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话 野草的志向
“唔，你等等……”小老太太忽然转身。
她从一大堆杂物里，左翻翻右找找，终于翻出一块精致的玉符来，“就是这个，他当时顺手放在货柜上，就急匆匆的走了，可能是忘记了。我还一直都没有看过，就给你吧，你拿着这玉符可能还能碰见他，到时候再提醒他来这里取衣服。”
意外的收获，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洪孝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玉符。
“多谢您了。”张洪孝深施一礼，转身要走。
“哎，你这就要走呀？你不看看玉符里记的是什么消息吗？”小老太太善意地提醒他。
呃？对啊，先看看玉符里记的是什么再说。张洪孝想想也对，连忙用神识探进了这传讯玉符之中。
“张洪孝，想要知道无为是怎样去到人间的，就跟着给你玉符的人走，只能你一个人，不能告诉别人。”
玉符里留下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张洪孝大惊抬头，他看见对面那位既慈祥又有些富态的小老太太，眼睛里居然射出一种跟她的外表绝对不相符的神光来。
那是一种锐利的像锥子一样，坚硬的像岩石一样的眼光，让人看着又冷又硌，非常不舒服。
小老太太的脸上还带着那种和善的笑眯眯的神情，配着这种尖锐冷硬的眼神，感觉无比的诡异。
“你现在就跟我从后面走，如果有变化，我到这条小街尽头处等你。”小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发生了变化，简洁有力不容拒绝，那是精卫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人？”张洪孝惊诧地问。
“我是带你去解决你问题的人。”精卫短短的回答一下子打中了张洪孝的心底。
精卫的回答非常高明，他虽然不知道玉符里究竟说的是什么，却判断出那一定是对张洪孝非常要紧的一件事情，所以他用似是而非的语言，准确地抓住了张洪孝的心理，让张洪孝的一丝迟疑立刻灰飞烟灭。
“好，我跟你去。”张洪孝终于点头。
“你给他们留个讯息，让他们就在这附近等你。”精卫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只要张洪孝愿意跟着去，其他的问题就都好解决。
精卫等张洪孝留好信息，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个跟他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老太太，笑眯眯地从后门走了进来，这才是真正的成衣店老板。如果之后十散仙等人走到了这里，来询问张洪孝的去向，就将由这位真正的小老太太把张洪孝留下的信息交给十散仙等人。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张洪孝已经随着精卫假扮的小老太太走了，十散仙等人也就几乎不可能追上去阻止张洪孝。
精卫早已安排好了附近所有的眼线和手下，只要张洪孝走进任何一家店铺，这些店铺的老板就会都按照计划好的台词把张洪孝引到这里来。也就是说，不论张洪孝之前进的是那家店铺，他最后的终点都一定会是这家成衣店，也一定会见到精卫，拿到玉符。
精卫煞费苦心想出来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那玉符里究竟写的是什么呢？让这个张洪孝居然就心甘情愿跟着自己走。精卫叹服了，暗暗心惊，这一切果然都在天道高人的计算之中，显然是早已稳稳吃准了张洪孝的脾性和要害。
张洪孝并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只是他不得不相信那玉符所留的信息，除了那句话之外，他从那玉符上还感应到了无为的气息，那种冷傲执拗的熟悉气息，的确是发自无为没错。可见留下信息的人一定和无为有联系，这玉符也许真的就是无为的，至少曾经真是无为的。
精卫对太华山里的每一条路、每一片房屋、甚至每一处拐角，都像了解自己的手指一样清清楚楚。
他飞快地左转右拐，走的都是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小路，很快带着张洪孝到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
那是一个荒僻的山谷，四面的山林将这个山谷遮挡的密密实实，从外面根本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山谷里满是齐腰深的长草，如果一个人蹲在里面，也根本就无法察觉。
以精卫五尺五寸的身高，站在这片长草里，堪堪只能露出头颈。
张洪孝跟着精卫停下了脚步，他四面看了看，这里倒的确是个僻静的地方，很适合说一些悄悄话，所以他就等着精卫开口。
等了半响，精卫也没有说话，张洪孝微微有些着急了。
“请问……”
“嘘——”精卫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耐心点，能解答你问题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哦。”于是张洪孝只能继续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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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丛，发出一种柔和的沙沙声。
长长的草叶拂过精卫的脖子，很痒，却又很是舒服。
精卫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一种愉悦而放松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这么早就放松下来，天道的人还没有出现，张洪孝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只是他就是很放松。
