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娇羞


沈妤伏低,却没有告错。

同绪帝冷声问道:“时雨,你可知罪?”

沈妤垂眸道:“陛下广开言路,臣不知何罪。”

含章殿内肃然无声,德福连忙跟着跪下。

半晌,殿中突然响起了同绪帝苍老的笑声。

“没想到啊,朕真是没想到。”同绪帝笑得咳嗽了两声,他喘了口气,继续说:“最了解朕的人,竟然是你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同绪帝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被颓然覆盖。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提醒朕,是该决断的时候了吧。”

“你说得对。”同绪帝摆手让她起身,说:“朕守成有余而创业不足,这江山朕守了十八年,这是第十九个年头了,是该……是该博一博了。”

他接过这个腐烂的朝堂守了整整十八年,从未想过要掀开看一看,他不敢呐,怕一掀开就是动乱,怕大周的江山就此葬送在自己手里,让他成为千古罪人。

将死之人,若不看着那些腐朽被掀开,被剥除,他怎能甘心。

沈妤走出含章殿,抬头望了望天,乌云似乎快要被撕开了,她步子轻快了起来。

现在她只想早些见到谢停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时大人留步——”

德福带着两名太监匆匆追来,终于赶在时雨出宫前把人截下来。

德福近了,手持明黄圣旨,“时大人,接旨吧。”

沈妤拜下。

德福展开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郎将时雨剿匪有功,擢升为五品殿前司殿前都虞候……”

沈妤愣住了。

德福宣完了圣旨,立刻笑着扶沈妤起身,“恭喜时大人,方才在殿上对时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沈妤挤了个笑容,捧着圣旨心绪不宁。

两月内连跳数级,这样的升迁速度除了江敛之,她怕是大周第一人了,可她笑不出来。

殿前司所属皇宫近卫,随侍皇帝左右。

这样一个要职,皇帝通常只会用自己信得过的人,等同于将身家性命交付,同绪帝用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德福回到含章殿。

同绪帝正在撑着病体批阅内阁呈上的票拟,见他进殿,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办妥了?”

“办妥了。”德福喜上眉梢。

“她什么反应?”

德福想了想道:“时大人似乎很是费解,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惊喜。”

“这就对了。”同绪帝说。

德福道:“时大人如今跟在北临世子身边,敌我难分,奴才愚钝,不知道陛下做这样的安排是何用意。”

同绪帝正好累了,搁了笔,靠在龙椅上,缓缓道:“那可是沈仲安的女儿啊。”

德福一惊,看了眼同绪帝,没敢接话。

沈仲安两个女儿,一个死在了战场上,一个待字闺中,可时雨怎么都不像是待字闺中的那个,难不成是死了的那个?

“她当朕老眼昏花不知道,可她不知道她爹在朕面前提了她多少次。”同绪帝似乎陷入了回忆。

“朕见过她,朕一直想看看沈仲安口中那个引以为傲的女儿到底是什么样,所以朕其实早就见过她,在白山的第一眼,朕就认出她来了。”

德福没想到竟有这一茬,更没想到那般少年竟是个女儿身。

不过想想也是,将门虎女,她是沈仲安的女儿,这样也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可是陛下。”德福谨慎地说:“殿前司身系陛下安危,这样一个重担落在时大人身上,她又和北临世子关系匪浅,是否有些……”

“你是想说朕这样太冒险了吧?”

“奴才不敢。”

同绪帝道:“朕相信仲安教出来的女儿不一样,如果朕没看错,算是给朝廷留下了一个可用之人,如果朕看走了眼,那就是肃清北临的一个契机。”

德福听得冷汗涔涔,“陛下如此岂不是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同绪帝喃喃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时日无多了。”

……

承天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名少年,嘴里叼了根草,望着宫门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少年眼睛一亮,回头说:“殿下,时雨出来了。”

谢停舟从马车里出来,看见沈妤走出承天门,几名士兵顿时围了上去。

几人闲说了几句之后,她朝着谢停舟的方向看过来,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谢停舟垂袖而立,扬声问问:“走了近两个月,这就不认识了?”

“是不认识。”沈妤走近,说:“不知道和离开之前同我说话的还不是同一个人。”

谢停舟突然笑了,说了句:“听上去怨念似乎有些重。”

沈妤抿了抿唇。

她想说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她回来去接她,可若是说出口,又显得有些小气了。

谢停舟:“怪我没去接你?”

沈妤吸了口气,还没开口,长留就抢话了。

“去了去了,我们在山头上看着你进城呢,然后就一直在这等着了。”

谢停舟但笑不语,觉得她别扭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

沈妤移开视线看向长留,“晒黑了不少。”

长留顿时哭丧了脸。

“他喜欢白净。”谢停舟说:“成日念叨着一白遮百丑。”

萧川和几名士兵同在宫门口。

看了半天,一士兵偷偷问:“萧指挥使,俺怎么看时大人有点……嘶……”

士兵没读过书,抓耳挠腮半天没想起来用什么词来形容。

“娇,羞。”萧川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对!对!”士兵兴奋地说:“就是娇羞,你看你看,世子还扶了时大人的腰,时大人的功夫一下能蹦一丈高,上个马车哪用人扶咧。”

沈妤站在车辕上回头向萧川遥遥打了个招呼,钻进马车前将手里的圣旨丢到了长留手中。

谢停舟刚在马车里坐稳,便听车外长留一声尖叫,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将脑袋从帘子缝里挤了进来。

“殿下,时雨升官了。”

谢停舟一个眼风扫过去,长留心虚地将帘子又扯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

迎着谢停舟冷淡的视线,长留小声说:“是殿前司虞候呢。”

谢停舟脸色一变,问:“圣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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