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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五年


自从那天晚上见面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俞兮依旧住在陈沐家,沈砚则照常去学校,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她并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分心,虽然他是她的男朋友,困难时刻理应陪在身边。

  沈砚还想再挣扎,但看俞兮神色认真也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懂她,之前的那么多苦他们都挺过来了,这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俞凯国生她养她,在她14岁之前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但他后来失去人性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全部都既往不咎,还曾一度想把他拉出地狱,她不恨他,也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只这一点就足够还他的养育。

  没有伤心,只有荒缪嘲讽,他懂她的意思,也愿意尊重她的想法。

  在听到学校因为担心这件事给她造成压力,从此一蹶不振,不惜为此从省外调了业内十分有名的心理医生的内部传闻时,他只是轻笑了声。

  他们都小瞧了俞兮,她清醒独立爱憎分明,在她心里俞凯国的死顶多只能掀起一点小浪,扑都扑不上来的那种,她分得清是非,也不会因为任何一人就放弃自己的前途,不管是俞凯国还是他,都是如此。

  她从来不是什么柔弱白花,她是徒手攀壁脚踏尸骸无畏生死的独狼,那些曾经步步踏血的痕迹被岁月冲刷,但她刻进骨髓的东西却永远不会改变,她打破惯例,作为女生在弱势科目杀出一片血雨腥风,被催促着长大的小孩总是满身荆棘,她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只是话虽是这样,但在俞兮住在陈沐家的这段时间里,正对着她房间窗户的路灯下,有人总是守在那,长久而安静,直到那远处的房间灯光暗下来,他才会垂下眼眸。

  ——

  和煦的阳光透过蓊蓊郁郁的绿叶,在地面上洒下大片斑驳,微风徐徐吹过,柳叶在风中摇曳生姿,几片细叶被风刮下,掉落进刚被轮胎碾压过的水洼里,波澜凌乱涟漪荡开,染上属于尘世缱绻的春色。

  昨晚刚下过雨,空气中流动着清新的微粒子,初升的太阳高挂空中,天湛蓝一片;开的娇艳饱满的瓣膜上滴了满片露水,暮色蒙蒙欲滴不坠。

  今天是个十足好的春日,也是俞凯国正式下葬的日子。

  俞兮昨天晚上和陈沐一起去警察局把俞凯国的尸体领了回来,那警官看他们俩年纪不大,了解完情况后主动提出帮忙,把尸体送去附近的火葬场,陈沐没让她沾一下手,全程跟着忙前忙后,许是怕她看见俞凯国的尸体受不了情绪崩溃,她本来也没想看,便也顺了陈沐的意思。

  早上八点,一行人驱车朝墓园驶去,到了地方,殡仪馆的人已经准备就绪,火化入葬一条龙服务,八点半宾客们陆陆续续的到来,座无虚席,俞兮抬眼看向远处,赵余意还没来,仪式九点正式开始,距离现在还剩不到十分钟。

  一旁的陈母有些按耐不住,赵余意要来的事她也知道,面对自己二三十年没见的姐姐,一向从容温柔的她也难得的有些焦急,陈父站在她身侧,低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再旁边是面色有些冷的陈沐。

  忽然后方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高跟鞋踩踏在石板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那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几分从容惬意,在周围死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朝那来源看去,俞兮愣了下,慢半拍的抬起头。

  一名穿着女式西装,身姿挺拔优雅的女人自不远方走来,身材恰当好处,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微风拂过,一对温柔恬淡平静从容的眉眼暴露在空气中,嘴角挂着和煦浅淡的笑,脚上踩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却并不显突兀,知性成熟风韵更胜从前,温柔和煦中带着淡淡的压迫,但又转瞬即逝让人捉不着影。

  “赵余意不是和俞凯国离婚后再嫁了…”

  “瞧她这样子,现在在婆家肯定威风的很呢”

  “她当年连女儿都不要,谁知道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

  对于这些风口浪尖的议论,赵余意表情丝毫未变,端的是得体大方成熟知性,她脚步未停看向前方,在议论声中一步步朝人群最后走去,陈母直愣愣的看着她,那是儿时待她极好的姐姐,俞兮却已经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微一偏头,对上陈沐略显担忧的目光。

  他眉头微蹙:“那是你妈?”

  俞兮抬眸,眉目浅淡并未多提,只道:“那你要问她愿不愿意认”

  此时的赵余意已经站在距离她只有两步的对面,母女俩的视线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在空中相撞,她们俩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同样温柔又同样冷静,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路人认出来的程度。

  但当她们俩站在一起时,就会莫名的觉得又没那么像了,一个淡漠如雪,一个优雅淡定,毫不相同的气场冲撞在一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们俩会互看不顺眼的时候,赵余意上前握住了俞兮的手,笑意盈盈温柔关切,倒真像是四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女儿的好母亲:“小兮啊,四年没见,想我了吗?”

  俞兮看着她那张和当年分毫未变的脸,面上端的是礼貌不迫,却毫不客气的把手从抽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轻笑出声:“赵女士,是好久不见”

  她们俩相对而立,却仿佛隔了万里千山,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之久,她们礼貌的打过招呼,什么都没说但彼此都懂。

  空气静得吓人,谁都没想到俞兮会这样说,可谓是丝毫不给赵余意面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小辈落了面子,她也只是轻笑掩过,并没有追责。

  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赵余意理了理领口笑着看向来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请问,您是?”

