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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修) 这样不算,过完这辈……


  许是刚从暖气氤氲的屋内出来,  阵阵寒意乍地袭面,谭清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裴无察觉出来,眉头微微皱了下,  脚步硬生生地定在原地。

  握着自己的手掌隐隐有松动之势,  谭清音一把按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紧紧攥着他,  她抬眸望向他,神色不悦地说:“你可不能临时反悔。”

  她心心念念了一下午,哪知道到了晚上,  外面会变得这么冷。

  “我真的不冷的,  夫君,求你了……”

  谭清音忽地扑进他怀里,  将脸埋在他脖颈一侧,  使劲蹭着,  大有他不答应,  她就不停下的趋势。

  像只无赖的猫儿,毛茸茸的脑袋不知轻重的拱着他的下巴。裴无的眸子扫过她露出半截的白净耳尖,最后落在一圈温暖的围绒上。

  他一手伸进围绒里,  捏着她的后颈,让她远离了自己,  答应她:“行了,  你再乱拱就真的出不去了。”

  谭清音这才停止了攻势,抬起脸笑嘻嘻地望着他。

  裴无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将披风兜帽给她带上,  兜帽很大,她整个脑袋都罩在里,全身上下,  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

  与市井街巷充满烟火气不同,临街环绕京城整条护城河,更富有玩乐气息。

  沿河长堤火树银花,整条长街从头至尾灯火如昼,街上年轻的郎君娘子相携同游,不时有孩童手提着花灯,嬉笑着在人群中追逐穿梭。

  十里迢迢鱼龙灯飞舞动,谭清音好奇的看在眼里,目中是掩不住的兴奋愉快,若不是手还被身旁男人拉着,恐怕如今早已同脱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飘到了何处。

  人群熙熙攘攘,裴无小心地将她护在身侧,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身上。                        

                            

  谭清音回过头来雀跃地望着他,正撞进他幽静却如水般温柔的眼底,靠着高楼的灯宛若银月悬挂空中,灯光映照在他清隽似玉的面庞。

  这是她心爱的郎君。

  谭清音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手心,唇角上翘一下:“大人,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是出来幽会的情人?”

  手心痒丝丝的,裴无眉头轻拧,很煞风景告诉她:“我们是夫妻。”

  情人便意味着关系不明,哪怕再心意相属,也有可能会分开。

  裴无不喜这样的关系。

  谭清音轻叹一声,有些惋惜:“所以说啊,要是我们没成亲多好,这时候偷偷摸摸出来幽会肯定别有一番情趣。”

  正是遮遮掩掩、芳心暗许的萌动期,想想就很刺激。

  小姑娘家的心思多,想法也简单,裴无失笑一声,伸出手,轻轻将她垂在脸颊边的碎发拨至耳后,低头看着她,“你父亲是不会允许的。”

  如果不是那一旨赐婚将他们相缠,这辈子他都不会有机会能同她在一起。

  谭清音仰头眨了眨眼睛,朝他微微一笑,“也是,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两人行于花灯游会间,一路上,不时会有人频频回望,无非是两人相貌和气质太过出众。

  男人轻裘黑氅,身形修长,威严冷肃的面庞与热闹非凡的街市格格不入,偏偏低头望向身前少女时,那分疏离顷刻间又荡然无存。

  身旁少女一袭狐绒披风,严严遮身,虽瞧不见样貌,但那露出的一双乌黑潋滟眼眸,盈盈润润,寒冬腊月里,宛若春水荡涤。

  谭清音望着他身后,忽然眼睛一亮,扯了扯他的衣袖,“夫君,我想吃冰糖葫芦了。”                        

                            

  裴无早已习惯了她的称呼,平日里无事就叫他“大人”,有求于他便会软软地唤他“夫君”,若是自己惹她生气了,她还会直呼他名字。

  但他从不会恼,反而甘之若饴。

  裴无松了手,柔声叮嘱她:“不要乱跑。”

  谭清音立马乖乖点头,离他身侧两步远,她低下头,手指拨弄着他给她买的鸳鸯花灯。

  这鸳鸯相依相并,拨动这一只,另一只也会跟着旋转,有趣得很。

  眼前忽地小心递来一盏芙蓉花灯,谭清音手中动作一顿,心里疑惑他怎么又买了一盏。

  她抬起眸,围绒半掩遮面,乌发雪颊,尤似与花灯交相辉映,灯火下煞是动人。

  身前是位年轻的公子,并不是裴无,谭清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在看见他手中花灯时,便知晓了他是何意。

  大晋民风还算开放,这种灯会,若是遇到心仪之人,便会通过赠送花灯,来表明心意。

  “姑、姑娘,可否……”那位公子腼腆的红着脸,想将手中花灯赠送出去,顺便还想问问她的芳名。

  谭清音刚想摆手拒绝,就被身后男人强势地握住,熟悉的温度覆在她整个手背上。

  裴无掀眸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已如冰刺般冷厉,权势浸养多年的男人,哪怕是收敛了那一身气势,还是会给人无声无形的压迫感。

  那公子蓦地噤了声,再看向两人相握的手,顿时明白,他忙不迭地道歉。

  裴无沉下脸,一言不发地拉着谭清音从他身旁离开。

  他的那只大手紧紧攥着自己,攥的她手指微微发疼,谭清音挠了挠他的手心,示意他轻些。

  冷恻恻的俊脸缓了一丝,薄唇却还是紧抿的。                        

                            

  谭清音将男人这些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她目中噙了笑,笑得格外好看。

  行至一处人少声静之地时,谭清音反握住他的手掌,拉着他往一侧巷中走了几步。

  巷子幽静,远处灯光隐隐投照进来,朦胧昏暗一片。

  谭清音伸手轻轻捉住裴无的衣襟,将人拉着俯下身,靠近自己,亮晶晶的眸子看进他的眼里:“生气了?吃醋了?”

