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往山上跑!山上有天湖!”路过岔道口时,一个男子挥臂领着逃难的灾民,“山上有天湖,终年有水,快往山上跑!”

        这个男子是本地人。

        此地也三个月没下雨了,水都干涸了,当地人无水可吃,便来到灵宝山取水。

        从铜津城出来进入豫西之后,方圆一百五十里内全是山,大大小小山峰有二十多座,统称灵宝山。

        灵宝山山顶有一座非常罕见的天然高山湖泊,水域面积极广,按照现代方式计算,大约有七万平方米,当地人称玉锁天湖。

        卢父牵着缰绳的手一顿,卢桢就紧跟着在后面喊:“向下!向下跑!”

        卢父就猛地一扯缰绳,狠狠抽了一下累极的骡子,骡车方向顿时朝天湖相反方向跑去。

        后面听到当地人喊声的灾民,原本都条件反射想往上跑了,结果卢父向下跑,他们也条件反射跟着卢父向下跑。

        那当地人也是心善,见他们向下跑,大急:“山上有湖!山上有湖!”

        后面人以为卢父没听见那人喊声,大喊道:“卢叔!山上有湖!”

        卢父牵着骡车回头高声道:“跟着我跑!向下!”

        卢父一马当先,吴管家和戚阳朔也都牵着骡车和牛车紧随其后,张云鹤也毫不迟疑,一扯缰绳,紧跟着向下跑去。

        张云朗跟在张云鹤边上跑着,早已气喘如牛,问张云朗:“哥,咱们不往山上跑吗?山上有湖。”

        很多人想往山上跑,一是因为,在众人既定认知中,有湖就有水,水是火的克星,有水就能得救;二是天这么干,他们的水都扔了,每个人都只剩下一葫芦水,要是前方没水,即使他们逃出生天,也要被渴死。

        是以很不理解为什么卢父不跟着一起往山上跑,而是听贞娘的,往山下跑。

        张云鹤张云朗,包括后面紧跟的人,都听到了卢桢的喊声。

        卢父是相信卢桢。

        实际上,他心里也直打鼓,不知该往何处跑,山火逃生,他也没遇到过。

        可他这时候只能信卢桢的话。

        他知道他闺女喜欢各种户外,他家的书房书架上,还有好几本这样的书籍。

        卢父对这些书不感兴趣,他只对烹饪类的书籍感兴趣。

        他家书房的书不少,他年轻时还喜欢看看,现在咨询发达了,获得各种信息资料的途径简单便捷,加上年纪大了,就喜欢带着老婆找一口好吃的,卢桢放在书房的书,他也没看过。

        后面的人见戚阳朔、张云鹤兄弟都是毫不犹豫的跟在卢父身后,也都条件反射紧随其后。

        张顺、王耕牛他们自不必说,这一路走来,若不是卢父带着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昨晚也是卢父仔细叮嘱他们,要注意火塘。

        没想到他们没有引起火灾,后面的难民点燃了山火。

        本来都要跟着往天湖上跑的人,看被神光指引的卢父车队都毫不犹豫的往山下跑,顿了一下,也连忙跟在卢父后面。

        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跟着本地男子往天湖上跑。

        卢桢只是凭借她户外徒步、爬过大大小小山峰的经验,一眼就能大致判断出,这座山峰高起码有千米,实际上还远远不止。

        千米高峰,本就难攀,若只有人还好,他们车队还有这么多牛车骡车,根本无法爬山。

        她在野外求生的书籍里看过,遭遇山火,最忌向山顶跑,因为火势上山蔓延最快,火势下山速度最慢,且浓烟也是向上。

        只是她也不知道她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因为这座山的山顶有个巨大的湖泊,和寻常不同,她也只能按照她知道的常识来逃生。

        记若不是卢父在车队积累了巨大的威信,在听到山顶有湖时,说不定真有人会跟着往山顶跑,而不是山下。

        张云鹤再次确认,卢父在很多事情上,都在听卢桢的建议。

        这让他有些想不透。

        卢父走南闯北,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即使宠女儿,总不会连逃命这样的事,也听女儿的。

        可这一路上,他见到太多卢父征询卢桢意见,最后发现都是正确的,这也是他毫不犹豫就跟着卢父向下跑的理由。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平时下山就难,更别说还带着个骡车,还是个没有刹车功能的骡车,一旦前方有山涧或悬崖,哪怕不是悬崖,只是陡坡,刹车不及,冲下去,也是极其危险的。

        是以所有人都从骡车上下来,牵着自家骡子跑。

        这样速度没有驾着骡子跑的快,却更安全。

        他们并不是九十度垂直向下,而是沿着山道,算是横向向下,对于腿部的消耗很大。

        很多老人刚开始还行,后面就张着嘴巴,气喘如牛,只能坐到骡车上。

        也幸亏之前骡车上的重物都被扔下,只剩下些被褥衣裳,

        好在铜津城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关隘之城,从铜津城出发,到洛西,虽都是山路,却开有官道,不然车马难行,更加难走。

        从黑夜,到白天。

        人跑不动了,骡子、牛也跑不动了,卢父和他们的鞭子都快抽断了。

        实际上根本不用他们抽,动物对危险的感知丝毫不比人类弱。

        它们也都察觉到了山火的危险,拼命的跑。

        除了人类,还有很多山里的动物。

        一直跑到下午三点多,人和牲口都有些吃不消了。

        卢桢也吃不消。

        这条山路实在太长了。

        方圆一百五十里,都是山。

        从铜津城出来,今天已经是第六天,因为山路难走,此前多是上山的路,哪怕他们每天不停歇的赶路,每天最多也就日行二十里。

        按照他们每日日行时间,起码还有一天半,才能走出山区。

        可山火能给他们一天半时间吗?

