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话 真人的真情
“东海老友，我们联手逼住无为！其他人，联手对付发动天碑的那人！”既然无法分辨事情的缘由，就先把两个当事人都制住再说个清楚。昙花真人下了决断。
“愚蠢！”无为听见了昙花真人的指令，又急攻了几剑，终于冷冷开口。
听见无为开口，昙花真人心里一松，急忙改变了指令，“东海老友，形势紧迫，你和其他人先逼住发动天碑那人，替下无为再说。”
“好吧。”东海真人有些迟疑，却还是和众人一齐攻了上去，给了无为一个说话的空隙。
“无为？”昙花真人询问地看向无为。
无为还是没有退下来，只是他受到的反震因为东海真人等人的加入而小了许多，他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先联手制住这人！否则无字天碑一开，大家全部完蛋！”
无字天碑一开……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昙花真人心里忽然一惊。
“天碑开，蓬莱降！”无为仿佛知道昙花真人心里在想什么，冷冷补充道。
昙花真人浑身忽然僵硬，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他终于想起来这句话，这句流传了千百年已被人渐渐淡忘的话语的含义。
传说无字天碑是纪念天仙下界巡游时所立，这方天碑也代表着当初定下的一个规矩——蓬莱不能有人进入俗世，并插手干预世间的一切。
打碎这天碑，难道代表着这规矩从此作废？
传说这天碑还潜藏着一个秘密，只要打开这天碑，蓬莱就会降临世间。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世间的一切将会被推倒重来？按照蓬莱的规矩重来吗？昙花真人想到这里，脸色变得铁青，他已无法继续想下去。
无为明明就是蓬莱下来的人，他下来究竟是要做什么？发动天碑的这人又是哪里来的？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事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搞清，但时间已容不得昙花真人细细考虑。毕竟，这事关系到世间万物的命运！而且，他相信无为，他知道无为不喜欢说话，但说出话就不会是假话！
“各位！我们全力阻止发动天碑的人！绝不能让他继续催动天碑！”昙花真人高声道。
所有人终于联合在一起，全力出手。
默鸣默默地抵抗着，每承受一次打击，就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无字天碑与天空中那个巨大漩涡的呼应却依然在增强着，两者之间的蓝银色光束越来越粗，越来越明亮。漩涡周围的雷云中，不断有炸响的霹雳打下，打在山头，山头被打的焦黑一片；打在树林，树林里竟燃起熊熊的烈火；打在建筑物上，建筑物纷纷炸碎崩塌。
无字天碑引发的威力，竟能造成天崩地裂！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种景象实在太可怕，就连无为眼中的冷意也不由淡了，掺杂着一丝惊怒。
霹雳落雷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频繁，而落点竟渐渐向着天碑为中心靠拢！再过片刻，这里所有人都很可能被那种恐怖的，如同传说中天劫一般无法抗拒的力量打成齑粉！
默鸣忽然放弃了沉默，他睁开双眼，看向四周，眼神中带着一种看不懂的复杂神情。然后，他竟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天地不仁！大道不仁！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放出了他的本命魂元，幽绿的火焰在他周身上下翻腾着，熊熊燃烧。他用他的生命化做动力，全力地催动无字天碑。
绿油油的光芒把他扭曲的脸孔映照出一种狂热，在幽绿火光的照耀下，他满口满身的鲜血竟好似化成了碧色。
“不好！”惊呼声中，所有人都看出了默鸣的企图，把全部的生命和神识凝聚起来，在一瞬间统统释放，这种以性命为代价的玉碎式的爆发，谁能挡的住？
默鸣把他最后全部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灌进无字天碑。要阻止他，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攻击他的双手！”昙花真人厉喝一声。要阻止默鸣，只能打断他与无字天碑之间的联系，阻止他进一步催动无字天碑。
无为冷冷咬牙，长剑化做一道巨大的电光，连续几剑斩在默鸣的双手上。巨响中，长剑不断被反弹而起，弹的越高，他斩下的就更快更用力。接连数斩，剑声竟哑了，他锋利无匹的长剑居然从受力的部位裂开了几条长长的裂痕。
无为迟疑了一下，随即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再斩！
一声脆响，这伴随他上百年从未离身的长剑，竟在这一斩之后碰的粉碎，剑身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开去。
无为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嘴角有一丝血线流下。
“大家看准无为攻击的地方！合力出手攻击一点！”昙花真人高声地喝道。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默鸣的双手已有些松动，但那可怕的天雷也已经开始在众人所处的位置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不断落下炸响。
碎了吗？无为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已碎的残剑。
此刻周围的一切，在他的意识中都似乎越来越淡，轰隆隆连续不断的巨响也好像在渐渐离他远去。时间的流动，似乎突然静止。他的眼中，只有自己手中的剑，他的眼光中，冷意怒意也微微化去，反而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惆怅……
