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别说这些人走不动了,就是卢父自己也吃不消了,包括卢桢。
卢桢前世有很多徒步的经验。
长时间徒步,真的不是埋头猛走就可以,体力的合理分配,休息,摄取食物的频率,等等。
但她从来没有试过,像这次这样,两天一夜,或者说将近两天两夜持续的不休息。
一般来说,徒步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是最合理的分配。
卢父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加上天也黑了,他们经过两天一夜的长时间奔走,也总算离火源有了些距离。
卢桢观察了下此时的山风,依然是接近无风的状态。
她对卢父说:“休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
卢父一说休息,所有人倒在自家稻草对上就睡着了,鼾声大作。
他们的家人,老人、孩子,顿时心疼的不行,替他们盖被子,喂骡子喂牛,同时也烧水。
他们的水都已经不多了,两天两夜的行走,已经让他们葫芦里的水越来越少,烧热水,只是希望他们的儿子、儿媳、女儿醒来时,能有口热水喝。
这些年迈的,自己走不了,坐在骡车上的老人,此时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责任,用铁锹一点一点的铲着地上的草。
此时其实天已经黑了,他们的眼睛看不见,只能摸黑。
他们生怕草处理的不干净,就用手在地上摸。
他们已经知道山火的危险,见过卢父是如何处理火塘的,用铁锹将地上草坪铲去,露出下面的泥土,挖一个坑,作为火塘。
火塘点起来了,总算有了些光亮,也有了温度。
他们费力的将自家骡车,移到火塘边上,让自家的儿女能睡得更暖和些。
山里的夜温度本来就要比外面更低,哪怕灵宝山着了火。
卢父对卢桓道:“歇息一个时辰,时间差不多就叫我们起来,注意观察火势和山风,山风风向一旦有变,一定要立即叫醒我们。”
卢桓这一路都是被保护的对象和拖后腿的存在,此时他终于被卢父嘱托大事,自是郑重。
除了他一个青年人,青壮年和稍微大一些的孩童、体力好一点自己走路的老人,都睡去了,只剩下如张顺爹、卢桓这样,无法自己走路,一直都坐在骡车、牛车上的人,在站岗放哨。
卢父也和吴管家、戚阳朔也都倒在骡车的草堆里,草草掀过被子盖在身上就睡着了。
卢桢卢母卢大嫂小桃她们,也都爬到车厢里,几乎是爬上去,就立刻睡着。
卢桓从牛车上下来,让小石头也下来,对宝丫说:“让你娘好好睡一会儿。”
宝丫看着卢桓,安静的点头。
卢桓脖子上,戴着卢父的塑料哨子,手里依然拿着扳手,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山林,眼睛不时注意着山顶的火光,和夜里的山风。
观察山风,可以通过火塘里的火苗来观察,火苗往哪个方向倒,山风便是往哪个方向刮。
老人们全都紧张的盯着山火,盯着火苗。
此时,其实是不宜休息的,因为山风的风向随时可能会变,他们远没到安全的时候,一旦风势改变,改成朝着他们方向的顺风,那么他们将会极其危险。
可他们真的太累了,再走也走不动了。
后面跟上来的难民,见他们停下,自己也立刻倒地不起,鼾声如雷。
“你们要烧热水吗?”
“我要烧,我这还有一葫芦水,没喝过。”
“我家也有。”
老人们将水聚集在一起,倒入锅里,里面加上姜末。
烧开了,就再用葫芦装起来,哪怕记装的不满,一个葫芦里装一些,塞上木塞,塞到自家儿子女儿的怀里,能够暖暖手。
孩子们白天累了,可以在骡车上睡觉。
这时候他们也睡不着,跟着自家爷爷奶奶坐在火塘边烤着手。
夜晚安静下来后,树丛里各种的声音,就会听得格外清晰。
孩子们都有些害怕,有爷爷奶奶的还好,没有爷爷奶奶的孩子,爹娘都睡熟了,他们无人依靠,就更加害怕。
他们看到周围老人为睡熟的人盖被子的样子,也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小小的身体吃力的将被子往自家爹娘叔伯身上拉,为他们盖被子,然后紧紧贴在自己爹娘身边。
山林并不平静,甚至称得上吵闹。
山林里传来狼的嚎叫,吓得孩子眼泪汪汪:“哥哥,我怕。”
被称作哥哥的五六岁大小男孩,也只是搂着同样幼小的妹妹,手里拿着木棒,抿着唇紧紧靠在爹娘身边。
“别怕,哥哥保护你。”小男孩颤抖着说。
实际上,他也很怕。
其他孩子也吓得瑟瑟发抖,直往自家老人身边缩。
老人们就安慰他们:“莫怕莫怕,有山神在保佑咱呢。”
听到有山神,孩子脸上害怕的神色果然褪去些,期待地问:“奶奶,山神还有蝗虫吗?”
