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论中庸
考试院甲字十六号房间里。
监考的考官收齐了所有试卷以后，对着所有的考生说道：接下来的科目需要在室外考试，诸位考生请随我来。
千哉站起身，跟随着交谈声杂乱的众多考生一起来到了考试院里一处非常宽阔的场地。这里两边分别从十米、五十米、一百米的位置摆放着稻草人。
来到这里后，考官开始宣读规则，每人三支箭，射中一百米稻草人的头得10分、射中一百米稻草人的身体得5分。射中五十米稻草人的头得5分、射中五十米稻草人的身体得3分、射中十米稻草人任何部位，均得3分。
箭脱靶扣10分。比赛时间是一炷香的时间里未能射完三只箭、一炷香燃完未能完全射出者成绩视为0分。
听完比赛规则千哉开始沉思起来，这场考试的规则很有趣，有趣的地方是这场考试的得分。五十米稻草人的头有五分、一百米稻草人的身体也是五分。
看起来是一场比试、同样也是一场抉择。选择一百米稻草人的头部可以获得最大的分数，但是同样要承担脱靶的风险，这种极限距离的尝试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敢选择，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自信！
箭矢在飞越一百米距离的情况下，会遇到风速、箭离开弓弦是否笔直等等很多因素影响，最重要的是射箭者心态发挥。若是脱靶前功尽弃。若是自信便一往无前。
只是在场的考生有哪一位自信，能在百米的距离精准命中一个看起来只有指甲大小的稻草人的头？那么，若是没有这份自信，为何不退而求其次去选择五十米稻草人的头呢？所以这场考试是要考量考生的自信、还是中庸？
亦或是勇敢？还是懦弱？
勇敢的话会怎么样？懦弱的话又会怎么样？选择中庸的人又是什么结果呢？
那么十米的稻草人又是因何准备的呢？留给那些投机取巧的人吗？
这场考试绝不可能是简单的计分形式，如果出题的人只是追求普通的计分，大可以在固定的距离摆上一个箭靶来看命中的环数。根本不必大费周章来进行制定这种规则。
想明白了这一点，千哉开始在这个空阔的考场扫视起来，这里一定是有书院的人在围观，但是书院的人在哪？楼里吗？但是楼里的窗户没有打开，在这个宽阔的场地，千哉只看到了远处大门的方向站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的组合很怪异，领头的是一位头戴斗笠的农夫、在农夫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这三个人会是书院的人么？……
很快千哉就否定了这个推断，因为在这三个人的衣服上，还有身后的马车上都印有道门的标志。
千哉又把视线挪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计分考官身上，会是他吗？
“年轻人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了“。感受到千哉的目光，考官好心提醒。
呼~一道重重深呼吸的声音，在千哉的左手边响起，那是顾若依的位置。
千哉扭头朝顾若依看去，顾若依已经摆好了姿势搭起弓箭，闭上一只眼睛开始瞄准了。
千哉眼睛微微一眯。她瞄准的是哪一个稻草人？一百米的？还是五十米的？
箭矢离弦声响起，顾若依手里的箭矢飞速划去！目标是一百米的稻草人。
会中吗？千哉紧紧盯着箭矢飞翔的轨迹。
顾若依的箭矢停了，箭法说不上精准，却也堪称上流，这一支箭险之又险的射在了一百米稻草人的下巴上，只差一点，就要插进稻草人的身体。
顾若依没有过多的犹豫，第二支箭很快搭载弦上。
又是一道离弦声…….
这一箭在飞离弓弦的那一刻便开始在刺激着她和他的内心。因为这一箭的目标依然是一百米的稻草人。
箭矢停下了，插在了稻草人的肩膀。这一箭险些脱靶。
顾若依很久没有动作。
这是千哉第一次看到顾若依皱眉，即使皱眉，眼前的少女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顾若依陷入了挣扎。陷入了得与失的挣扎。陷入了对自己认知的挣扎。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最后一箭能否命中一百米稻草人的头，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箭会不会脱靶，自己的第一箭感觉很不错，但是是险胜。第二箭她同样怀揣自信，又险些脱靶，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今天的风有些大，或许是太阳晃了眼睛。也可能是松开弓弦的手在她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抖了一下，所以导致箭矢在飞行的时候偏差了一些。
千哉看着陷入犹豫不决的顾若依，再次扫视考场，眼前的这一幕是不是书院的出题者想看到的呢？观察考生射箭的出题者又会在哪里？顾若依的选择能得到出题者的认可吗？
过了许久，顾若依最后一次拿起了手里的弓箭，这一箭顾若依的目标很明确，是五十米稻草人的头。
箭矢离弦飞翔......
毫无悬念，以顾若依的技术，她轻松地命中了五十米稻草人的额头。
射完这一箭顾若依仿佛榨干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朝场外走去。是后悔吗？这种感觉？后悔自己没有选择一百米的稻草人？顾若依这样在心里问自己。
顾若依的考官宣读结果：”20分“。
.......
考场远处，于修淡淡开口：无趣，世人多半愚钝，剩下的一小半中庸，中庸之人自以为高明，其实更为愚蠢，中庸之人自以为作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实际上只不过是进入了别人想要他进入的局里罢了。
这世上的中庸之人自诩高明，实际上也只是笼中之鸟、井底之蛙。中庸之人，自以为得到了最好，实际上他自以为得到的最好，也不过是别人想给他看见的最好罢了。
无遗策缓缓开口：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
于鸾栖把视线从远处挪回，放到哥哥的背影上抿了抿唇：中庸之人亦会觉醒。
于修听到于鸾栖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转过身去看于鸾栖。
于修的目光依然在注视着考场里的某个少年，过了许久他才不屑开口：觉醒之人如身陷泥潭，众人皆愚，唯尔独醒，又有何意义？
觉醒在泥潭里的人内心是该痛苦，还是庆幸？
也许是想逃避？毕竟以他一人之力又该如何撼动整个泥潭。
于修扭头看向无遗策：爹，太无趣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无遗策缓缓开口：不急。
于鸾栖看着哥哥的背影，眼睛转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非也、非也，觉醒之人便是新的头羊，夫子曾言：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若不知耻必无耻”无耻之人必无法觉醒，而新的头羊必然会带领羊群走上一条全新的路。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三人的耳朵。
于修扭头朝说话的人看去，刚准备反驳，却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他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说出新头羊这番话的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眼窝凹陷，一身白衣，缓缓朝着三人走来。
无遗策和善一笑：不过是晚辈的一些拙见罢了，院长不必介怀。
……
考场里，千哉缓缓拿起了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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