  请问,您是

  她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小时候她犯错赵余意替她瞒着,她儿时的一切欢喜,都是来源于她这个姐姐,她们是手足,顶着一张有五分像的脸,说出这样礼貌这样疏离这样陌生的话。

  赵妤舒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姐姐,目光淡然笑的爽朗,她说:“姐,我是妤舒”

  赵余意一直端庄知性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其他的神色,她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是在自己脑海里寻找着这个名字的主人。

  赵妤舒的笑容越放越大,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和姐姐再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这句在她心里打转了无数次的话,也在今天这个并不太合适的场合说出,他今年40不是四岁,他也终于学会了成年人的那套虚与委蛇,不管是对着外人还是面对家人。

  赵余意也笑,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含笑的眸子始终如旧,没因为自己30年前走丢的妹妹情绪波动一丝一毫:“是妤舒啊,见到你我很开心”

  并没有感天动地,有的只是平静理智,30多年没见,即使是面对家人她们也会习惯性得带上面具,到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方式了吧。

  宾客全部到齐,九点仪式正式开始,因为是殡仪馆的人全权负责,所以墓地周围已经被清理的十分干净,没有祷告没有诵经,没有献祭花环,一切从简。

  因为是火葬的缘故,奶奶把装有骨灰的骨灰盒送进墓地,这是她为自己那不孝的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真是让人动容,一片灰白的死寂中只有两个人格格不入,俞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只觉荒谬,赵余意则依旧得体的笑着,就好像不知道进墓碑的她的父亲她的前夫。

  碑是前两天就已经买好了的,上面刻着俞凯国的名字,一张照片被一丝不苟的贴在上面,上面的年轻人不过30出头,一张脸秀气温润,满身朝气,他站在一片树荫前,斑驳的光影在他身前洒落,他轻轻笑着,能与身后的烈阳比肩。

  和旁边那死寂灰白的照片不同,它色彩鲜亮明媚真实,在俞兮很小的时候,俞凯国曾说如果有一天自己终将老去,那他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一面死去。

  可他后来沦落人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俞兮选了这张照片,因为这是他在她印象里最美美好的一面,反正都已经死了,这也是她作为名义上的女儿,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后面便是献花了,其他人纷纷上前,各式各样的花堆满在俞凯国的墓前,但他们几个主人公都没动,俞兮奶奶陈沐一家…包括赵余意。

  他们本来想随便嚎几声,就算哭过,但谁成想人家妈人家闺女都没掉一滴泪,这整的他们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一场普通却又处处彰显着与众不同的葬礼,就这么短暂而荒谬地结束,俞兮正准备关上车门,一只手猛地插了进来,她抬头赵余意那张优雅得体的脸出现在门外,她笑得依旧和煦:“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可以吗”

  俞兮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旁边的陈沐看不下去,不爽的啧了声正准备开口,就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好”

  俞兮和赵余意下了车,让他们不用等她,自己会打车回去就行,陈沐肯定不愿意,但俞兮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只能一边生气一边无奈的听话。

  赵余意驱车带她来了一家咖啡店,把菜单递给她,把碎发揽到耳后,笑意盈盈:“看看有什么想喝的”

  俞兮也朝她勾唇,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眼里却并无任何温度,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赵女士,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余意很轻的叹了口气:“就是单纯的想和你呆在一起不行吗?”

  俞兮笑:“你觉得我信么?”

  赵余意不说话了,一眨不眨的看俞兮,嘴角的笑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瘆人,俞兮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这样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在她耐心即将到达底线的前一秒,她看见了窗外那急匆匆赶来还穿着校服的身影。

  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她手上动作一顿,耳边传来赵余意依旧含笑的声音:“他是来找你的对吗,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俞兮这次直接嗤笑出声,那双漆黑的眸子露出几分讽刺,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毫不收敛字字刻血:“需要我来提醒一下吗赵女士,我们现在好像好像并不是可以讨论这些的关系吧”

  赵余意眯了眯眼:“他叫沈砚吧,你就不怕我对他做点什么?”

  她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沈砚的名字,像是之前可以调查过一般,俞兮丝毫不惧,反而挑衅地勾了勾嘴角:“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看来你对他还挺有信心的”赵余意慵懒的往椅子上一靠,从烟盒里抽了根香烟在被贝齿间磨着:“你放心,我没那个闲工夫”

  她看着俞兮抽开凳子,朝门口走去,沈砚也刚好跨门而入,他们在奔向彼此的路上截然相撞,沈砚掀起眼皮,朝赵余意坐的角落瞥了眼,随后漫不经心的移开,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的握住俞兮的手。

  赵余意站在咖啡店门口,看着那俩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少年还穿着校服,像是刚从学校赶来,一个清秀有灵不卑不亢,一个挺拔俊朗肆意狂妄,他在过马路时会下意识把俞兮护在身侧,手也会抓得更紧,看样子倒是极其宝贝她这个女儿。

  看着他俩形影不离极为般配的身影,赵余意把女士香烟点燃,在呛人的烟雾中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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