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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 章


她心虚地垂下头,  片刻之后又抬首看向他,缓声回道:“我与他只见过两三面,当时觉得他温和有礼,  是个谦谦君子,大概能做个好夫君,还谈不上什么情。”

        严辞没说话了,  只是静静看着手上那张纸,聂蓉着急了,  大胆拉住他胳膊道:“我如今已是侯爷妻子,侯爷又为我置身险境,我已决心要与侯爷同生共死,以往那些不过见了几面的人又能算什么?”

        严辞看向她,回道:“的确不算什么。我是丙子年进士,  他是己卯年进士,我比他早一届,  我殿试第二十三名,他殿试还在五十名开外,  算什么才子,哪里比得上我?”

        聂蓉见他虽有些神色不悦的样子,但并未特别动怒,便松了口气,  意外道:“没想到侯爷公务繁忙,  却还知道他人殿试名次。”

        严辞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微微别开脸,顿了顿,  突然正色道:“我若知道你与沈知仪郎情妾意,  必定不会娶你,  毕竟我也不是……”

        他停了刚才的话锋,转而道:“既然你已嫁入侯府,做我妻子,我自会行丈夫之责,护你周全,也望你恪守妇道,好自为之。”

        聂蓉低头道:“是,侯爷放心,我绝不会给侯府蒙羞。”

        严辞沉默着将那张纸放进了书中,从床上起身。

        聂蓉看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他:“天还未亮,侯爷不睡了吗?”

        “睡不着了,你再睡会儿吧。”严辞说着,去拿了衣服穿上,她立刻起身叫人替他备水让他洗漱,到他出门才松了口气,回到床边坐下。

        目光落到那本诗集上,她打开诗册,拿出里面那张纸。

        “毕竟我也不是……”她想起严辞刚才的话,猜到了他后面未说出口的半句:“非你不可。”

        “毕竟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这是他要说、却顾及两人夫妻情分,没有说出口的。

        当时他就是正好要找人成亲,又不想听从母亲的安排娶表妹,所以才娶了她,自然不是非她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张纸撕破,想了想,又将书案上几本诗集都扔进了箱底。

        她明白过来,他愿意为了她去惹上昌王那样的人,只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觉得维护妻子周全是做丈夫的职责,与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换了任何其他人做他的妻子,他也会如此。

        心里微微有些不知名的怅然,她想,不管怎样,她好好侍奉他,一心一意做好这侯府的夫人,总归是对的,毕竟要对得起他这份恩情。

        两天后,在严辞照常早起离府的一日,有下人自外面带回消息:昌王被自家侯爷带人拿下了,据说直接送进了诏狱。

        聂蓉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这是代表,最后严辞胜了?可就算是前一夜,严辞也没向她透露过半句。

        只是昌王这样的身份,恐怕进了诏狱也很难定罪吧?他又是以什么罪名被抓的,那些被他欺负的女子全被找出来了,她们愿意指认?

        重重疑问,阵阵担心,直到严辞夜半回房,她心才落了一半,着急地上前,要向他求证听到的事。

        严辞却退开两步,缓声道:“离远些,有血。”

        聂蓉心中一惊,这才仔细去看他身上,在烛光映照下终于分辨出他衣袖和胸口上都染上了殷红血迹。

        “这是别人的还是……侯爷没受伤吧?”她紧张地问。

        严辞看她一眼,冷肃的脸上舒展了几分,摇头道:“没有,别人的血。”

        聂蓉松一口气,又问他:“那侯爷先去沐浴更衣?”

        严辞默然点头。

        等沐浴完,他那一身劳顿又减了几分,待他上了床,聂蓉才开口问他:“我今日听说昌王被抓进诏狱了?”

        严辞“嗯”了一声。

        “那这算是侯爷胜了吗?”她立刻问。

        严辞回答:“只是先行一步,除非将他罪名坐实、处决了才算真的胜了。”

        聂蓉小心地问:“处决就是……砍头?”

        严辞解释:“不一定,也许是秘密毒杀,也许是绞杀,砍头也……”他停下来看她一眼,温声道:“算了,晚上说这些,怕吓到你。”

        聂蓉心想自己也没那么胆小,但此时三更已过半,她想严辞赶紧睡,便不再打听了,只说道:“如果是这样,那现在也还是很要紧的时候吧,侯爷明天是不是还得忙,现在都这么晚了,侯爷赶紧睡。”

        严辞点头,躺了下来,她在他身旁躺下,一动不动,没发出一点动静,但心里却清明,丝毫没有睡意。

        这几天她也像他一样睡得晚、起得早,但白天有空,累极了就会睡一会儿,今日白天也睡过,所以现在又睡不着。

        待他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她便悄悄睁开眼,在微弱的夜灯光芒下看他的脸。

        她不太记得当初他还是世子爷时的样子了,只是觉得,似乎和现在有很大差别。

        那个时候他看上去更有少年气,也不多言,但只是微有些清冷的样子,并不像现在这么满身威严。

        算下来,离侯府出事、他父亲惨死也不到两年时间,他在一夜间从世子爷成为撑起整个侯府的侯爷,心里还会悲伤吗?会觉得朝中凶险吗?

