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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 32 章


最终是王耕牛和刘二狗保护着卢父一起走进去。

        在王耕牛和刘二狗心里,他们这群人可以没有他们,但不能没有卢父,只有卢父才有可能带着他们走出这人间地狱,别人,都不行。

        “小心些,别急着进去,先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要是有发了疫病的人,我们就赶紧出来,去别的地方留宿。”卢父进去前向两人道:“口罩都带好,小心脚下。”

        他怕地上都是霍乱病人拉的粪便。

        王耕牛和刘二狗都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火把,站在卢父两边,火把先行探路。

        这个庙宇是典型的河神庙,分为前后两个部分,正中央是河神塑像,还是石雕的,可能因为干旱的缘故,只有西河有水,附近百姓都来河神庙祭祀,河神石雕的两边还飘着一些白幡,地上也很有多散落的纸钱,在夜晚看的有些阴森恐怖。

        让人惊讶的是,庙宇的前面居然没人。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打着火把往后面走,刚走到石像的后面,就听到了动静,他们拿火把一照,才发现庙后的草堆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具不知道是不是尸体的头部,一脸惊惧的看着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被泪水冲刷了两道白杠。

        小男孩眼睛溜圆,大概是哭过的原因,眼睛有些红肿,在火把昏暗的灯光下,嗓音沙哑的幽幽问他们:“我哥病了,你们要住这里吗?”

        结合着庙里环境和疫病的关系,吓得卢父三人毛发都竖起来了,连忙退后了三步。

        躺在小孩怀里的人突然咳嗽了两声。

        三人吓得又退了几步,庙总共就这么大,三人什么都没说,就赶忙退出来了。

        “晚上别住庙里了,走!”

        “咋回事?里面还有人呀?”

        “有病人。”

        一听说有病人,都不敢住了。

        此时已经夜里八点多了,古代的夜黑的浓墨一般,真正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有火把,路也十分难走。

        卢父回忆了下之前有光的时候看到的情况,说:“去前面。”

        这里已经是西河的尽头,他们晚上必然要在这里露宿的,过了西河,下面又是河湾,只是不知道河湾里有没有水了。

        要是河湾没水,他们接下来将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水的日子。

        卢父让张顺带着几个人去前面探路:“尽量找没人的地方。”

        谁知张顺回来,摇了摇头:“河边都是人。”

        大概都知道这里是河的尽头了,前面就没水了,这些逃荒走累的人,干脆全都斜在河边的堤坝上,堤坝两边的草都干了,因河面的下降,露出来的河滩也被晒得干裂,很多人就就地一躺,倒在那里,不知生死。

        另外还有个原因,大概就是疫病的突然爆发,庙里有病人,他们不敢和病人住在一起,怕染了病,干脆住到了河边。

        卢父望了望这座庙,再看了眼满是灾民的河边,又看看通往那边路的,骡车牛车实在不好过去,就指着距离河神庙百米多的地方道:“晚上就在那歇息吧。”

        那里离河神庙有一定的距离,离河边也不会太远,方便取水,也没什么灾民。

        “要去取水的跟着我去取水,大家不要在河边逗留,取了水就赶紧回来,注意避开着点人群。”

        西河很大,即使是河边,也分离大路近和远的,离大路近且好走的地方全是人,反倒是离得远,坡又陡峭的地方,人非常少,相对也危险一点。

        但这危险只相对于喝水涨满的时候,现在裸~露出来的河床都晒的干裂了,即使掉下去问题也不大。

        “顺子,你留下来看着车队,耕牛,你带一部分人跟我去。”

        卢桢也记端着个大木盆跟上来:“爹,我也去。”

        大木盆里都是脏衣服。

        这些天天不亮就出发,晚上八点多才休息,中途哪怕有水,也没办法洗漱,卢桢都快憋坏了。

        更重要的是,她积攒了不少内裤,都得洗掉。

        逃难途中不能洗澡,可内裤总要换。

        之前的一次性内裤用完了。

        除了她的,还有宝丫和卢母、卢大嫂她们的衣服、口罩,她都要洗,古代妇科医生不多见,若有什么也是自己受罪,她便在这方面的卫生格外注意些。

        卢大嫂有些不好意思,还想跟着她去,被卢桢拒绝了,她空间里有洗衣液,卢大嫂在她还真不方便拿出来。

        卢母放下手中摊饼的锅:“你摊饼,我去吧。”

