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贺宥容捕鱼很快，不到一会儿，便串了不少小鱼清理干净后，蹲在火边烤着。
此时的林中已比之前暗了不少，不断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肃穆不言，因为中毒略带苍白的脸上隐约衬出些暖意来。
云伊儿吃完了一串果子，闻着空气里不断飘来的烤鱼香气，抬头嗅了嗅难耐地想凑过去，又碍于面子不肯主动，于是坐在树下陷入了纠结。
云伊儿从林中猎的野兔怕受了瘴毒，便没有拿来烤着吃。贺宥容架着木枝烤完了两串小鱼，扭头时见一身原裳软甲的云伊儿正坐在榕树下踌躇，满脸眼馋样子，于是坐在篝火边抬起一根串着烤鱼的木签，朝她递过去。
“陛下，鱼已烤好了，您来尝尝味道如何。”
原本正在纠结该如何开的云伊儿听见这话，当即灿灿笑起来顺势凑过去。
她半跪在火边接过木签，皓白贝齿对着烤得焦黄流油的小鱼满脸欢欣地啊呜一口咬下，顿时香得眼都亮了。
她一路策马行来已是饿极，于是没搭理撑坐在一旁沉默看着的贺宥容，闷头吃掉一整条烤鱼后还觉得不够，又接过对方善解人意递过来的第二条，急急咬着咽了下去。
贺宥容瞧着她馋猫似的将第二条烤鱼咽下去大半，忽然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抬眸看向自己。
玄裳少女的鹿眸在篝火下映得璨璨发亮，腮帮鼓囊囊地塞成两个小团，他这么看着竟然觉出些可爱来。
…自己当真是中毒中得神志不清了。贺宥容立刻偏眸回看向篝火，在心底暗自谴责起自己来。
云伊儿咽下鱼肉，发现面前的男子正一脸低沉地别过头，忽然记起他应当是还未吃过东西，顿时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故作关切问道。
“贺宥容，你若是饿了，朕这里还有些果子。”
贺宥容原本正盯着篝火按耐心绪，听见她脆声唤自己的名字心头一颤，扫了一眼后看到云伊儿找补般从背后掏出的果实，又暗自觉得好笑。
他并未接过只是摇头，“不必，奴这里还剩下些小鱼，等等再烤便可。”
他说罢便又削好一根木签，串上小鱼后搭在篝火上的木枝来回翻烤起来，眸色望着篝火强自专注起来。
云伊儿无奈，只得悻悻啃着剩下的烤鱼看他把那几条明显不算肥美的小鱼串烤在一起，木签上的鱼肉被燎得时不时滴下几滴油脂落入火中，下面那丛篝火便颤着朝上一跳，映得贺宥容轮廓深邃的脸上一片大亮。
她出神看了一会儿后收敛心思，想起今日在林中的遭遇忍不住咬了一口烤鱼嘀咕。
“不知道朕被困林中这么久，墨知箐和绾玉她们有没有派护卫前来探查…但愿千万不要也落入瘴气中受困才好。”
贺宥容原本正转着木签的手一顿，抬头，“绾玉是何人？”
他先前与云伊儿交锋，只听说过左将军墨知箐的名号，并未记得还有此人。
“她是朕的贴身女官。”
见他提到绾玉，云伊儿倒也没有刻意隐瞒，扬唇笑着解释起来，“今日朕前来林中，原是要同她们二人一起游猎赏乐。”
她说到此处后心情忽然低落，低下头喃喃，“哪里想得到会遭此一事。”
贺宥容无言，一时不知该安慰什么，只得低头继续烤鱼。
倏忽之间，沉暮降临，湖面上的浓雾逐渐褪去。
为保瘴气消散，他们一直在湖中挨到了夜深方才行动。
两人骑在马上朝着林外走去，嗒嗒作响的马蹄声中，逐渐能听见低而清晰的蝉鸣和雀鸟扑棱棱扇动翅膀归巢的窸窣声，愈往外走，墨一般的天色愈是干净。
几缕星光顺着榕树和藤条的缝隙穿过，星星点点洒在长满枯草的林间小道上，云伊儿握着缰绳难得享受了许久静谧，忽的听得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响，几名手举火把身上弓甲相碰的护卫身影从林中缝隙间一闪而过。
“应当是绾玉她们。”云伊儿瞧见熟悉的护服，扭头朝着身后的贺宥容笑着道。
贺宥容同样注意到周围搜索的护卫官兵，闻言点点头后当即翻身下马，朝着云伊儿躬身一拜。
“既然陛下已是有人来接应，那奴便先行告退，不打扰了。”
云伊儿嗳一声允了，再低眸看时只见一身黑衣的男子已是飞快地悄然消失在了林间的夜色中，耳畔听得一声惊呼。
“陛下！”
一身戎装软甲的绾玉在她面前勒马停下，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护卫，皆翻身半跪在地。
绾玉面带愧色地双手一拜，“小臣无能，害陛下独自在林中耽误至此，还请陛下责罚。”
“起吧起吧。”
云伊儿这一天在林中和贺宥容过得不可谓不精彩，倒是比寻常游玩还要刺激些，心情其实并未多差。
如今见她没受瘴毒所侵，于是轻快笑起来，抬手免了她的礼又问，“蛇瘴骤起非你所料，你无事便好，不知墨将军如何了？”
“墨将军应当是仍在那边的林中搜寻，不久后便能到来。”
绾玉说着，忽然一怔连忙抬头，“陛下您方才说…蛇瘴？”
“嗯，此地行人接连失踪，并非山鬼作祟。”
她挥退了剩下的护卫后，和绾玉二人并行在林道上朝林外走去，默了默又低笑起来。
她的目光凝向地面散落的点点星光，语气莫名轻了许多，“那片雾气乃是群蛇尸瘴所化之物，朕和贺宥容呆在里面…都险些中了招。”
“贺宥容？”
绾玉低语一声，连忙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后又朝身后望去。
浓郁夜色下茫茫山林中冷风幽幽，又哪里见得到旁人的影子。
——
灵戈部住下的寨中火光渐熄，贺宥容趁着寨中守卫打盹疏忽，摸黑翻墙跃进寨子里。
四下无人，早先被赶回来的奴隶此刻已经入眠了。
他悄无声息地贴着竹墙绕到一处吊脚楼后，眸色冷淡地来回环顾一圈巡守的护卫，熟门熟路地拿黑布遮住大半张脸，踩着窗沿翻进楼内的一处高阁，半蹲撑地落在阁内。
周围一片死寂，他拿出火折子擦燃，点了盏烛灯举在手里，借着火光定定看向面前的场景。
堆叠着各式文书的木架层层排列在他眼前，在摇曳的火光下忽明忽灭，贺宥容沉下脸色朝着一处木架走去，目光迅速掠过架上的文书，定定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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