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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我还没有写好呢。”……


  “爱的,  爱的……”

  裴无一声声应着她,嘶哑的嗓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

  温腻的软香如云团般地贴在自己身躯上,裴无那漆黑眼眸中染了深色,  他埋首在她颈窝里,  薄唇蹭着她细嫩的玉颈,  急不可耐地想和她亲热。

  可她偏偏躲开了,  伸手捧着他的脸,细指轻移,摩挲着他的唇角,  她乌浓的黑发铺陈在枕间,  潋滟眸子望着他,玉白的芙蓉娇面微微薄红,  叫裴无看得出神。

  “那你还同我和离吗?”

  她红唇张合,  软软一声话语在耳边,  却如一记重拳砸下。

  裴无蓦地睁开眼,  颤栗着身体,身侧空空,他庆幸又隐隐失落,  只是一场梦。

  他翻过身,宽肩轻微地耸动,  平复着剧烈的呼吸,  一滴汗水略过他深沉的眉眼,最后隐入锦被之间。

  帐内静悄悄的,  他沉重的呼吸声终于均匀下来,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情绪渐渐清明。

  屋外天方既白,薄光透过窗纸洒进昏暗的书房里。

  身上黏腻渐冰凉,裴无坐起身,  将锦被掀开,他沉眸看着那片湿色,面无表情地脱下,换上干净的中衣。

  ……

  自半夜裴无没由来地来了一趟又走后,谭清音躺在床上久久未睡着,她苦思冥想,实在是疑惑他今晚究竟怎么了。

  他匆匆来这一趟,倒是搅得她心神微乱,直至四更天才沉沉睡去。

  如今已是霜降时节,鸟雀少了,早晨也不会再有叽喳雀鸣。

  谭清音惺忪地睁开眼,再一看屋外天色,噌地从床上坐起,她差点忘了,今早江玄就要离开裴府回宫了。

  她慌张起身洗漱,云秋稳住她身形,笑着说她:“小姐别急,江小公子也才刚刚起身,还没走呢。”                        

                            

  膳厅里,下人们正摆着早膳,香糯的热粥,宜口的小菜,今日居然还多了碗赤豆小元宵。

  谭清音提裙跨入门槛,抬眸恰看见裴无,愣了下才想起他今日休沐。

  厅内两人都沉着脸,各坐圆桌一侧,像是在等她来吃早饭。

  谭清音脚步渐快,歉然道:“抱歉,我起得晚了。”

  因着晨间冷凝的雾气,她鼻尖挂着一抹因寒凉冻出的微红,像是清晨露打枝头的娇花。

  裴无闻言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厅外慌慌张张进来的谭清音,她乌发间只有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清清然然。

  裴无望着她怔了怔,他突然发现,谭清音在府里向来随心得很,要么薄妆玉面,唇上点着红脂,要么未施粉黛,甚至鬓发都懒得挽。

  今日离别,江玄绷着张小脸,垂头喝着米粥,有些闷闷不乐,谭清音坐于他身侧,时不时会倾身和他低语,终于将他逗笑了。

  她也笑起来,眉眼盈盈,娇娇俏俏。

  裴无看在眼里,沉默着,淡淡说了句:“你今日不用再煮那个汤药了。”

  闻言,谭清音抬起脸,目光看向他,眉尖微微蹙了起来,轻声疑惑:“可是你今日脸色好了很多啊。”

  比起前些日,他今日脸上至少有了分血色,嘴唇也不发白了。

  裴无看了谭清音一眼,耳根红了下,他偏过脸,有些难以启齿,良久,还是垂下漆黑的眸子,淡淡的说:“是我自身问题,我不能喝。”

  谭清音忽想起他昨夜满面红云,整个人像个火炉似的发烫,她才惋惜地嗯了声,点点头,“那行吧。”

  可惜了,还挺贵的。

  用完早膳后,谭清音跟着江玄一道去了他的厢房。他东西少,除了些衣服、买的陶偶小玩意儿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江玄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睛里流露出不舍,仰头小声问她:“我可不可以把衣服一起带走?”