剑在人在，剑已不在，人又如何？
他怔怔地看着，忽然无声地吐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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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老友！无为老友！无为！”昙花真人焦急的大喝声把无为拉回了现实。
天雷依旧不断炸响着，天空已完全黑暗，只有无字天碑和空中的漩涡间蓝银色的光束发出刺眼强烈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粗，变成一条宽阔的光柱，漩涡越压越低，用肉眼已经可以看见漩涡的中心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那是一种连光线都无法穿透的黑暗……
这就是蓬莱吗？蓬莱，降临了吗？
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黑暗吞噬下来，所有人的心脏都猛然抽紧，连昙花真人也不例外。只有满身碧血的默鸣，还在疯狂的大笑着，把他全部的生命力倾注到无字天碑中去，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遗憾。
珊瑚、阿车，好好把自己的路走下去……默鸣疯狂的眼神深处隐隐浮起一丝温情，最后的时刻到来之前，他终于还是完成了他的传承。
“哈——哈——哈——”默鸣畅快地大笑起来，浑身幽绿色的火焰猛然冲起数十米高。
他把用整个身体紧紧抱住无字天碑，幽绿色的火光中，他的身体迅速地膨胀起来，他的七窍中，丝丝强烈的青光透射出来，他的身体连同他生命的火焰，在这强烈的青光中渐渐融化了。
他很快消散在青光中的脸孔上，最后出现的表情，是一种充满温情的满足微笑。
无字天碑和漩涡间，宽阔的蓝银色光柱突然收缩，变得密实起来。光柱好像随着收缩不断凝聚在一起，化为蓝银色的实体，光芒猛然大大收缩了一下，爆发在即。
正不停攻击着默鸣的众人不知所措地停下，默鸣已经消失，再没有可以攻击的目标。
他们只能眼看着异变的发生。
一颗巨大灿烂的白色光团，拖着长长的光尾，如流星般飞起，迅速飞向漩涡中最黑暗的地方。
那是无为，最后的一击。
用生命的牺牲发动的攻击，要用生命牺牲来阻止。无为这样想着，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他冷冷笑着，那是一种深深的自嘲。
“无为！”昙花真人苍凉地大喊了一声，紧紧跟着无为的身影飞向天空。他要阻止无为，他不能眼看着老友就这么在面前牺牲。
其实，五十年前，昙花真人就很想这样大叫无为的名字，这样去阻止无为。只是，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想到，五十年之后，又有一次雷同的情况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白的耀眼的光芒，不断从无为身边发出，白色的流星，在黑暗的天际划出一道明亮而灿烂的轨迹，美丽夺目。那是一种任何人只要看过之后，都无法忘怀的美丽，那是属于无为的美丽。
流星很快撞进漩涡，突然爆发的白炽的强光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也刺痛了昙花真人的心。
“无为……老友……”昙花真人木然地喃喃道。
这是他很多年来最知心的朋友，他们的青春岁月，他们的欢笑和哀愁，他们的热血和汗水，他们每一次交手的平局，他们曾有过的点点滴滴……
谁说分别不令人忧伤？谁说修行人就要看淡一切？五十年前的分别，让昙花感到淡淡的离愁，五十年后的分别，让已是真人的昙花更觉得心痛，因为这一次，他甚至无法默默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祝福……
“昙花老友！”东海真人全力拉着昙花真人飞到远处，惊人的爆炸力几乎吞没了昙花真人的身躯。
昙花真人茫然地看着白光在漩涡中炸开，强烈的爆炸力将本已凝聚成形的蓝银色光柱炸开了很大一个缺口，那缺口又很快随着漩涡的转动而愈合。
生命的代价也无法阻止了吗？昙花真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咽下口中那股难以忍受的苦涩咸腥。
“洪孝？”炭花惊讶地看着张洪孝。
张洪孝双眼微闭，周身上下发出一层淡淡的银光，随着他的绵绵悠长的呼吸，银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灿烂。他从刚才无为飞上天空开始，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
难道他受了很重的伤？炭花焦急不安地想着，却不敢触动张洪孝。
“我去了。”张洪孝笑了笑，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语气轻松而自然，仿佛他只不过是要去吃一顿中饭而已。
然后，他就轻轻地飘了起来，浑身带着银色的光晕，飞向无字天碑。
攻击光柱没有效果，也许还是要攻击这有实体的无字天碑才有效果吧。张洪孝微笑着想道。他做出的判断，当然要由他去执行。
“洪孝——”炭花的热血直冲头顶，他已经看出张洪孝想要做的事。他想要阻止张洪孝的行为，但他的神识只要触及那层明亮的银色就会被轻轻弹开。
连修为最高的无为都无法做到的事，张洪孝还要继续这种无谓的尝试吗？
炭花无力阻止张洪孝，他只能尾随着张洪孝，看着张洪孝的身影包裹在一团清丽美好的银色光晕中，飞向无字天碑……
“洪——孝——啊——”炭花嘶吼着，怒目圆睁，撕裂的眼角竟已在流血！
张洪孝面露微笑。
他认为，这是他这二十九年来，他能做的最大的一件好事。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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