  裴无那双漆眸深邃,视线落在谭清音的脸上,沉默半晌,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不过就是转身之际,便有别的男人生了妄想。

  裴无心中清楚,之前种种那都不是私心,是骨子里天生的占有欲,他想将她藏起来,身边只有他一人。

  谭清音想哄哄他,但她生怕被人看见,便抬手将自己宽大的兜帽也罩住他的脑袋,眼前瞬间黑暗。

  如今两人鼻尖相抵,气息交缠,她小声地哄他:“你都是我的夫君了,这还有什么好醋的。”

  小姑娘娇娇俏俏的悄声话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她将那“夫君”二字咬的极重,在耳边经久缠绕。

  裴无心头柔软一片,指骨分明的大手压在她背上,将她按向自己,高大峻挺的身子将她罩在怀里,他微微俯身,隔着兜帽,将脸贴在她耳畔。

  良久,他沉沉低声:“嗯,你是我的。”

  他嗓音温厚,低低地像是从心底发出。

  隔着衣物,谭清音感受到他胸腔震鸣,一下一下,她环臂抱紧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忽然远处传来“砰”地一声,一簇烟花凌空盛开,星星点点缀在漆黑苍穹,倏然照亮了小巷一隅。

  与烟火一同垂落的,还有霏霏细雪。                        

                            

  谭清音抬起手,接住了天空正飘下的雪花,托在指尖,雪粒慢慢化成水珠。

  她忍不住拍了拍裴无宽阔的肩背,语气惊诧又欢喜:“大人,落雪了。”

  往年十一月中旬京城便会落雪,今年竟然生生拖到了快要新年。

  裴无颔首,紧了紧怀中纤柔的身子,恋恋道:“再抱一会我们就回去。”

  簌簌飞雪纷扬,落在他头顶、肩上,很快染白。

  好似长了白发,谭清音伸手替他拂了拂,转念一想,她将自己头上兜帽也扯了下来,任雪花飘落堆在她发髻上。

  裴无见她如此,旋即蹙眉松开她,伸手将兜帽重新罩住她。

  谭清音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脸上露出甜笑:“我们这样也算是共白头啦。”

  裴无心跳不禁一顿。

  灯明月皎,少女颊畔的笑涡浅浅,杏眸闪烁,与他对望。

  裴无低头抵住她的额头,如同那盏相依偎的鸳鸯花灯。

  他在那若隐若现的笑涡碰了一下,目光温柔,以极低地声音道:“这样不算,过完这辈子才能是白头偕老。”

  ——

  御书房内。

  晋帝坐在玉案前,明黄龙袍空荡荡地挂在苍老干瘪的身上,他颤巍巍地窝坐在椅子当中,脸上生满褐斑,一副大限将至模样。

  恍惚间想到什么,晋帝浑浊的老眸里忽地燃起一丝希望,他嘶哑着声音,“裴卿,你再去帮朕找找炼药师,这世间有没有能安然入睡的丹药。”

  他这些日子,噩梦缠身,甚至只要一闭眼,那些血腥的画面便会争相浮现脑海。

  “微臣这就去找。”

  裴无长身肃立,目光深邃幽冷,静静看了眼不远处眯眼昏睡的晋帝,转身离开御书房。                        

                            

  倏地惊醒,晋帝望向殿外光景,微弱如游丝般地问身边太监,“今儿个什么日子了?”

  “回皇上,腊月廿一了。”

  腊月廿一,腊月廿一……

  晋帝面色骤变,目光空洞地望向一处,他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切又都模糊起来,滔天血海翻涌中熟悉的人影浮现……

  ……

  回到府中,裴无径直去向小院。

  昨夜那盏鸳鸯花灯被她挂在了门檐旁,悠悠荡荡晃着。

  忆起谭清音昨夜对着这盏花灯,虔诚地祈愿,口中念着“年年岁岁如今夕”。裴无步伐匆匆,迫切地想要看见她。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谭清音抬起脸看了一眼,浓长的羽睫颤了颤,又低下头,轻声说:“你回来了。”

  裴无走到软塌边,蹲在她身侧,将目光凝在谭清音身上,一刻不离。

  谭清音知道他在看自己,可她手中针线不能停,一停便不知道下一针该如何走了。

  “清音,今日是我母亲祭日,我带你去见见她可好?”

  绣针一抖,倏地刺向柔软的指腹,血珠顷刻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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