仰大名。」
陆云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道：「杜探长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琴师，哪里当得起您如此抬举？」
杜笙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方正，语气淡淡地说道：「方探长，这位陆先生是黄老板的贵客，我看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
方正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知道杜笙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可是，他却不敢不听。
「是，杜探长。」 方正不甘心地应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陆云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杜笙目送着方正离开，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陆云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陆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陆云心中了然，这杜笙今晚出现在这里，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帮他解围那么简单。他点了点头，跟着杜笙走进了苏媚的房间。
房间里，苏媚的尸体还躺在血泊中，触目惊心。
杜笙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烟雾，这才开口说道：「陆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今晚为什么要帮你吧？」
陆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调查过你，你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琴师。」 杜笙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陆云，「你接近苏媚，接近百乐门，究竟有什么目的？」
陆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杜探长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混口饭吃的琴师，哪有什么目的？倒是杜探长，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关心我的事情？」
「因为……」 杜笙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和你一样，都想找到杀害苏媚的凶手。」
陆云闻言，心中一动，这杜笙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淡淡一笑，问道：「哦？那杜探长可有什么线索？」
杜笙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联手，一定能查出真相。」
陆云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杜笙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他并非真的相信杜笙，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查清苏媚之死的真相之前，他需要借用杜笙的力量。
「好，我答应你。」 陆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杜笙，「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杜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要亲手杀了凶手，为苏媚报仇！」 陆云一字一句地说道，语气冰冷，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杜笙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杀气腾腾的年轻人，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寒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杜笙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寒意：「陆先生，你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道，在上海滩，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陆云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但我不在乎。苏媚是我的女人，谁杀了她，我就要他血债血偿！」
杜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陆云，似乎想要看穿他内心的想法。
「你的女人？」 杜笙吐出一口烟圈，语气玩味地说道，「我听说，苏媚可是百乐门的头牌歌女，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了？」
陆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淡淡地说道：「杜探长只需要回答我，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杜笙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像陆云这种亡命之徒，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而且，苏媚的死，对他来说，也的确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借机除掉赵金龙，独霸上海滩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 杜笙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陆云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冷笑，这杜笙，果然没安好心。
「我要你帮我除掉赵金龙！」 杜笙语气森冷地说道，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只要你帮我杀了赵金龙，我就帮你杀了杀害苏媚的凶手，并且，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远走高飞，从此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陆云心中冷笑，这杜笙还真是打的好算盘，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杜笙，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我答应你。」 陆云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杜笙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些不悦，这小子，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赵金龙？」 陆云目光锐利地盯着杜笙，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杜笙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深深地看了陆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杜笙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样，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痛苦。他开始讲述他和赵金龙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是一个关于爱情、背叛和复仇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杜笙猛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迷离，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那时候，我还是法租界的一个小巡捕，每天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叫阿芙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发誓要给她一个幸福安稳的生活。」
「阿芙蓉？」陆云轻蔑地笑了笑，「这名字，倒是挺适合杜探长的品味。」
杜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继续说道：「那时候的赵金龙，还只是青帮的一个小喽啰，但他心狠手辣，很快就爬上了高位。他看上了阿芙蓉的美貌，想要强行霸占她。我当然拼死反抗，但势单力薄，最终还是被他打成重伤。」
「赵金龙当着我的面，糟蹋了阿芙蓉，还逼我亲眼看着这一切。我恨不得杀了他，但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巡捕，根本斗不过他。后来，阿芙蓉不堪受辱，选择了自杀。而我，则被赵金龙陷害，丢了工作，还被赶出了法租界。」
杜笙的声音颤抖着，眼角泛起泪光，可见这段往事在他心中留下了多么深刻的伤痛。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赵金龙血债血偿！我要让他为阿芙蓉偿命！」杜笙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陆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澜。他知道，杜笙所说的故事，很可能只是他为了利用自己而编造的谎言。即使是真的，那也是杜笙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他只关心苏媚的死，只想要为她报仇。
「所以，你就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一步步往上爬，最终成为了法租界的华探督察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陆云语气平淡地问道。
「没错！」杜笙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收集赵金龙的罪证，但我始终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他势力庞大，黑白两道通吃，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直到苏媚的出现……」杜笙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云，「我知道，苏媚是赵金龙最爱的女人，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利用好苏媚，就能找到对付赵金龙的办法。」
陆云心中冷笑，这杜笙，果然是老谋深算，心狠手辣。他为了报仇，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利用。
「所以，你就利用了我对苏媚的感情，想要借刀杀人？」 陆云语气冰冷地说道，眼中寒光闪烁。
杜笙没有否认，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陆先生，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我也是被逼无奈。赵金龙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得安宁！只要你能帮我杀了赵金龙，我什么都答应你！」
陆云沉默不语，他在权衡利弊。他知道，与虎谋皮，必有风险。杜笙这个人，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一旦让他得逞，自己很可能也会被他灭口。
但是，陆云别无选择。苏媚已经死了，他必须要为她报仇！而杜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好，我答应你。」陆云终于开口了，语气坚定而决绝，「我会帮你杀了赵金龙，但你也要信守承诺，帮我找到杀害苏媚的凶手！」
「一言为定！」 杜笙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举起酒杯，对着陆云说道，「陆先生，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
陆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猩红的液体，仿佛是苏媚的鲜血，在他心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合作愉快。」 陆云放下酒杯，语气冰冷地说道。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咚咚咚！」
「进来。」 杜笙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说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戴礼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瘦削，面容苍白，嘴唇很薄，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探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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