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话 小白兔的眼泪
从孙家大院往南偏西方向走大约一千二百公里，有一片很大的山岭。
山岭之上是大片浓密的原始森林，覆盖面积约有七百多平方公里。
常青树种、落叶树种、灌木、乔木等等混合在一起，使得山岭从正月寒冷的高空里看起来，有一点五十岁男人头顶微微斑秃的样子。
这里是神龙山。
据说，这片原始森林已经有近百万年的历史。
所幸的是，神龙山地处偏僻，道路艰难，这里的原始森林才逃脱了被大面积乱砍滥伐的厄运，除了山民们拾点柴火，或是砍些树木做家具建房屋，森林里的绝大多数树木都是在自然寿命终结后才会倒坍腐烂，进入下一次生命的循环。
神龙山荒蛮而深邃，许多耐不住寂寞的山民也远离了这里，去了更大更富裕的地方生活。只有一些对家乡和森林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老人，还有一些淳朴天真的年幼者，在这里生活着。
但凡是留下来生活的人，对神龙山都有一种莫名的尊敬和敬畏，从很多代人之前就有流传下来的传说，关于山林里的山神和精怪的传说。
这些传说代代相传，哪怕是受过科学教育的当地人，只要说到和神龙山的神怪有关的内容，也总是会带着一种严肃而惧怕的神情，远远看着原始森林的方向住口不语，生怕对山林有所冒犯。
山太大，林太深，几乎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山林里彻底走一遍，包括之前那些科学考察队伍和探险家们，都并没有真正了解山林内的所有细节和生物。
对于未知而庞大的事物，人的本能就是怀有一种敬畏之心。
这也使得神龙山的传说越发的逼真而神乎其神了。
据说在很久之前，曾经有个樵夫在山里砍柴的时候迷路了，在山里转悠了三天之后，终于跟着山涧的溪水走到了一处山洞入口。
这个樵夫无奈之下，壮着胆子走进了山洞，结果在山洞里莫明其妙地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山脚下上山的路口处。
樵夫把这事告诉了村里人，村里的长老们推测说，这樵夫一定是糊里糊涂走入了山神的山洞，山神心情正好，就被山神送下了山。
后来又有一些上山砍柴的人无意迷路，有一些也莫明其妙地回到了山外，但还有一些则失踪了。
村里的长老们说，那是这些失踪的人冒犯了山神的威严，山神再也不会放他们回来。
从此再没有人敢随随便便走入深山。
山里常常会有大雾，很浓的雾会把整片山区笼罩的严严实实，起雾会持续很长的时间，甚至会有连续半个月以上的浓雾出现。
村里的长老们说，那是山神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为了防止有外人走进山林，山神就用大雾把山区遮盖起来。
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几乎种种自然现象，比如大风、大雾、大雨、闪电等等，都会伴随着一个神怪的故事。
从刚懂事的孩童，到白发银须的老人，这里的山民们，一直相信着这样的故事，并把这些故事口口相传。
也许外人会觉得这里的人们迷信而愚昧，但他们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们只是单纯地对这片神秘的山林抱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之心。
人类尊重大山，大山就不会伤害人类。
其实，也许这些山民才是真正懂得人和自然怎样和谐相处的规则的人吧。
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远远走来一个背着背篓的窈窕身影，那身影轻盈地向着山里走去，红底白花的衣衫在山林间分外的显眼。
那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长长的黑发扎成整齐的一把，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天然的甜甜笑意，仿佛在想着什么特别令她高兴的事儿。
行走在崎岖山路上对于她来说并不艰难，她从小就在山林里长大，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么么已经十五岁半了，到今年的中秋，她就十六了。
大山里的少女总是健康美丽而活泼，清新的空气、干净的泉水、新鲜的食物、充足的阳光和每天在崎岖山路上行走的锻炼，使得她发育的非常好。
十六岁，就是山里的少女终于长大，可以出嫁的年纪。
到了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是谁家大胆英俊的少年，袒露着强壮的胸膛和手臂，背着肥壮的野猪和黄麂来提亲。
到了那个时候，她的爷爷一定会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得合不拢嘴，再拿出陈年的好酒来，让来提亲的人们痛饮一番，然后才会在微醺的酒意中说起孙女的终身大事……
么么想到这里，忍不住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羞红了脸，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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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么么会走路开始，这条山路她几乎每天都要走一趟，摘采山菜鲜果，拾柴禾……
她就是闭着眼睛都可以稳稳地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安全地走一个来回。
此外，从小她就听着她爷爷的天气预报长大，足足听了十几年，她也对山里的天气变化了如指掌了。
只是，今天的天气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阳光明媚的山林竟忽然起了大雾！
神龙山的雾本来应该有一定的规律，从来没有这样突然间从春日晴好转为大雾弥漫过。