这片除了野草什么都没有的山谷，就是精卫生长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野草勃勃的生机，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就像这片野草一样，在这里蓬勃而肆意地生长。
不需要过多的照顾，只要一些阳光和水分，加上那种天然的自由自在，他和野草一样生长的很好很快，还有他的同伴们。
他们就喜欢在这片草丛里跑来窜去，跑的累了就在野草地上打个滚，或是休息片刻。
直到他们渐渐长大，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也随着他们的成长而结束。
前任的太华山主人是一个非常严厉而苛刻的人，对纪律和规矩要求尽善尽美，他把领地里所有野生的东西都变成了他的东西，家养的，经过训练的，经过驯化的。
严酷的条件，疯狂的训练，严格冰冷的纪律……这些东西造就了今天的精卫。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们一个一个地被淘汰，一个一个地死去，也有一个一个地变得疯狂起来。
他很害怕，他怕自己落得跟同伴们一样的下场，所以他修炼的刻苦程度令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简直不是在修炼，而是在自虐。
清水、很少的养分、极少的睡眠、过量的修炼、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这些因素导致了精卫的身材在生长到某一个程度之后就停止了，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依然只有五尺五寸的身高，体重也依然只有五十五公斤，外表看起来精瘦而矮小。
他修行有成之后，本来是有机会可以把自己的身材调整一番的，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前任的太华山主人不会注意到一个瘦小而看起来脆弱的小人物。
精卫就像是一堆生铁，被万吨水压机反复的锤炼，终于成了一块看起来很小，但密度和纯度却很高的百炼精钢。
这块精钢被造成了一根不起眼的钢钉，外表看起来黑黝黝的不引人注意，其实却尖锐而坚硬，并且还很危险……
精卫隐忍着，学习着，他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把前任太华山主人从高高在上的座位上赶下来的机会，更重要的是，事实的残酷早已经清楚地教会了他，要想不被人压在头上，就必须自己爬到高处去，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一个天生矮小的人来说，更高的位置就意味着更安全。
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十散仙，但十散仙很可能当时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当时精卫还是一个在前太华山主人身边随侍的小厮，而十散仙已经是众人口中那个赌起来无论输赢都光明磊落的十散仙了。
十散仙是去和前任的太华山主人打赌的，那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之间的公平游戏，精卫只是在端茶送酒的时候，曾经偷偷地打量过十散仙。
十散仙大气而威严的气度和精湛的修为，无不让当时的精卫崇拜。
精卫甚至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要把身形做些调整，也一定要像十散仙一样高大而挺直，也许还会留起像十散仙一样整齐而有威严的短须。
当时的他，很希望能够受到十散仙的重视，哪怕只是一句鼓励的赞赏，也足以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拼命。
十散仙大胜了前任的太华山主人，精卫觉得既高兴又难过。
他高兴的是，自己所痛恨的人终于狼狈地被自己欣赏的人挫败，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大败。
令他难过的是，十散仙全神贯注地在和前任太华山主人打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毫不引人注意的，又瘦又小的，送茶水的小厮。
精卫不仅仅是觉得失望，他更觉得失落而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竟连一个字都不对自己说？为什么连他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自己？
他决定，从此他不再把任何人视为崇拜的偶像。
神不看我，我又何必敬神？
又过了很久，他等的机会终于奇迹般的出现，一个叫“天道”的组织找到了他。
这时的他已经是前任太华山主人信任的左右手，修为也已经有了成就。
他和天道之间的合作条件很简单，天道帮助他干掉前任太华山主人，他接任太华山主人之后，服从天道的领导和指挥。
周密的计划、强劲的压倒性实力，让这次权力的变更易如反掌。
精卫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心理上的安全。
只是他后来才发觉，不知不觉中，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很多原则和做事手段，居然和前任的太华山主人非常像，有些地方的严厉程度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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