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敬姝这一番动作下来,且不说其他各宫如何议论她,最起码,倚翠宫的这些奴才们做事更用心了,心里对她也是发自肺腑的敬畏上了。

她也没就此就真把这件事当做是已经了结了。

在宫里这么久,陆瓒的这些妃嫔们,可以说她接触最多的,除了谢妃和宁妃,就是容顺仪了。

容顺仪绝不是那种会攀附他人的人。

可这一次,她竟然会为陈妃做事,其中必有缘故。

敬姝这也不全是猜测。

昨夜她就听到了容顺仪的心声,知道容顺仪害她,并非出自本心,而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这样做。

这也是为什么,她昨夜不动声色,没有在陆瓒面前揭穿容顺仪的原因之一。

容顺仪出手害她,可真正躲在幕后的黑手,却是陈妃。

她才不想大动干戈地收拾容顺仪,白白叫陈妃躲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热闹。

昨日的仇,敬姝自是记下了。

陈妃,她不会放过。

不过对付陈妃这种狡猾的老狐狸,又有尚书府和平南王做靠山,她必要稳打稳扎,一步步来,不能一击必中,她绝不出手。

当日,得知容顺仪撤了自己的绿头牌且闭门谢客以后,敬姝就明白,容顺仪以后不会再帮陈妃做事了。

“袖青,这几日你想法子悄悄打听一下,看本宫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尤其是与容顺仪有关的。”

她这边吩咐着,又将回宫之前,陆瓒给她的那道出宫的令牌拿出来,“紫棠,你出宫一趟,查一下容顺仪入宫之前,原本议的哪家亲事,看看这家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若是有,就帮着解决一下。”

“奴婢遵旨。”袖青和紫棠齐齐应声。

随后,二人就各自去做事了。

容顺仪的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有聪明,只消那么一想,就能明白昨夜倚翠宫的事,与容顺仪脱不开关系,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宸贵妃知道是她,却不动手处置她,而只是打断了两个奴才的腿。

有不聪明的,则什么都想不明白,只会觉得这位宸贵妃过于野蛮,平白为难后宫妃嫔,实在是不好相与。

夜里,昭纯宫主殿。

陈妃一手拿着针在绣架上不住地穿针引线,身边的大宫女月若则一脸不满又不解地禀报道:“娘娘,奴婢去了含章宫,可容顺仪却不肯见奴婢,始终没叫人给奴婢开门,娘娘,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已经答应为娘娘做事,如今却又反悔了吗?”

陈妃闻言,就淡淡地一笑。

只听她道:“宸贵妃好一招敲山震虎。

“本宫威逼利诱,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抓到容顺仪的软肋,逼着她为本宫做事,结果这宸贵妃不过送了两个被打断腿的奴才给她,就把她吓得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缩了回去,连自己的意中人都不肯管了,当真是不成气候。”

她话语悠然,却字字凌厉。

“她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背信弃义吗?”月若顿时有些气恼。

“她既然背信弃义,那我们自然也不必遵循诺言,给宫外的人传话,叫他们动手吧,不必留一点情面。”陈妃轻飘飘地说着,手中针线精准而又凌厉地刺入绣架。

“奴婢遵旨。”月若得了吩咐,立即出去传话了。

次日。

陈妃一觉睡醒,便见到月若神色慌张不安地站在自己床前。

“怎么了?这副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陈妃拧了拧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娘娘,那可不就是见了鬼吗?昨夜您吩咐下去的事,竟没有得手!”月若连忙说道。

“什么?”陈妃顿时一脸意外,“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得手?”

“奴婢也不知,外头的人传话说,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几个身手厉害的黑衣人,直接就把人给救了!咱们的人,完全不是对手!”