  谭清音顿了下,失笑道:“你回了宫里,哪能穿这些。”

  这些衣服都是当初临时买得,有些甚至还不合身,虽也是锦缎衣袍,但在皇宫里终究还是不合适。

  见江玄执意要带,谭清音也便由着他,反正裴府里也没有孩子,这些衣服最后可能也就扔了。

  马车早已在裴府外候好。

  江玄人小小的,两只手臂上各挎了一个小包袱,埋头吭哧向这边走来。

  祁明看在眼里,不由嘴角微抽,这小皇子真是哪哪都不像皇帝的儿子。

  待江玄走到马车前,祁明轻松将他整个人提起放在车上,江玄身子一转,望向身后跟着的谭清音,眼睛里闪着不舍,低声说:“姐姐,我会想你的。”

  谭清音伸手捏了捏江玄的小脸蛋,又轻轻摸着他的头,唇角扬起笑意,手指比划着,“嗯,等你字会写的多了,可以给我写信。”

  “好。”江玄坚定地点头。

  谭清音望着渐渐行远的马车,心中怅然,想着再过半月自己也要离开裴府,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马车辚辚行于路上,车厢内,江玄端坐着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去学身旁男人的坐姿。

  江玄觑了眼一旁阖目养神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裴大人,我以后还能不能来你家?”

  裴无睁开双眼,冷冷蹙眉:“你来做什么?”

  “我想来找姐姐玩。”江玄目光闪动,语气微微雀跃。

  她会给他讲许多奇闻志异的故事,会给他买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还教他习字……                        

                            

  江玄仰着脑袋,目光希冀地看着裴无。

  裴无垂首瞥了他一眼,无情拒绝他:“不能。”

  江玄闻言泄了气,垂着脑袋坐在他身边,再不发一言。

  ……

  宫门巍峨,戒备森严,内侍持枪相拦,马车悠悠停下。

  裴无伸手掀开车帘,向外出示了令牌。

  内侍一看那道令牌,立即不声不响的打开宫门通行。

  明黄飞檐,青灰宫墙,马车慢慢在一处偏僻宫殿停下来。

  江玄被抱下马车,目光向四处一梭,发现还是原来自己那处偏殿。殿里有几个太监宫女捧着物件穿行,正在清扫宫殿。

  日头烈烈,江玄逆着光抬头望向裴无,他一身玄衣锦袍,负手站在宫殿阶前,生生透出些许压迫。

  江玄往上站了几个台阶,想要距离他近些,鬼使神差地问他:“那、那你会来宫里看我吗?”

  以后,就又是他一个人了。

  裴无垂下眸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突然扔给他一块令牌,江玄接住,不解地看向他。

  他轻声对江玄说:“出事就派人去找我。”

  如今江玄的宫殿里,上至近侍宫女太监,下至殿外守卫,全是裴无的人。

  江玄怔怔看着手中令牌,上面一个单字,他还有些认不得,料想应该是这位裴大人的姓氏。

  他将令牌收好,自母亲逝后,他忽然觉得这偌大皇宫里,自己好像又有了依助。

  ……

  宫墙树影遮掩间,一太监躬身隐于匿处,觑眼瞧着偏殿情形。

  良久,他弯腰快步离开,向一华殿行去。

  景仁宫内,姚贵妃正在宫里休憩,殿内炉烟袅袅,奢靡华贵。                        

                            

  赵福在她耳边轻声禀报:“娘娘,裴无将七皇子送回宫了。”

  姚贵妃倏地睁开双目,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直起来,慌张问:“送去哪了?”

  赵福道:“还在原先的偏殿。”

  闻言,姚贵妃彻底松下口气,她这些日子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裴无会在皇上面前相告,好在并没有。

  良久,姚贵妃忽而细思极恐地想到,裴无在这宫里来去自如,他是根本未将着皇宫里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

  江玄离开裴府后,谭清音闷闷不乐了几日,连着她每日给裴无上药时,也是恹恹一张脸。

  每每想到裴无那日清晨对自己说的话,她便气得下手略重些,在听见他沉重呼吸时,又心疼地柔下来。

  她恼恨自己这样,又控制不住,因而每晚替他擦完药,便立马离开,不与他多说一言。

  这日中午之时,裴府外隐隐有热闹声,盈月和云秋两人见她这几日情绪低落,硬拉着她到门前看热闹。

  谭清音立在裴府石阶上,勾着脑袋瞧了瞧外头。

  目及之处,十里长街,皆是红绸丝布置于路面,一派喜庆。

  不知哪家的仆从正在架着木梯,在夹道两旁树枝上,挂着灯笼,她疑惑上前问了问:“这是哪家的喜事啊?”

  真是气派。

  “东宫。”那人回了一句。

  谭清音闻言脸上笑意滞住,心底郁郁,慢慢耷拉了脑袋,抬着脚步闷头回府,嘴里低声喃喃着:“我还没有写好呢。”

  为什么这么快,这么快就到了时日。

  盈月、云秋两人俱是摸不着头脑,满心困惑,怎么忽然又低落了。

  两人只知道,夫人这半月来,没空便会伏坐于书案前,执着笔愁眉苦脸,那小书案上堆满了废纸,偏偏也不让她们看,更不让她们收拾。                        

                            

  大人和夫人这半月都是怪怪的,说不出的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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