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山野的浪漫
昨夜下了一场雷阵雨,雨水虽然不大,却是幸福屯老百姓盼望已久的一场喜雨。
有了这场雨水,不仅有利于春耕,也有利于山野菜生长。
王奎队长知道社员群众家里目前缺少饭食的状况,加上雨后田地里泥泞,暂时无法下地干活,所以,今晨早饭前的春耕会战取消了,天刚蒙蒙亮,他便从村东头通知到村西头,给社员两个时辰时间上山采山野菜。
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姑娘早就知道了爹爹的这个决定。
她早早地爬起床生火煮好了六个鸡蛋,灌好了一葫芦冰糖水,还准备了几根发芽葱。
爹爹刚出屋去通知社员,她已经背着袋子,挎着猪腰子筐来到了生产队大院找牤子,她要和牤子哥一起去山里采山野菜。
生产队社屋里,饲养员老顽童周运发每天喂马都起得很早,牤子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四姑娘来之前,牤子已经起床了,此时,正站在生产队大院里感受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一个人缓缓地走来,牤子定睛一看,知道是四姑娘,他装作没有看见,刚想避开,四姑娘远远地就和他打招呼:“牤子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呀?”
“这么早,你怎么来了?”牤子一见四姑娘的装扮觉得自己这话问得多余,“你一个人要上山?”
四姑娘走到牤子跟前,说道:“不是还有你吗?我爹说给社员两个时辰时间采山菜,你陪我去呗?”
牤子道:“怎么不跟你娘一起去?”
四姑娘辩解道:“我娘哪有时间,她在家做饭,喂猪、鸡鸭鹅狗都得管,你又不是不知道。”
牤子不情愿道:“你就不会找个别人作伴?非得来找我?咱俩一起上山算怎么回事?”
四姑娘反驳道:“咱俩一起上山怎么了?等我找别人一起上山,黄瓜菜都凉了。”
山野菜并非下一场雨就漫山遍野地生长,谁抢到先机谁就会多采摘一些。
牤子明白这个道理,他顾忌的不是与四姑娘一起上山男女授受不亲,他心里想的是尽量回避与四姑娘接触,免得四姑娘在对他的感情上越陷越深。
于是,牤子说道:“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你跟他们一起去。”
“你陪不陪我去?不陪我,我自己去。”四姑娘赌气说着,转身要走。
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一个姑娘自己上山,山上到处是坟茔,就算没有危险,心里也会害怕,牤子怎么可能让四姑娘自己去?
“你等一等。”牤子不情愿地站起身,“我去拿个土篮子。”
四姑娘如愿了,她猜透了牤子的心思,牤子哥是不会忍心让她一个人上山的。
和心爱的人一起上山采山菜不亚于拍拖,这是山村男女谈情说爱最好的机会和方式。
四姑娘找牤子一起上山就是这个打算。
牤子从生产队社拿出一个土篮子,四姑娘已经为他另外准备了一个装山菜的袋子,两个人并肩走向了山冈。
“牤子哥,你饿不饿?”四姑娘紧贴着牤子往前走。
“饿了,你能当饭吃呀?”牤子回怼道。
“能呀,你敢吃,我就能当你的饭吃。”四姑娘说话故意挑逗牤子。
“你能不能不恶心我?”
“我恶心你啥了?你说呀?”
“我说呀,你最好别说话,好好走路,当心崴了脚。”
“崴了脚,你再背我呀,我巴不得呢!”
“那你就崴吧,我认可再背你一回。”
“你真坏,我才不上你当呢。”
四姑娘这时候从腰筐里拿出一个煮熟的鸡蛋,神神秘秘地攥在手中,“牤子哥,你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
“带什么来,你自己吃吧,我吃不起。”
四姑娘把鸡蛋带皮伸向牤子嘴里,笑着道:“立夏吃鸡蛋,石头能踩烂”。
牤子截住四姑娘的手,接过熟鸡蛋,想还给四姑娘。
四姑娘这时又拿出一个鸡蛋,说道:“吃吧,我煮了六个,你四个,我两个,还有发芽葱。”
牤子道:“我把这个吃了,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
四姑娘非常得意:“那怎么行?我给你煮的你必须吃,谁不吃是小狗把大门,汪!汪!汪!”
这一路上,牤子拗不过四姑娘,就着大葱吃了两个鸡蛋,四姑娘陪着他只吃了一个,很开心。
到了南山沟,天色已经亮了,哪里容易生长山菜,牤子和四姑娘都很有经验。
因为上山早,大片山菜还没有被别人采摘过,山蕨菜、猫爪菜、猴腿菜、广东菜、苦老芽、刺老芽……
山野菜很多,牤子和四姑娘两人浑身都沾满了露水,还依然采得很过瘾,没用多久就采满了筐和土蓝。
四姑娘始终不离牤子左右,和牤子哥单独在一起的心情简直幸福无比。
牤子只顾兴奋地采摘山野菜,四姑娘却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牤子身上。
太阳出来了,温暖地照耀着山坡,漫山遍野盛开着一簇簇山野花,山鸟在树丛中穿梭,发出不同的鸣啾声。
四姑娘采了几束野百合和含苞待放的芍药花拿在手中,放在胸前,欣喜地摇晃着让牤子欣赏。
“牤子哥,看我,好不好看?”
