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灵虚三剑
清晨，红日初升。远远望去，灵虚山峰谷之间绿树葱茏，疏枝密叶之间笼着层层的雾气。这群山都不太高，然山峰之间，坡势缓缓而起，绵延却长。若从高处望去，峰回路转，此起彼伏，也是好一派灵秀的山林。
猛然间，却听山顶主峰之上钟声响起，一声，两声，声声荡去，沉郁苍劲，在山谷中悠悠回荡。早惊起一群白鸟，从山林密枝丛中扑棱棱飞出，白丛丛连成一片，两片，高鸣着向远处飞去。便见山顶上古树丛中一庄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队青衣小童依次出了院门，沿着山上盘盘曲曲的小径逶迤下山来。
山路崎岖，向左临着深谷，小童从上面走过却并不费力，且意态轻松，轻车熟路，不疾不徐，足踏在石路上略无声息。路旁有草，草叶蔓长，长叶戴露，覆在石径上，那群小童行走其间，碰到杂草，足下轻轻一点，绕将开去，鞋袜不沾一丝的露水。——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些小童的武功修为已是不俗。这队人一直行到山脚下，放开山门，那靖南王、李云山、关锦天及各路江湖豪杰已经在那里等候半日了。
这一干小童见了山下众人，为首的一个便道：“弟子等奉家师之命，恭迎王爷及各路豪侠上山，持请帖为证，闲杂人等留在山下，不得有违！”众人纷纷应声道：“这个自然。”众童引路，靖南王锦衣玉服，带了几个家将，打头上山。接着便是宝雕宫李云山，带着其弟李玉及一干将员，也把随行军马留在山下。再其后便是三绝门关锦天，身后跟随晓风、晓寒二子。其他各门各派的掌门及一些江湖游侠随后而上。
来人甚多，山径狭窄，前面起步，后面紧随，头里已达山顶，后边山脚下人群仍未走尽。众人推推搡搡，摩肩接踵，紧行一番。山顶上庄门前，一老头儿鹤发童颜，白眉飘飘，在那儿呵呵笑着迎接众人，身后却紧跟着前日曾经下山的四大弟子。
那靖南王等人见了老头儿，都向前去与他见礼，甚是恭敬。后面众人一见，此人自然是武林圣祖，皇室师宗，临清子老前辈了。这老圣人见众人前来，一一回礼，且道：“贵客到来，未曾远接，失敬失敬！”
这靖南王却就上前笑道：“老祖师封山大典，圣上尚且下旨相贺，小王等怎能不来？小王谨奉圣上旨意，奉上古玉一十八方，御茶一十二罐，玉金吾七十二个，宫锦两千匹，略表敬意。还请老祖师笑纳。”随后让跟随人等进献贺礼。这里临清子呵呵笑道：“小老儿何德何能，却要得圣恩如此！”也不推辞，却就笑纳，迎王爷进庄。其余关锦天、李云山等江湖各派，也自有进见之礼，随后跟来。
靖南王且与那临清子一番闲谈，却就笑道：“老祖师自知，小王此来一为敬贺祖师封山之大典；二来，闻贵山镇山之宝古剑三柄，今日分遣下山，俱是华光异彩，锋利无比的宝物，如今可是要一开眼界的。”
临清子一听，便就笑道：“此有何难？到时自让殿下一见。”
靖南王却就笑道：“祖师向来明了，圣上于宫中久久相望，属意此三剑已久，也要一见为快。然而国事繁冗，不得御驾前来，只下来旨意，要小王把三剑带回宫中一见。还请老祖师依允。”
临清子闻说，脸色微变，却不答言。对方又问，这灵虚子便肃肃然答道：“殿下莫再多言，果然如何，今日却有分教。”靖南王诺诺而已，然尤不甘，又要再说时，这里临清子近旁关晓白含笑上前行礼道：“晚辈关晓白见过殿下，请殿下入内院用茶。”靖南王一见他来，却就想起昨日之事，怒气陡增，然也不好如何，气呼呼衣袖一拂，自家呼呼入庄去。
原来这灵虚山山顶多平地，灵虚庄便建在山顶上，山与山相连，庄与庄相接，绵延十数里之遥。众人进庄，便见偌大一个场院，院中早设下了两层高台，阔十余丈，台上锦绣遮掩，顶上一排四张大椅，前面一条长几，几上各色茶果；二层台中间一桌，桌上三只长匣，台左右两边分放四张小椅，高台四周各有数十名小童举旗护定，又有众多侍童来来往往，向众人敬献茶果。众人谦让一回，仍旧各依往例，临清子与那靖南王坐了台顶上中间两张大椅，左右两边椅上分别坐了关锦天、李云山两人。二层台四张椅子上分坐了此次便要下山的四大弟子。其余众人便都在院中空地上满满当当的站定了。一时间满庄上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须臾，人声渐息，临清子起身笑道：“敝山遣徒，多蒙各位高士赏光，小老儿感激不尽。今日一会，一来遣四小徒儿下山，他等都是初出茅庐之辈，还望各位江湖豪杰多多看觑；二来，敝山久蔵利剑三柄，也要由小徒四人分别带下山去，行侠武林，今日也让各位于此做个见证。”众人听罢，唏嘘不已，目光所聚，尽都在那二层台正中桌面上放置的三只剑匣之上。