奶奶满是皱褶和愁苦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你卢叔说了,神不渡人人自渡,我们不能总是想着让山神给你点蝗为肉。”她摸着孩子的头,“你山神爷爷没有蝗虫了,可你卢爷爷有啊。”
孩子懂事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老人们都不忍将他们叫醒,只有卢桓,高声叫着身边的人:“起来了,该继续走了!”
他一边朗声叫着,一边拄着拐杖伸手推他身边的人。
老人们连忙过来阻止他:“让他们再睡一会儿吧,都太累了,太累了,哪里能叫得醒。”
“是啊,这里已经离山火有些距离了,山火一时半会儿烧不过来,让他们再睡会儿吧。”老人们祈求。
他们不是不知道山火危险,只是心疼他们的孩子,恨自己无用,只能拖他们后腿。
卢桓只看了这些老人一眼,面无表情:“等出了山区,有的是时间休息。”
卢桓和卢父性格不同,卢父看着要更软和些,大多数时候都比较好说话。
卢桓则和现代的卢桓性格有些相似,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严肃的脸,光是看他的表情,这些老人求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可这些人哪里叫的醒。
卢桓就拿起脖子的口哨,用力一吹,顿时,刺耳的口哨声,响彻黑夜。
这些熟睡的人,条件反射的惊醒,以为出了什么事。
待吃力的睁开眼皮,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又秒睡过去。
“起来了!继续赶路了!”
卢桢的脑袋沉的就跟有千斤重似的,哪怕她的意志力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起来,要起来,可眼皮就是掀不开,就像有一颗巨石,不断的将她往黑暗深处拉。
“起来了!都起来了!要继续赶路了!”
卢父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没有睡好,强撑着起来,头疼的要命。
他坐在骡车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嗓子疼,没力气说话,就拿着口哨一个劲的吹,吹得众人不得不起来。
这边的动静,也警醒了后面那些跟着他们的难民。
“爷爷,起来了,他们要走了。”少年吃力的扶着身边倒在地上的老人,却怎么叫也叫不醒,不知是山里太凉,还是怎么,老人的身体都有些凉了。
卢桢也坐了起来,睁开眼看到宝丫安静的记坐在她身边的角落里,伸手一把将她抱过来,抱在怀里,也不动,好一会儿,感觉缓过来了,就在宝丫头上亲了一下。
此时她又饿又困,腿跟灌了铅似的。
卢桢在家里找了找。
家里吃的很多,各种薯粉、龙口粉丝、干猪皮、面粉面条,还有各种速冻饺子、丸子。
这些统统需要水和时间来加工。
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水。
她空间里倒是存了很多的水,只是不知该如何拿出来。
她又找了一下,找到几箱饼干、蛋糕片和两袋红薯片。
这些饼干和红薯片也是卖的,一袋红薯片只剩下半袋了,一袋还是满的没拆开。
这些纸箱里的饼干和蛋糕片也都多多少少卖掉了一些,都是些价格便宜、口味也不错的饼干,外面都有包装。
小桃她们也起来了,她不方便拿出来。
小桃和卢芙蓉醒来就下牛车了,卢大嫂见小石头不在,心下一惊,也连忙下去找。
卢桢拿了几包蛋糕片给卢母,自己也连忙撕了一块塞在嘴里,狼吞虎咽的吃了,又给宝丫塞了一块。
像这种保质期都有好几个月的饼干零食里,里面必然是放了防腐剂,平时卢母和卢桢她们,是绝不会给她小侄女那样的小孩子吃的。
可这个时候卢桢吃这种甜到发腻的蛋糕片,却如同吃到无上的美味。
她一连吃了五六袋,才满足地停了下来,又给宝丫嘴里塞了一块。
这种单独包装的蛋糕片,一袋里只有一片,方方正正,一指厚。
等卢桓带着小石头回来的时候,就闻到车厢内有一股香甜的气味。
小石头自然也闻到了,闻的口水直流,宝丫小手张开,里面还剩下半块香甜的蛋糕,塞到小石头嘴里,小石头吃到嘴里香甜的味道,惊喜的眼睛都睁大了,“糕点!”