牤子头也不抬说了声:“好看。”
“你没看怎么知道好不好看?”四姑娘把鲜花放进筐里,又翻出两个鸡蛋蹲在了牤子的眼前,“那边有大木头,咱俩坐那歇一会儿。”
牤子道:“你去歇着吧,我不累。”
四姑娘抢过土蓝,拉着牤子,“走,咱俩玩斗鸡蛋,小时候我总是输,这回看谁赢。”
牤子不想去歇息,可是被四姑娘拉拉扯扯着,成何体统?也只好走过去。
一根朽木横卧在灌木丛中,四姑娘坐在上面,牤子没有坐,四姑娘见牤子不坐,撒谎道:“牤子哥,你过来,看这是啥?”
牤子好奇过去瞅一瞅,四姑娘顺势把他拽住,按在木头上坐下,然后她挤在牤子身边,紧靠着牤子。
四姑娘又递给牤子一个鸡蛋,自己手里拿着一个。
“牤子哥,来,斗一下。”四姑娘道,“小时候我和小梅姐让你赢惨了,鸡蛋都让你吃了,今天看咱俩谁赢,谁赢谁吃鸡蛋。”
斗鸡蛋是小孩把戏。玩起来就是用手中熟鸡蛋的大头与对方熟鸡蛋大头相顶,谁的鸡蛋被顶碎了,谁就输了,输了的鸡蛋就归了赢家。
小时候,清明和立夏牤子和四姑娘、小梅常常玩这个游戏,牤子比四姑娘和小梅年龄大,心眼多,掌握主动出击的技巧,经常获胜。
这是一段清晰的记忆,美好的回忆。
现在,四姑娘又要玩这个把戏,牤子尝试了一下,又赢了。
四姑娘再拿出一个鸡蛋,牤子还是赢,四姑娘有故意输掉的成分。
四姑娘高兴地把两个鸡蛋给了牤子,自己只吃一个。
人长大了,失去了天真无邪,时过境迁,牤子不仅丝毫没有兴趣,反而感觉就像二赖子逗百秋一样既无聊又好笑。
四姑娘和牤子不一样,一会儿为牤子扒葱,一会儿为牤子递水,她倚在牤子的身边开心得很。
两个人正坐在一块歇息,没想到这一幕被花喜鹊和另外几名妇女看得真真切切。
花喜鹊和另外几名采山菜的妇女早就发现了牤子和四姑娘,始终在暗处好奇地观察着他俩的动静。
看到四姑娘倚在牤子身边,和牤子有说有笑,还玩起了斗鸡蛋的游戏,四姑娘那样殷勤地对待牤子,没有人怀疑他俩不是在谈情说爱。
牤子察觉到了周围有人在偷窥,他有意躲闪四姑娘,四姑娘却越贴越近。
妇女们见了这样的撩人细节有人憋不住,笑出声音来。
已经无法隐藏,这些妇女索性都钻了出来。
“牤子,你咋那么急人呢,四姑娘那样,要是我家老爷们,早就把她那啥了。”一位妇女口无遮拦。
“你瞎说什么呀?我哪样了?”
刚才,四姑娘把心思全用在了牤子身上,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大伙忽然现身让她猝不及防,不过,她不仅没有在意,反而有点得意。
“瞎起哄什么呀?人家还没开始那啥呢,好事全让咱们给搅和了。”花喜鹊嬉笑着说道,“刚才是谁瞎说有俩人在这儿谈情说爱的,哪有的事儿呀?四姑娘和牤子这不是在这儿玩鸡蛋顶鸡蛋吗,有什么好看的,好像你们没被人家给顶破过似的。”
听花喜鹊这样一说,妇女们禁不住一阵哄堂大笑。
“对不起,四姑娘,我们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就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你俩继续,继续玩,玩出点花样来!”花喜鹊对大伙道,“还看什么?看见人家吃鸡蛋眼馋了是不?眼馋了赶紧回家找老爷们春耕生产去,到时候弄出孩子猫月子就有鸡蛋吃了。”
大伙又一阵坏笑。
牤子不愿意搭话,站起身,拎着土篮子躲开这些说话没节操的妇女。
有人调侃道:“牤子,四姑娘,你俩怎么采那么多山菜?是不是昨晚就来了,在山上过的夜吧?”
四姑娘也站起身,今天心情大好,无论大伙说什么,她都没有反感,也不脸红,反而觉得刺激。
“你们说够了吧?没说够在这儿继续说,恕不奉陪。”四姑娘说着,追赶牤子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上山采山菜的社员都满载而归。
大憨和大倔子也没少采山菜,足够自己家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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