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亲聘怪才5
怀袖换好了衣裳,抬手掸了掸袖口连理绣枝上的一个细褶子,面色平静对月荷道:“你去吩咐张保备车,我即刻便要出宫。”
月荷应声出去了,银铃儿蹙眉道:“可是,那老怪物忒不识抬举,昨儿主子是亲眼见识过的,他……”
怀袖坐在桌边端着茶碗虑茶沫子,语气平静道:“我管他识不识抬举,只要他能医好裪儿的眼,他要怎样的抬举,本宫都给他!”
两人说话间,月荷已从外头走了进来,屈膝道:“回主子,张保已将车马备好了,就停在东门前候驾。”
怀袖站起身便向外走,银铃儿赶紧抱起屏风上的猞猁裘大氅跟着,怀袖却回身望着她道:“今儿你不用跟着,我自己去。”
银铃儿一听就急了:“这可使不得,主子是千金贵体,万一有个闪失,就是借奴婢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再者那老药怪惯会刁难人,主子今日去了,还不知他要怎样,奴婢跟着也可为主子排解……”
“我心意已决,就算有个万一也用不着你们担待,再者,我此番出宫去为裪儿寻医,便不再是什么皇贵妃,我只是裪儿的额娘!”
怀袖说完,转身跨出寝殿高高的门槛子,只身一人坐了马车疾驰出了紫禁城。
轻叩小院木门,仍是瞎眼老妇为怀袖开的门,进入院中时,怀袖将特地从宫里带来的核桃酥交给老妇,笑道:“今儿没给您带马蹄酥,这个核桃酥的味道也不错,您尝尝可吃的习惯。”
老妇接过核桃酥掂了掂,轻叹道:“哎,虽然今儿小殷子的内侄女没来,可我老太婆能听出来,你是个心细的好孩子。不过丫头呀,听婆婆一句劝,趁早回去,甭再求这怪老头子了,他不会跟你去的。”
怀袖笑了笑,温和道:“谢谢婆婆的好言相劝,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还是愿试一试。”
老妇听怀袖这么说,轻叹一声:“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老婆子也不劝了,你进去吧!”说完,径自又回自己的房中去了。
怀袖谢过老妇,抱着个青花瓷坛轻轻推开老妖怪的房门,见他仍如昨日一样在躺椅中睡的香甜。
怀袖蹑手蹑脚走入房中,坐在炉子旁的小凳子上,勾旺了炭火又烧了一路子热水,将茶杯茶壶都一一清洗干净。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老药怪在躺椅上缓缓翻了个身,抽了几下鼻子突然道:“嗯!香,真香!”
怀袖抬起眼,笑道:“我今儿特地带来了老神仙说的无根水,您尝尝这茶的味儿可地道?”
待老药怪坐起身时,怀袖已笑盈盈将茶盏奉在老药怪眼前。
老药怪也没虚言客套,大大方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水,茶都刚刚好!”
怀袖见他喜欢,便又亲手为其添了茶汁,老药怪喝了几盏茶,晒了会子太阳,便翻身又睡了过去。
怀袖耳听老药怪的呼噜声越来越响,再看看窗外的日头,悄没声出了房门。
午时左右,老药怪回笼觉悠悠转醒,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嗅着鼻子道:“嗯,抄手胡同的猪头肉!”
怀袖将一碟子切的薄薄的水晶卤猪脸和红油凉拌猪耳朵放在茶桌上,由拿过来一个青花瓷的酒瓶,笑道:“还有一瓶子绍兴花雕呢!”
老药怪点头笑道:“哎!这个好,要是再有一盘子酒鬼花生就更地道喽!”
怀袖拔出瓶塞,给老药怪倒了一杯,笑道:“我记下了,改日必定带了酒鬼花生来。”
说话时,怀袖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举着酒杯笑道:“今儿也算咱爷俩有缘分,我怀袖陪着老神仙喝几盅。”说话时,仰头将杯中酒先干为净。
老药怪本已端起杯子,但见怀袖先干了,又将酒杯放回桌上,拿眼瞅着她问:“如果我没瞧错,姑娘是满族人吧?”
怀袖点头:“老神仙说的没错,我自幼在疆北的将军府长大,并不是京城人。”
老药怪搁下筷子道:“怪不得,满族的女人个顶个的好酒量,今儿这个酒,我老头子可不能喝!”
怀袖不解,挑眉问:“这却是为何?”
老药怪却撇了撇嘴:“你可比我这个老头子能喝,万一你把我灌醉了,哄骗我跟了你去怎么办?我不喝,这个酒我不能喝!”说话时,还将酒杯推得远远的,果然滴酒不沾。
怀袖被他的这个由头弄的哭笑不得,无奈道:“好吧,那我就陪着您吃肉,这瓶绍兴花雕,就留着您自己慢慢儿喝吧。”
怀袖将酒瓶子重又封上瓶塞,抬眼时,却见老药怪拿眼偷偷瞄她手边的酒瓶,那神情简直就像个馋嘴想糖果的孩子。
怀袖只觉好笑,突然觉着其实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也有些意思,脑子里突然想起清晨进门时,那盲眼老妇的一句话: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莫非,这怪老头不愿意同她入宫,也有他的难处?
怀袖又与老药怪相处了整整一日,只奉茶倒水,却只字未提请他瞧为裪儿瞧病的事。直至太阳西偏时,由院子里出来,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怀袖却恍然琢磨出一件事儿来。
而就在怀袖的马车前脚走时,胡同口的另一端却闪出一位身着青蓝色府绸长衫的中年男人。
男人眼瞧着马车行出了胡同,消失在渐沉的夜色中,掂了掂手中拎着的一个荷叶包,微微上翘的倒八字胡抖了抖,唇角带着冷笑向着小木门走过去。
轻轻叩响木门,听见里头盲眼老妇的问话,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师母,我是小殷子,来瞧师父。”
老妇站闻言,边走过去开门,边道:“你小子,昨儿刚来了今儿又来,这几日怎突然跑的这样勤快了?”
说话时已开了门,中年男人将荷叶包放在老妇手中,笑道:“师母,药店那边儿还有事儿,我就不进去了,这是师父最爱吃的五里巷的糖醋里脊,还热着呢,您交给师傅吧。”
男人留下荷叶包匆匆走了,只剩老妇人独自站在门口,握着手中余温尚存的糖醋里脊,喃喃道:“这声儿是小殷子没错,这小子今儿怎么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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