月若说完,就有些无措地看着陈妃。

陈妃在短暂的愣怔以后,想到了什么,便是忽地一笑。

“看来,这回还真是遇上对手了。”

她抬手,叫月若伺候着起身,语气很是随意散漫,“也罢,这宫里自打元后去世,也着实平静了太久,无情了太久,是该有点波澜了,如此,才不枉我进宫一场。”

另一边,倚翠宫里。

敬姝因着怀孕的缘故,比之从前嗜睡了很多。

昨晚陆瓒没来,她得以好好休息了一场,今日倒比之前醒得早了。

待用完了早膳,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完了食,才见紫棠从外面回来了。

“怎的到现在才回来?可是昨日遇到了什么事?”敬姝看着她,不由问道。

“娘娘,昨晚的确遇到了些麻烦,不过如今都解决了。”紫棠说着,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其他宫人。

敬姝瞬间了然。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钗环,道:“本宫的发髻是不是有些乱了,进去给本宫瞧一瞧吧。”

说完,就带着紫棠进了内殿。

“发生了什么事?”敬姝在罗汉床上坐下以后,就又看向了紫棠。

紫棠则先将出宫的令牌呈上。

而后,她才是徐徐说道:“昨日奴婢奉娘娘的旨意,出宫调查容顺仪的事,已有了结果。

“容顺仪进宫之前,的确议了一门亲事,乃是鸿胪寺卿的儿子,名叫章令之。

“后来这门亲事,被当时还是贵妃的谢氏从中作梗,叫谢氏使了手段抢走,容顺仪这才不得已进了宫,被圣上册封为美人。

“但容顺仪与这章令之那时候是两情相悦,此后被逼分开,却又放不下彼此,暗地里多少有过一些来往。

“前些日子,章令之的父亲突然急病过时了,接着,章令之也被人在大街上打断了腿,至今都站不起来,他妻子乃是谢氏族人,谢氏倒了以后,就和章令之矛盾颇多,如今见章家这样,干脆撇下夫君和孩子,跟情郎卷了家中银钱跑了。

“昨夜奴婢和锦衣卫其他人守着章家,见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章家后门,与门房勾结,竟是要在章家纵火,将章家全家人杀害,幸亏发现的及时,没叫他们得宠。

“奴婢抓了那纵火之人和门房,严加审问了一夜,只问出是和宫中有关,不过他们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是何人。

“如今章家人已经暂时安顿好了,锦衣卫他们还在那里守着,奴婢便先回来,向娘娘禀报。”

敬姝听她说完,自是有些震惊。

想到容顺仪以前提到谢妃时,那神情和话语间的仇视,便可知道,谢妃当时做的事有多可恶。

她为了一己之私,利用手中的权势地位,毁了容顺仪的幸福,也毁了章令之的一生。

只不过这也就算了,如今陈妃还来掺和一脚,利用章令之的性命胁迫容顺仪,容顺仪为了自保不从,她就如此下狠手,竟要杀了章令之全家。

敬姝心下只觉得容顺仪着实有些惨。

她思索了片刻,道:“章令之的父亲做鸿胪寺卿做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急病去世?

“还有章令之的腿好端端的被人在大街上打断,叫锦衣卫仔细查一查这件事,看看有没有别人的手笔,再找个郎中给章令之好好瞧瞧,看他的腿还能不能治好了。”

“是,奴婢遵旨。”

紫棠心里有数了,连忙应下。

又问,“娘娘救了章令之一家,可要将此事告知容顺仪?”

“不必急着告诉她,待什么时候碰上了再说吧。”

敬姝摇了摇头,“我这样做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这半年我不在宫中,陈妃巴结着太后在宫中经营,且不说她培养了多少心腹,她背后既有尚书府,又有平南王,是本宫如今在后宫中最大的对手。”

尚书府且不说。

单就一个平南王就极为棘手,平南王人在福建,而福建沿海地域倭寇及海盗极其猖狂,时不时地闹出人命来。

这么多年来,朝中只有平南王一人极为擅长海战,能够压制得住倭寇和海盗不去滋扰沿海的百姓,换做他人根本不行。

便是为了东南海域的安宁,为了百姓的平安,陆瓒也会一直重用平南王。

只要平南王在,陆瓒就不可能轻易动陈妃。

她没有多说,但紫棠已明白她的意思。

娘娘刚回宫,这个陈妃就敢唆使容顺仪设计害娘娘,以后就更不用说了。

陈妃若想上位,必会将娘娘视为绊脚石,进而想方设法地除掉娘娘。

这次她一击未中,往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同样的,反过来讲,娘娘若想稳坐贵妃之位,这陈妃就是一个威胁,必须要铲除,但陈妃有平南王这个靠山,想要除掉她,极为不易。