他连忙捂着嘴巴,生怕因为说话,让嘴里的糕点喷出来,眼睛满足地弯成了月牙状。
卢桓看到,只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石头连忙捂着嘴巴点头,然后咧嘴朝宝丫笑的眼里都是星星。
卢桢下车后,给卢父也塞了几块蛋糕片,卢父一捏袋子就知道是什么,揣在口袋里。
至于吴管家、小桃他们,自是少不了蚂蚱干脯。
卢桢和他说过,长期徒步需要多频率饮食,也就是要多吃多喝,这个多吃多喝不是指一下子吃很多喝很多,而是在赶路的时候,消耗的热量大,随时能够进食补充能量。
没有比蚂蚱干脯适合边走边吃的东西了。
饿了,没体力了,就往嘴里塞两颗。
他又给每人分发了两竹碗蚂蚱。
大家都十分惊讶,卢叔家怎么还有蚂蚱,他家的蚂蚱跟吃不完一样!
实际上,这已经是他家最后一袋蚂蚱干脯,剩下的就是蚂蚱饺子和新鲜的,还没处理过的蚂蚱。
卢父像是看出他们所想似的,一边分蚂蚱一边说:“这已经是我家最后一袋蚂蚱干脯啦,吃完就没啦。”
那小小的两碗蚂蚱干脯,放到他们的食袋里,像是有千斤重。
他们都懂,在这种时刻,这些蚂蚱干脯,都意味着什么。
关键时刻,这些都是可以救命的粮食。
可卢叔全都分给了他们。
这已经是第三袋了,光是这三袋蚂蚱干脯,就有好几百斤。
一个车队八十多人,一人六碗,如果卢叔自家吃,省一点,可以吃两个月了。
“吃吧,吃吧,别想太多,等咱们渡过这一难再说吧,命比什么都重要。”卢父说。
很多人接过卢父的蚂蚱,眼眶湿润:“您是咱们的大恩人,若不是您记,我们怕是全都成枯骨啦。”
卢父也笑,“我这还有十多条蛇呢,等咱们穿过这灵宝山,到了安全地方,我给你们好好做一顿蛇肉羹解解馋。”
说的大家都露出了期待的笑。
几个年轻壮小伙,甚至想在路上再打几条蛇,不然那点蛇肉,不够他们八十多人吃,一人怕是都分不到两块肉呢。
有了卢父的蛇肉羹的诱惑,众人仿佛又恢复了力气,喝了口姜汤,往嘴里塞了几只蚂蚱,只想赶快走出灵宝山山区,这样就可以吃蛇肉羹了。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身上的水,已经不多了。
希望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睡了两个小时,不论是骡子、牛,还是人,都恢复了体力,又有了快速前进的体力,他们在卢父的带领下,又连续向前奔走了九个小时,直到天火轰天炮消耗完了它最后一丝电。
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心中的神光,已经彻底消失,从灵宝山上下来,进入到一座大峡谷的时候,所有人都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惊喜笑容。
“那边有房子!”
“真的有房子,这里肯定住了人家。”
“我们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出山了?”
“肯定的,我们都从山上下来了,穿过这道峡谷,肯定就出去了!”
之前说过,因为铜津城为关隘之城的缘故,为了方便车马通行,运往辎重,山道并不是直线向下,而是横向向下的。
此时他们终于完全从灵宝山下来。
下山的喜悦,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加上天光放亮,众人只想快点走出峡谷,彻底走出山火的威胁。
卢父也是精神一震,回头给大家振奋气势:“穿过这条峡谷,就到平原了,到了平原咱们就安全了!”
三天了,灵宝山的山火已经烧了三天三夜,冲天的火光,映的方圆百里的人都清晰可见。
左右人都知道,灵宝山的火,是灭不了了。
除非下雨。
卢父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片,牵着骡车赶紧往峡谷里面去。
让众人惊喜的是,这条峡谷里面,居然有水!
虽然因为多日不曾下雨,峡谷里的水也都干了很多,但是这条峡谷是通往灵宝山山顶的天湖,日常是一条瀑布,现在因冬季和干旱的原因,瀑布只剩下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的一点水,但瀑布常年的冲击,使得瀑布下方形成一道天然的蓄水库,水库里面储蓄了不少水。
峡谷内,许多挑着担子,从水库里挑水的人。
看到卢父他们从灵宝山上下来后,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眼,待看清楚他们都是西边逃过来的难民后,全都放下了担子,拿起扁担,对他们怒目而视,满是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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