原来这灵虚三剑却是由来已久的。话说禹王之时，冬月阴云四合，天雷阵阵，鹅毛大雪纷纷而下，一连七日不绝，覆盖土地万万余倾。禹王以为此等天相不详，登台祈福。七日过后，雨雪止，雷声息，天空开裂，竟飞落下一股烈火来，落于东海之滨，轰然巨响，地崩山坼，众人赶去看时，却是一块高约数丈的大陨石，落在那地上，砸出一方圆几十米，深五七丈的土坑。
当时人人惊异，不敢妄动，久而久之，将此石移到天平山下，做了镇山的石碑。时光流转，又至春秋战国时期，铸剑名家干将、莫邪夫妇奉楚王之命铸青铜宝剑。因遍采五山之石，来至天平山下，见这石碑晶莹五色，隐隐有光，乃是块宝物，于是帅弟子七十六人将此石搬运回去，去粗存精，开凿七七四十九日，又于金炉急火之中锻炼九九八十一天，锻炼出五金之汁，勤心冶炼，日夜不措，最终汁分五层。
开炉之日，霞光四射，紫电横空，造就神兵五把，分别为莫邪、干将、泣血、碧青、乌龙名号。当日只将莫邪剑送与楚王，却把另外四支藏了。后又有莫邪之子眉间尺持了干将剑刺杀楚王为父报仇，因此又把这剑流失于江湖之中。此时这干将、莫邪两剑俱为皇室所有，只这泣血、碧青、乌龙三剑尚存于莫邪之手。
当年莫邪为神剑丧夫丧子，悲折心肝，因此遣散弟子，持三剑奔走江南，辗转数载，其子孙便在这灵虚山上归隐定居下来，后三剑数次流落于江湖，大兴风浪，改朝换代，呼风唤雨，人人传言，得此三剑者得天下。后三剑几经周转，便在本朝定鼎之初，复归灵虚，传流至今。想这灵虚之主临清子也应是干将、莫邪夫妇的子孙了，这三剑便仍在他手上。
如今天朝上下素以崇武著称，皇室各族都以宝剑优劣定尊卑，各方名士也多以藏剑多寡而定高下。礼法所归，不得违制。百姓用剑者便为越分之事，论为死罪。当今圣上，万乘之君，因道：“朕既为天子，当拥有天下绝好之剑。”因便网罗天下名剑，现有湛泸、赤宵、泰阿、干将、莫邪五柄，另三柄宝剑泣血、乌龙、碧青却也是与圣上手中之剑齐名的，天子向来要收罗在宫中，以固皇威。每每向臣下百官道：“剑器，国之所宝也！今朕网罗天下名剑过半，只灵虚三剑仍未归附，实为憾事！且若此三剑流落江湖，我皇室名分何能自保？必得三剑！”于是屡屡派出使者至灵虚山求取，而这灵虚子却回说：“剑乃天下灵秀之物，冥冥之中各有其主，有缘人得之乃尔，圣上又何必强求？”只一句话便把天使遣还了。
那圣上虽心中不满，奈何这临青子为皇室师祖，且灵虚山为武林圣地，朝廷若要网罗江湖之士，也便不能将其如何了。目今圣上得知灵虚封山之时便要散这三剑下山，因此要借机索取，免得落于江湖人之手，构成祸乱。因此郑重其事，巴巴的派这靖南王前来，可见这三剑之名气之大了。
看官说说，这当今圣上对三剑尚且如此看重，何况天下之人？凡是江湖中有识之士，谁不愿得见这三剑光彩？今日众人来此，一来为瞻仰他灵虚四大弟子的风采，二来却是要一览这三剑神威的。况且临清子既然发下话来，将三剑传于四位弟子，人四剑三，必有一人不得。然而若真不得，谁又心甘？况且四人非是王侯子弟，便是江湖大派之子，神剑得与不得，关系各派声誉，若因此相争，可不又是武林上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纷纷赶来细看。
此时台下江湖众人各自议论一番，眼光不由得向那台上四大弟子望去。但见右首第一个面如美玉，目似朗星，行动坐卧自有一股雍容大气，乃是文渊；右首第二虎背狼腰，身法矫健，眉宇间充斥一股刚毅之气，此乃是李鸣松。这两人现在都是正襟危坐，举止大方得体。
再看左首，见一位穿红的少年公子正斜倚着身子与旁边一位白衫女子悄悄说话儿，两人时而俯首低语，时而会心一笑，旁若无人，竟不把台下众人放到眼里。那公子举止不羁，言语间倒也有一股风流俊逸之气，那女子更不必说的了，身段眼光，风流态度无一不是惹人怜爱的。——可不正是那关晓白、碧月二人。然而两人这般谈笑，那临清子老先生倒也不以为意，丝毫不加制止。再看那正中桌上放的剑匣时，虽不是彩绣辉煌但，但也是古木生香，更不知其中之剑又是什么模样，众人也只拭目以待。
便听台上临清子轻咳一声：“开匣。”便有一童子走到桌前，手一挥，启开左边一匣，霎时间光焰四射，疾风顿起，满山树木为之摇动。原来此剑尘封日久，从未见过天光，敛锋已久，一经开视，便要气冲牛斗。
台下众人见了，各自称奇，俱道：“好神气的剑，只不知谁人能够使得！”便呼啦一声，争相上台，争去抢夺，只有江南五湖派掌门何久达抢先跃上台去，向前去握那剑。近前看时，见是一柄乌黑的长剑，高华浑厚，灵光灼灼。他便伸手去握那剑柄，稍一触到便觉灼然烫手。忙的一缩，台上临清子见状笑道：“天下利器各有其主，强求不得，如若执意为之，恐伤其身。少侠还是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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