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灵宗像陈长生这种经历的人，少，但不是没有。
陈泱泱不知道陈长生会怎么做。
去问跟陈长生境遇差不多的人。
也许能得到合适的答案。
含香听从陈泱泱的吩咐，将这几名弟子集中起来。
他们突然被陈泱泱传唤，又喜又惧。
天灵宗谁人心中不仰慕陈泱泱？却只敢远远看上一眼。
陈泱泱是陈天放的大女儿，是未来天灵宗的继承人，天资聪慧，绝美容颜，先天剑骨。
这样冰雪聪慧的人儿，不是他们能够肖想的存在。
突然找过来，就怕是他们犯了什么事。
几名弟子忐忑不安地站在陈泱泱面前。
陈泱泱看出他们的窘迫，微微一笑。
“别怕，我找你们来只是随便问问，并非责罚。”
“我记得，你们都是曾被不慎丢失，后来被亲生家人找回去的孩子。”
陈泱泱这么说，几名弟子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是，大师姐。”
“那么……你们在自认为孤儿的这段时间，会想念自个儿的亲生父母吗？”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
可以说……
陈泱泱的问题很白痴。
不知道陈泱泱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泱泱也察觉不对，轻咳一声：“如实说就是。”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
几名弟子异口同声。
“那你们被找回之后，可曾有你们娘亲的手帕，各种信物？”
“当然有，娘亲对我百般疼爱，记得当初找回我的时候泣不成声，说她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弄丢我了——”
“这次我进入天灵宗，给族人长了大脸面，娘亲给了我很多东西，我身上就有一块娘亲的玉佩！”
“每当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拿出玉佩想念娘亲的面容，这样就有动力了！”
“我也是……我娘亲送我的是玉葫芦，这是法宝来着。”
“我娘亲送我的是平安符……”
几名弟子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那如果……我说的是如果。”
“你们娘亲将你们找回去之后，并未对你们好，反而十分嫌弃你们的过往。”
“甚至连个念想都不愿意给你们。”
“你实在控制不住，偷偷去拿了娘亲丢掉的手帕，枕头一类的东西……”
“大师姐说的是长生师弟吧。”
不等陈泱泱说完其中一名弟子打断。
随即他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了头。
其他弟子亦是闭上了嘴。
他们都知道陈泱泱对陈长生到底有多狠！
“你全说出来，我不生气！”
“你若是隐瞒，宗规处置！”
陈泱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几名弟子立马跪了下去。
“其实我跟长生师弟的境遇差不多，便多了几分心眼。”
“我是当时负责引领长生师弟入宗的，长生师弟知道我的身世后十分感兴趣，一来二去聊熟了，我便炫耀地拿出娘亲送给我的玉佩。”
“长生师弟很羡慕，说不知道宗主夫人会送他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宗主夫人什么都没送过给长生师弟。”
“长生师弟偷偷捡回宗主夫人的物件，确实不好……但长生师弟没办法，他是受我言语影响，为了睹物思人！”
“那是长生师弟最敬重，喜欢的母亲，我私底下问过他，他亦是这么说的。”
“长生师弟知道是他资质差，过往不堪，不讨人喜欢，拿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激励自己，他不是孤儿，他有着自己的家人！”
“为了家人们，长生师弟没有时间颓废，他要努力变强，成为大家的骄傲才行！”
“！！！”
电光火石之间，陈泱泱明白了张起辰的话语。
身为孤儿，自然是渴求家人的关爱。
特别是母爱，那是谁都无法代替的。
陈长生去捡沈雪儿不要的物件，放在房间，是为了睹物思人！
是为了那失而复得的母爱！
如果……
沈雪儿愿意多关爱一下他的亲生儿子。
送点东西给陈长生。
他根本不至于去捡沈雪儿不要的东西。
因而被人误会！
还有陈长生老是来烦着他们，接近他们，像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各种讨好……
也是为了亲情？
越是想着，陈泱泱额头冷汗直冒，全身发抖。
“那你们知道真相，为何不帮陈长生解释！”
“……”
“说！”
陈泱泱灵力爆发，吓得弟子们赶紧说出实话。
“当时宗门大多数人都不喜长生师弟，觉得他不配作为宗主的亲生儿子，就连宗主，宗主夫人，大师姐你们都不相信长生师弟。”
“我们……实在爱莫能助啊。”
这件事实在怪不得他们明哲保身。
陈长生心中明白，从不强求。
陈泱泱哑口无言。
过往的回旋镖直接扎回身上。
莫名的……
陈泱泱竟觉得好疼！
“那……陈长生还有说过什么吗？”
情不自禁地陈泱泱问出口。
“更多的，长生师弟就没说过了。”
“大师姐……”
其中一名弟子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
“您既然发问，想必对昨日长生师弟断绝关系，离开宗门起了疑心，并非心中全无长生师弟。”
“您去看看长生师弟住的地方吧！”
“长生师弟这几年在天灵宗，过得太惨，太苦了！”
跟张起辰一模一样的话。
震耳欲聋。
疯狂敲打着陈泱泱的心脏。
