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这谁顶得住?
“如何?”沈妤问。
扶窈手微微一抖,手中取炭的火策就撞在了风炉上,“叮”的一声脆响。
“大人。”扶窈说:“您知道我爹为何偏偏将账册交给了我吗?”
沈妤看着她,并没有问。
扶窈搭着袖子,夹起一块碳放入风炉中,“因为我最没有骨气,也最怕死的,我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我姐姐她心怀仁义,或许心一软,她便甘愿为正义而赴死。”
“可是我不同。”扶窈看着沈妤,“我想活着,哪怕是如今这样贱如蝼蚁,我也想活。”
沈妤道:“若太子定罪,账本你给吗?”
扶窈:“不给,威胁不能完全消除,我不会给。”
沈妤走出教坊司,她无功而返,立在岔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她在燕凉关立过重誓,要查清此案,让所有人都得到应得的惩罚。
现如今宣平侯被捕,太子已入宗人府,那些沉在地下的网,就要被这两条主绳牵引出来。
她的誓言就要达成了,心中却生出一种不知前路的茫然,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驭——”
四喜停下马车,从车辕上跳下来,“大人,我来接您。”
自三福死后,四喜一家就被接到了庄子上,沈妤回京后又将他招了回来,如今替沈妤当马夫,顺带办点小差事还是行的。
“我走一走。”沈妤说。
骤雨方歇,空气中带着潮气,她想在这水汽中走一走,清醒一下脑子。
四喜劝说道:“大人还是别走了,仔细脏了鞋,况且,走路挺耽误时间的。”
沈妤看着四喜,他平日不是个多话的人,比他哥哥三福要沉稳太多,今日倒是有所不同。
四喜眼神朝马车一瞟,“大人快上车吧。”
沈妤似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眼,上车飞快地掀帘进去了。
“还不算笨。”谢停舟笑着说。
车帘虽盖得严严实实,但矮几下置了冰盆,一点也不显闷热。
“你怎么来了?”沈妤在他身旁坐下。
“明知故问。”
他来还能为什么,想她,接她,不放心她,仅此而已。
谢停舟今日没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话锋一转,问:“又是无功而返?”
“嗯。”沈妤轻轻点了点头,“她和扶萦的房间我之前就找过,没有找到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会藏在自己能掌控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或许不是哪里,而是哪个人呢。”谢停舟道:“应当是交给了什么可信的人,一旦她出事,账本便会大白于天下,因而对方才不敢贸然动她。”
沈妤盯着冒着寒气的冰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等我片刻。”
“干什么去?”谢停舟一把拉住她的手。
沈妤回头,“找扶窈。”
“快去快回。”谢停舟松开了她,从车帘的缝隙中看见她返回了教坊司,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又折返回来。
“成了?”谢停舟问。
“嗯。”沈妤脸上带着笑,“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
谢停舟抬着眼皮,“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她定然将账本交给了别人啊。”
“嗯,那就是我的错,是我说晚了,害咱们世子妃白跑了这么多趟。”谢停舟温柔地说。
本就是开玩笑怪他说晚了,可他这样讲,倒让沈妤不好意思了。
“幸亏你同我说了。”沈妤说:“我要的是账本大白于天下,并非一定要拿到账本才行,只要扶窈一死,账本自然就能公诸于众。”
“你杀了扶窈?”谢停舟问。
沈妤凑近看他,“你紧张什么?噢~我知道了,扶窈是你在教坊司的那个老相好扶萦的妹妹嘛。”
“阴阳怪气。”谢停舟一把将她拽到腿上,“真杀了?”
“杀了啊,一刀毙命,我刀快着呢,没让她受苦。”沈妤满不在乎地说。
谢停舟靠着车壁,微眯着眼看她,又问:“真杀了?”
沈妤横他一眼,“你还要问几遍?”
“还同我撒谎。”谢停舟沿着她的腰一直往上捏,沈妤痒得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低声骂他,“谢停舟,你个王……”
“王什么?”谢停舟加重了力道挠她,“想骂我王八蛋?”
沈妤又哭又笑的直喘气,“你个……你个王公贵子。”
她猛地一挣,脑袋正好撞在谢停舟受伤的颧骨上,疼得他轻嘶了一声。
“你没事吧?”沈妤赶忙坐正了问。
谢停舟看着她,眼里像是盛了水气,“世子妃的头好硬。”
沈妤笑起来,又见谢停舟伸手拉近了自己,低声说:“看见你,我骨头都软了。”
“世子妃脑袋硬,世子骨头软,咱们俩。”他盯着她的眼,慢悠悠地说:“真是天作之合呢。”
谢停舟说起情话来,有些让人招架不住,沈妤摸了摸他的脸,打趣道:“嗯,说得有道理,世子的头要是像我这般硬,昨夜就不会被我哥打成猪头了。”
谢停舟随着她轻笑,“说正事,你怎么让扶窈改了主意?”
“你就这么确定我没杀她?”
“你要是杀了,这会儿教坊司应该热闹起来了。”
沈妤撇了下嘴,“我是准备杀来着,她的命是我救的,她葛家欠下的也应该还,不过她太怕死。”
沈妤想起了扶窈挣扎着在地上退缩的样子。
“别杀我,大人,求你别杀我,杀了我,你就拿不到账本了。”
沈妤抽出刀,在桌布上擦了两下,“我改主意了,我不要账本,拿到账本也是为了公诸于众,只要我杀了你,替你藏账本的那个人,会直接帮我达成目的,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扶窈经她多次威逼利诱,却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杀意,她确信,此刻大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想什么呢?”
谢停舟拽回了沈妤的思绪。
“啊?”沈妤凝神,“账本不在她身边,她写了一封信给我。”
谢停舟拿过信快速扫了一遍,“建州?快马加鞭往返也得半月,能赶得上同绪帝给李晋承下罪吗?”
“赶不上也没关系。”沈妤说:“反正事情已定,李晋承罪责难逃,这不过压垮他的另一块石头罢了。”
“嗯。”谢停舟收了信,说:“那我让兮风跑一趟。
“可是……”沈妤有些犹豫,“兮风走了,谁来保护你?”
谢停舟说:“无碍的,又不止他一个近卫,况且还有那么多暗卫。”
沈妤还是不放心,“可是,可是兮风一直是跟着你的。”
“我们进京那段时间,他不也是没跟着我么。”谢停舟忽然想起来,“对了,那段时间是你保护我,那未来半月,我安全就托付给时大人了。”
“可是我白天要在宫里当值呢。”
“那就晚上。”
“这个事。”沈妤顿了顿,“你估计得先问过我哥的拳头。”
谢停舟:“……不用问了。”
“怎么?”
谢停舟不悦道:“你哥早晨已经将东西搬过来了,看样子是要住在府上对我严防死守。”
沈妤想笑又不敢笑,她是想和哥哥住在一块儿的,毕竟从小到大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谢停舟看她脸上一抽一抽的想要笑,叹了口气,“阿妤~”
沈妤被他喊得背脊一麻,谢停舟已将头靠进了她的颈窝里,喃喃地说:“怎么办呐?我何时才能娶你?”
世子撒娇,这谁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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