接下来的几日,这期间陆瓒忙于政务,一步也未踏入过后宫。

敬姝乐得清闲。

一眨眼,半个月的时间匆忙而过。

这段时间,宫中过得很是平和安静,安静得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一般,令人心底不安,又隐隐有些期待。

而就在这一日,倚翠宫来了位意外之客。

“娘娘,章嫔在外求见,说她禁足期间,手抄了一部金刚经为娘娘祈福,如今想要送给娘娘。”小翠禀报说道。

“哦?让她进来吧。”敬姝正站在桌案前练字,闻言眼眸一抬,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娘娘。”

小翠立即退出去了。

没多久,章嫔领着一个宫女进来,宫女手上抱着一部抄好的金刚经,一进来就呈给了敬姝。

小翠接过经书,放在案头。

敬姝扫了一眼,却并未翻看,而是继续手执毛笔练字。

章嫔见她态度如此轻慢,不由心下不满地咬了咬嘴唇,却又不得不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起来吧,赐座,看茶。”

敬姝冷淡地丢下几个字,依旧没抬头。

“嫔妾多谢娘娘。”章嫔只得耐着性子在一旁坐下。

又过了片刻,敬姝终于完成了今日的练字任务。

她审视了一遍,觉得写得不错,而后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由六儿伺候着净手之后,才是朝着章嫔走去,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坐下了。

“章嫔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寻本宫?”敬姝坐下以后,接过小翠奉好的茉莉花茶,掀起茶盖微抿了口,娇媚的眼眸望向章嫔问道。

“回娘娘的话,嫔妾也没什么正经事,只是想来娘娘宫里坐坐,陪娘娘说几句话?”章嫔柔声说道。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此时姿态端正地坐在那里,态度恭敬,脸上的表情很是乖巧。

若不是她的心声暴露出来,敬姝大抵真的会以为,她只是来找自己说话的。

只听她平静乖觉的外表下,心声愤愤不平地道:

“宸贵妃这个狐媚子,怀着孩子都还勾得圣上离不开她,若不是为了利用她见到圣上,好早日得到圣上的宠爱,我才不爱来这死过人的破地方!”

敬姝听完她这颇为刻薄的心声,就不由得挑了挑眉。

死过人的破地方?

是了,她这倚翠宫可不就是死过人吗?

“元后”可就是死在这里啊。

手上的茶碗里飘出好闻的花香。

“你想说些什么呢?”敬姝冷静地发问。

“说、说什么?”章嫔猝不及防地被她这么问了一句,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既然是来陪本宫说话的,总要有话题吧?你想说些什么?”敬姝放下手里的茶碗,目光看向她。

章嫔被她这样看着,视线下意识地微微有些躲闪。

毕竟,她并非真的想陪敬姝聊天。

“不如,就聊聊这倚翠宫死过人的事吧。”敬姝语气淡淡地说着,瞥她一眼,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明艳的笑,“你可知道,当初元后就是死在你如今坐的那个位置?”

“什么?!”章嫔一听,吓得立即站起身来。

她一脸花容失色地望向敬姝,却只见到敬姝神情间满是戏谑。

章嫔忽地想起来,这宸贵妃入宫的时间还没她长,又怎么可能知道元后死在什么位置!

意识到自己被敬姝给耍了,章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瞧你,胆子竟这么小,本宫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就吓成这样,唉,若是圣上见了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不得又要心疼了。”

敬姝扑哧一笑,语调轻松地说着,又问,“对了,你这些日子禁足都没见过圣上吧?

“不如这样,本宫这就派人,帮你把圣上叫过来,让你见见他,如何?”

章嫔被她一番调笑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想到或许真能见到圣上,她心间羞涩,面上微红。

可再一想到这宸贵妃就好像猜到自己的来意似的,她又莫名觉得心虚,面色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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