这阵雾不但升起的快，而且浓的就像牛奶一般化不开，身前两三米处就已经看不清道路和林子，真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么么并没有怎么惊惶失措，毕竟她就在山路上，实在无法进山也完全可以缓缓摸索着退出山林。
天气变化时应该怎么办，遇见野兽应该怎么办，乃至一般的跌打损伤应该怎么处置，她都清楚的知道。
这些常识，她爷爷早已不厌其烦地说过多次。
她决定先在原地等待一会，看雾气会不会消散一些，然后再确定是否要下山去。
于是她放下了大背篓，就在路当中坐了下来，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安静地等着。
四周忽然沉寂了。
原本还能听见的鸟鸣声，毫无征兆地忽然就停了下来。
么么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状况发生，她有些惊慌。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当她站起来，想要朝山下退去的时候，才发现四周的浓雾仿佛有着实体，令她举步维艰，就像是在水里行走一样。
她挣扎着，摸索着路边的树木，用力一步步走着，就连水壶掉在了地上她都不敢回头去捡。
走了片刻，她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发出咚的一声，她连忙低头一看，居然就是她刚才掉在了地上的水壶。
她竟不知不觉又走回到刚才坐下的地方！
么么真的害怕起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忽然而来的大雾，沉寂的四周，诡异的道路，这一切都让她的心跳的仿佛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只是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泪水开始在眼睛里充盈，她实在很害怕。
该怎么办？难道自己遇见了山神巡山？还是别的什么精怪？
一时间，所有那些老人们所说的故事都涌进了她的脑海，她怕的已经失去了判断和思考能力，双腿都有些发软，如果不是扶着树干，她已经坐倒在地了。
更要命的是，她喘息着居然听见了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慢慢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走的很慢很慢，但那种悉悉簌簌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是……是谁？”她大声地问，响亮的声音里却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没有任何的回音，但那种物体在山林间移动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么么脸色苍白地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捏在手里，徒劳地睁大眼睛，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声音越移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直到她再也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砰砰”跳动。
她绝望地等待着……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什么也没有出现。
么么微微松了一口气，难道是什么野兽被自己吓跑了吗？
她依旧不敢松懈，握着石块。
又等了一会工夫，还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看来真的只是被吓跑的小动物罢了。
她长长喘了一口气，俯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水壶。
她弯腰去摸水壶，动作忽然僵硬，她看见了一双脚！
一双人脚无声无息就站在她掉落水壶的地方！
那双脚上穿着一双样式很奇怪的鞋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她吓的连叫都已叫不出来，只是傻傻地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那双脚。
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看那双脚的主人是谁，长的什么样子。
无意识地，泪水扑簌簌从她光滑的脸颊上飞快地滚落。
她吓哭了。
那人缓缓俯下了身子，咳嗽了一声。
“小妹妹，你别哭。”那是一个听起来并不可怕的男声，甚至还有些动听。
么么哭的更厉害，她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捂着脸，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发觉自己安慰的话反而起了反效果，那男人有些局促。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一个女孩在自己面前大哭了，久的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样去安慰。
“嗯，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男人手足无措地说道。
你说不会怎么样就不会怎么样吗？
大灰狼都是这么骗小白兔的。
么么决定继续用眼泪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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