        炒米和馕饼已经不多了,这些天每天都是蚂蚱,一个个吃的都快成蚂蚱了,卢母便想换点口味,给大家摊点杂粮饼。

        小麦面里面掺点杂粮面,颜色看着也不显眼。

        小桃和卢大嫂留下生火,吴管家去附近捡拆,卢桓看着两个孩子。

        其他人家看卢桢带那么多衣服,想想她们衣服也该换了,也都带着木盆跟草木灰去河边。

        “要洗澡的都带上胰子,大家把手洗干净!过了西河怕就没水洗澡了,剩下的人赶下一班。”

        西河的水是从浊河留下来的,又通过河湾滋润着方圆几十里地,它是活水。

        一般来说,活水会感染病毒的可能性较小,但霍乱太厉害了,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卢父更不敢。

        他也怕。

        男人们忙着挑水,女人们则开始生火烧水,除了卢父要求他们必须开水之外,到了夜里寒冷,能够有口热水喝,能泡个热水脚,自己也能舒坦一些。

        就像卢父说的,过了西河,后面想泡热水脚,怕也没水了。

        卢家有洗衣液,其他人家没有,只能用草木灰搓揉。

        因为有卢父在一旁,其他人家的女人们就有意离的远些。

        卢桢洗衣服仔细,卢母速度却是快速的,“哪里用洗的这么细致?像你那样洗,洗到明天都洗不完了。”

        一大家子的人的衣服还真不少,这还没包括外面穿的衣服,毕竟逃难就要有逃难的样子,可架不住人多且积攒了好些天,光是换洗的内衣就积攒了不少。

        卢桢道:“那你洗外面的,贴身衣服我自己洗。”

        “行行行,随你随你。”卢母洗衣服就跟她的性格一样大而化之,衣服直接用洗衣液揉一揉,清洗了汗液便漂洗干净,至于更细致的,乌漆嘛黑的夜里,她实在没工夫管太多了。

        男人都将水挑上来后,也不急着马上回去,而是又到河边洗澡。

        “去去去,往那边去。”卢父赶着他们,自己也到一旁去洗澡。

        这里都是女人,虽背着他们,又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这群大男人依然不好意思的紧,离她们有五十多米远。

        因卢父在这里,其他女人们也都稍微离的卢桢她们远一点。

        这已经是西河尽头,过了西河后面又是河湾,他们已经经过很多河湾,大多数河湾都已经被晒的看不到多少水,今日再不洗头洗澡,未来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洗一次,加上有胰子在,大家就更愿意洗了,像是这辈子都没洗过这么痛快的澡似的,身上的泥条搓的是一道一道,还相互之间帮着搓。

        卢父穿着大裤衩,拿出香皂浑身上下抹了抹,叫卢母:“兰子,把我那搓背给我拿来。”

        说是叫卢母,其实是叫卢桢拿他的搓背。

        卢母过去给他好一阵搓,搓的卢父都忍不住感叹:“这一身泥搓下去,起码轻了十斤。”

        等他们洗完,卢母她们的衣服也漂洗完记了,两人抬着木盆跟在后面。

        木盆本身就沉,衣服干的时候还好,湿的就更沉了,又不像桶,还能有个拎的地方。

        她们两个人还好,有一个人的,就只能弯着腰弓着背,用手端回去。

        衣服洗完卢桢还不放心,回来又用刚烧滚的热水将衣服都烫了一遍,才跟往常一样,洗干净的衣裳挂在车厢外面晾晒起来。

        内衣在里,外衣在外,明日晌午就能晒干。

        旁边看到的人就呵呵笑道:“桢丫头真讲究。”