        他们不知道。

        他们回头看了眼山火。

        因为无风,山火并没有追着他们跑,而是一路向山顶蔓延。

        原本全力奔跑,不回头看还好,此时回头一看,山火仿佛离山火更近了,一时间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气,万幸自己没跟着往山上跑。

        这时候他们看向卢父的表情,更加敬畏。

        人困马乏,大家都跑不动了,就想往地上躺。

        他们外面的罩衣还是湿的,围巾也是湿的,之前跑的时候,浑身发热,都是汗,现在停了下来,便开始感到冷。

        他们不自觉的把鼻子上的口罩给摘了,随手放在一边,过了铜津城后,就没了疫病的威胁,要不是天冷,口罩可以防冻脸,很多人连口罩都不愿戴了。

        只有卢父卢母,看卢桢依然用湿口罩捂着鼻子,他们也没有摘下口罩。

        张云朗也想摘下湿漉漉的口罩,被张云鹤制止了。

        他虽不懂卢家人为什么还戴着湿口罩,却不妨碍他们跟着卢父他们做。

        吴管家和小桃看卢父如此,他们也都没有摘下口罩。

        “口罩别摘,山火有毒,当心吸入毒气!”

        大家或坐,或躺,喘着粗气道:“贞娘,你就别唬我了,山火危险我知道,怎么会有毒,山上都是树木草枝,要是山火有毒,我们每日做饭烧火,岂不是都吸入了毒气。”

        卢桢严肃道:“山火之毒,无色无味,等发现时就来不及了。湿口罩和湿毛巾捂住口鼻,则可防止浓烟和山火之毒记吸入。”她顿了一下道:“或许你们看过有人冬日关闭门窗烧炭,却无缘无故死在家中的人,那便是吸入了这山火之毒。”

        山火之毒他们没听过,但是烧炭莫名死亡这事,他们还真听过,顿时吓得把湿口罩戴起来,没有口罩的,就用湿围巾捂住口鼻。

        “桢丫头,你咋懂的这么多?”

        卢桢看了眼卢父,想了想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卢桢想说是看书来的。

        结果车队的人基本全都不识字,听了之后更晕了,只听到什么黄金屋、颜如玉。

        张云鹤出生世家,世家与普通富起来的人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世家之中,藏有大量书籍。

        他也算自小博览群书之人,不然也不会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是举子。

        他问:“不知贞娘看的是何书?能否说下书名?”

        卢桢看了他一眼,“这你得问我爹,都是我爹给我的。”

        卢父这时候又开始发挥他影帝级别的演技了,叹气道:“我跑商这么多年,不识字连个账本都看不懂,吃了不知道多少亏,后来虽识了字,但到底年纪大了,贞娘喜欢书,我每次看到有人不要的书,不管什么书,都带回来给她,有些甚至连封面都没了,更别说书名了。”

        卢桢也不管张云鹤信不信,自己小步的走着,扒开葫芦塞子,喝了口水,招呼大家:“一会儿还要赶路,大家最好别坐,别躺,站起来小步走走!”

        张云朗喘着粗气,坐在骡车延上:“桢姐姐,我走不动了!”

        “我也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其他人也都躺在地上,一动都不愿意动,他们已经精疲力竭。

        卢父也累的不轻,擦着额上的汗:“都起来!躺?现在是躺的时候吗?不趁着天还亮着,继续往前走走,难道你们还想着天黑之后再赶路吗?”

        “不是有神光吗?”有人怀着希望道。

        卢父皱眉大喝:“神不渡人人自渡!遇到危险不想着自己自救,却依赖山神,若山神看到你们这幅模样,不愿渡人呢?你就能保证今夜神光就一定会出现吗?”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中惶恐不已,连忙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因为话是卢父说的,卢父已经在这个车队有着绝对的威望。

        “卢叔,我们真的走不动了,骡子也走不动啦!抽它都不走了。”

        卢父回头看向那些骡子,骡子和牛也都累的不轻,有些骡子年龄大些,都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了,看的主人摸着骡子心疼不已,拿葫芦瓢给骡子喂水喝。

        葫芦瓢轻,没有重量,用途却多,关键时刻,既可以当晚,又可以当盏,还能喂牲口。

        很多人把碗都扔了,葫芦瓢却舍不得扔。

        卢父也知道他们都累的不轻,道:“你们当我不累吗?我和你们一样累。可刚跑完之后,不能坐,不能躺,最好是站着小走几步,帮助恢复体力。”

        卢父道:“大家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半柱香后咱们继续出发。”

        有人问道:“卢叔,蚂蚱干脯还有吗?”

        卢叔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点头:“有。”

        众人全都大喜,眼神期待的看着卢父。

        卢父沉默了一下,从自家骡车上拿下来一个大蛇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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