        与昌王这样身份的人相对,心中会害怕吗?

        也许是闲得无聊,不知怎么就想到这些,但这答案,她怕是这辈子都很难知道。

        昌王入狱七天后,正好是聂蓉母亲温氏的生辰,她有些日子没见到母亲,一早和严辞说了声,想回去看看。

        说这些时,她还有些忐忑,怕严辞觉得自己在没日没夜地办着昌王的案子,而她却想着回娘家玩,让他不高兴,没想到他却顺□□待:“库房里有只鎏金观音像,让小陶拿了给你送去母亲吧,若他们问起,就说我正办案子,实在抽不出空。”

        聂蓉本就惊喜,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感激,连忙替母亲向他道谢。

        要出门时,严辞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那里有一只小紫檀狼毫,用不上,也一并让小陶拿了给你,去给你弟弟,就当勉励他好好读书。”

        听到这话,聂蓉更是欢喜,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连忙给他整头冠,一路送他出了院子。

        弟弟当然不缺笔,一个普通的书院学子,也不要用紫檀这样贵重的笔,但严辞还送他,也就是知道弟弟找她借钱,所以让他拿着这样一只笔,时刻彰显著自己不凡的身份,这样也没人会轻看他了。

        备好东西,聂蓉就回了聂家,经过城中一家糕点铺去买几盒糕点,马车停在路边,正好听到茶肆间两人在讨论昌王。

        一人说,昌王这事蹊跷,竟毫无征兆就进了诏狱,而且据说是凶多吉少。

        一人说,御史台权力太大了,区区一个言官,竟能掌管诏狱和大理寺,还能调动数百侍卫,盛极必衰,某人不会有好下场。

        聂蓉听得又替严辞委屈,又心惊胆战,恨不能下车去和那两人辩论一番,但这样的心思也只能想想,不可能真做出来。

        直到回娘家,她心情才好一些,姐姐大哥二哥也在,这一次却是对她恭敬了许多,到她将严辞那尊鎏金观音像拿出来,那金光灿灿、雍容华贵的雕像更是让众人惊叹,如此大手笔,自然也没人敢说严辞没亲自来。

        更何况,聂谦与聂长文本就知道昌王下狱全是严辞一手操纵,如今他正奉皇命查着昌王的案子,当然不可能抽出空来。

        同母亲一起坐了一会儿,聂蓉将弟弟聂长博叫到一旁,拿出那只小紫檀狼毫来。

        笔用一只黑漆小木匣装着,她将木匣打开,柔声笑道:“这是你姐夫专程拿出来送给你的,说要你好好读书,早日高中。”说着,将笔匣给他。

        聂长博却没接,脸带不屑道:“姐姐拿回去吧,我不要他的东西。”

        聂蓉一惊,连忙问:“为什么?”

        聂长博正色看她:“姐姐,你不知道他最近做了什么吗?昌王殿下仁德明义,体恤百姓,他严辞竟以莫须有罪名诬告昌王意欲谋反,刑讯逼供,捏造罪证,这等阴狠恶毒、残害忠良之人,我不要他的东西!”

        聂蓉又惊又怒,被他气得梗着一口气喘不上来,半天才忍着那口气问他:“你从哪里知道昌王仁德明义,体恤百姓的?”

        聂长博振声道:“日前洪灾时,他曾亲自施粥给百姓,而且上次在揽月楼我亲眼见过他,谦恭有礼,丝毫没有皇亲贵胄的架子,还在题诗壁上题了诗,极有才华!”

        “揽月楼?你可知他那日在揽月楼……”想起严辞的话,聂蓉终究是忍了下来,看着聂长博愤声道:“我只告诉你,若没有侯爷,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你要觉得他大奸大恶,不屑与他摊上关系,那就从墨阳书院退学,别受他半点恩惠!至于我这个姐姐,既是他的夫人,肯定与他是一家的,你也别来往了,免得污了你以后的官名!”说着就拿了那只笔转身离开,聂长博在后面唤她,她也不想理睬。

        回去路上,独自坐在马车内,想到弟弟那番义正辞严的话,忍不住就湿了眼眶。

        既为自己气,又为严辞气。

        严辞是他姐夫,一力将他送进墨阳书院,而那个昌王呢?在他面前题了句诗而已,他竟然就分不清忠贞善恶,怪严辞残害忠良!

        昌王那样的人,也配叫忠良?

        聂蓉暗恨自己当时没朝弟弟“呸”一声。

        转念一样,连她亲弟弟都这样,那其他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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