陈泱泱心乱如麻。
只得让含香先将弟子们打发走，并且说明今日之事不要乱传。
那个崽种……
难道在天灵宗真过得那么惨？
不至于吧！
他好歹也是天灵宗宗主的亲生儿子啊！
等含香进来，陈泱泱苍白着嘴唇开口。
“含香，原来陈长生捡走娘亲不要的东西，偷偷藏到房间。”
“是陈长生想留下娘亲的东西，睹物思人，激励自己。”
“因为娘亲也是陈长生的亲生娘亲，他和这些弟子一样！”
“看着别人家庭美满，陈长生也会羡慕，他也想要有一个完全，幸福的家庭啊！”
“他接近我们七个姐姐，对我们百般示好，任劳任怨，怕也是如此！”
“这……”
含香也愣住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合理。
“可是……陈长生是宗主夫人的亲生儿子，他要宗主夫人的物件睹物思人，宗主夫人难道就没送过什么东西给陈长生？”
“含香，没有的——”
“娘亲对陈长生厌恶无比，视他为耻辱，怎么可能会送东西给他？”
“她甚至连象征着家族团结的标志——感应符都没给陈长生做，觉得浪费。”
“明明张护法都跟娘亲提过，这不是忘记，是娘亲亲口说的！”
“我竟不知道……娘亲从未送过陈长生什么东西，从未！让陈长生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才能留下娘亲的物件！”
这一刻。
陈泱泱忽然能够切身感觉到陈长生的悲凉。
原来……
他们以为陈长生偷偷捡走沈雪儿不要的东西。
是变态。
是从小混在泥泞，肮脏的环境中，改不掉小偷小摸的毛病。
他们将陈长生这个举动视为耻辱，厌恶，恶心无比。
所以才扇陈长生巴掌，用火烧他，拿银针扎他……
从未去想过陈长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
陈长生渴求的，不过【母爱】两个字。
陈长生被找回宗门，天资不行，大家觉得他手脚不干净，浑身臭臭的，有脏病，不自觉疏远，冷落，无视。
加上有了陈平安，陈长生的待遇更是一落千丈。
完全不像是天灵宗的真少爷！
她们……
都误会陈长生了！
含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仔细想想，陈长生在天灵宗的日子过得确实很不好。
含香好几次看到陈长生躲在角落里吃剩饭剩菜，身上还有很多伤，没人给他医治……
都是陈泱泱他们打的，折磨的。
浑身臭烘烘的，穿的又破，缝了又补，补了又缝，一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
以前含香觉得陈长生活该，陈长生是小偷，变态，改不掉低贱的习惯毛病，说不定这样不讲卫生，臭烘烘的陈长生反而习惯。
又让陈泱泱如此生气，厌恶，还得浪费修炼时间惩戒陈长生，往陈长生身上刻字……
那可是天灵剑仙！她用剑往陈长生身上刻下【崽种】两个字，是陈长生的荣幸！
若陈长生不是走了狗屎运，是陈天放跟沈雪儿的亲生儿子，他连见陈泱泱，舔陈泱泱鞋子的资格都没有！
含香自然对陈长生无比鄙视，视他为耻辱。
因而对陈长生的磨难感觉十分痛快，若陈长生想仗着宗主亲生儿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绝不可能！
现在知道陈长生做的那些恶心事情事出有因，好像……
真的是含香误会陈长生了。
看着陈泱泱自责的表情，含香连忙安慰。
“大小姐，您别伤心，这件事都不是您的错啊。”
“是陈长生没有解释……其他弟子不解释是怕惹火上身，情有可原。”
“陈长生作为主谋，嘴巴长在他身上，他为什么不说呢？但凡说一下就没事了啊。”
“解释，当然有，他无数次想跟我们解释。”
“但是我们嫌弃他，漠视他，觉得他脏，臭，不配跟我们站在一起，从未听过他的解释。”
“甚至我还亲手毒打了他一顿，骂他不要靠我太近……”
陈泱泱记起来了。
其实陈长生私藏沈雪儿物品被发现之后，被沈雪儿毒打一顿，关进水牢，折磨的生不如死。
为了防止陈长生的痛叫声污染耳朵，沈雪儿直接给陈长生施法，说他说不出话来。
也许，陈长生尝试着跟沈雪儿解释过。
但是沈雪儿根本听不进去。
只认为陈长生是骨子里烂掉了的变态。
好不容易从水牢放出来，陈长生还没休养多久，又来找陈泱泱她们想说明清楚。
结果陈泱泱她们嫌弃陈长生，根本不听陈长生解释，还将陈长生毒打一顿。
“小崽种，你真恶心！”
“我们为什么会有你这么变态的弟弟？”
“平安弟弟不比你好几千倍，几万倍！”
“不，大姐，其实我是想拿母亲的东西当做纪念……”
“你也配叫【母亲】！喊我一声大姐，我都想吐！小崽种，看我不打死你！”
当时陈泱泱气得火冒三丈，根本没有详细听陈长生的解释，亲手拿棍子将陈长生打的半死。
看着奄奄一息的陈长生，陈泱泱居高临下地开口。
“小崽种，记住今天的痛！”
“再来我们面前胡言乱语，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以后不准叫我们姐姐！我们都觉得丢脸！”
“你真脏，恶心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脏的人啊！”
陈泱泱气不过。
用剑在陈长生身上刻字的习惯也是那个时候有的。
在陈长生身上刻下【崽种】两个字，还觉得不过瘾。
七姐妹一合计，又商量出个新办法。
拿银针往陈长生的指甲缝里扎进去，整根埋入。
钻心之痛，生不如死。
就得让陈长生好好长长记性！
这样以后陈长生才能改掉小偷小摸，变态的嗜好！
这是在救他，帮他，教育他，而不是害他，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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