        卢桢也呵呵回一句:“河边那么多人,假如水里有疫病的污秽呢?”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周围都是拿热水烫衣服的。

        水挑回来也不能马上用,先是木炭净水,再是明矾净水。

        男人们忙着净水,女人们忙着给孩子洗澡。

        人多在一起对于女眷就很不方便,为此卢父只能稍微离的远一点,将两辆骡车和一辆牛车并成个三角形,里面再围上席子。

        很多人家看卢父这么做,也有样学样,在他旁边也竖起一道道的席子,让自家女眷进去洗。

        席子面积不大,一次只能洗一个人。

        卢桢给宝丫洗完后,不光在里面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还用自己的电动牙刷彻彻底底刷了下牙。

        电动牙刷的底座是一直插电的,充一次电可以用挺久。

        她本来还想洗个头的,卢母劝住了她:“这么晚了,你洗了头也干不了,湿着头发感冒了怎么办?痒就痒点吧,忍一忍,到了南方就好了。”

        南方雨水丰沛,到了南方安定下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洗头。

        卢桢也只能按下洗头的想法,想着明天早上临出发的时候起来洗个头。

        在古代什么都不便,出行不便,洗漱不便,就连出恭也不便,男人还好,有生理问题路边随地就解决了,女人却不行,得憋,憋到有遮掩地的地方,再解决。

        在古代每待一天,她就更想念现代生活多一点,生活在古代底层的百姓,真的生来就是受罪的,更别提逃荒过程中了,每一天都像在死亡线上争命一般。

        逃难途中一切都从简,连吃都是如此。

        一碗热水,一把蚂蚱,一个个坐在各自的草堆上快速吃着,就这,相较于逃难途中的其他人,都已经是顶级待遇了。

        “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明天就没水了,一会儿我再挑点水回来背着吧,万一路上没水。”

        “唉。”

        大家吃着吃着,忽觉不对:“谁站在那里!”

        就在车队众人洗澡吃饭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穿过浓重的夜色,来到他们面前。

        夜色黑,他身上也黑。

        一直等他走近了,卢父他们发现,吓了一大跳。

        男人们反应都非常快,第一时间就摸到手边的大刀,指着那小小身影:“站住!别过来!”

        卢父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家没戴口罩。

        大家都是刚洗完澡在吃饭,口罩都摘了。

        他只要想到庙里那个人可能有疫病,这小孩还抱着疫病病人,现在跑到他们人群中来,就感到心头发寒。

        “我没疫病。”小男孩说。

        卢父却做出要把刀子投掷过去的姿势:“我说了,站住!”

        小男孩果然吓的后腿一步,有些害怕的说:“我……我真没疫病,我哥也没有,他是风寒,我想问你们,有风寒的药吗?我把这个给你们。”

        他从脖子上摘下来一块色泽温润的玉,刚想要扔过来,就被卢父厉声喝住:“别动!”

        “东西我们不要,药材也没有,我们都是逃难的人,哪里会带什么药材。”

        记小男孩似是有些失望,望着他们车队搭起的锅炉,又道:“那能给我点热水吗?”又不死心说:“我这是上好的玉,只要给我点药材……”他吞了吞口水,望着他们手中的蚂蚱。

        “我们不要,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卢父见这小男孩要不到东西是不打算走了,赶忙道:“热水我们可以给你,但你马上退回到庙里去,我会把东西放在那颗大石头那里,不要靠近我们。”卢父严厉警告,“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男孩有些害怕,看了卢父一眼,将玉放下,然后就站在那里不走。

        他不走,卢父也没办法。

        卢父无法,只得道:“你说你哥是风寒?什么时候得的风寒?有什么症状?”他是想到之前在庙里时,那人咳嗽了。

        他知道这次疫病的主要病症是呕吐、腹痛、下泄,可其他人不知道,看到有病的人,便都以为是疫病。

        但卢父也不敢大意。

        小男孩连忙说:“三天了,咳嗽、身上很烫,但我哥真不是疫病,你有药是吗?”

        卢父没说有还是没有,指着七八十米之外的大石头说:“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跑回庙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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