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终章
高考那天的太阳很大,湛蓝一片的天空中泛着白色云雾,即便是清晨也依旧炎热,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枝叶,钻进树隙,在地上洒下大片光影斑驳。
和新闻上说的一样,这座城市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考点周围的工地都停止施工,车水马龙中多了许多贴着免费接送考生纸张的轿车、自愿组织在一起的志愿者、驻守防线保卫安康的警察、他们来自各地却分毫不求。
和新闻上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他们的前途让路,只不过他们从当年看新闻的人,变成了深受其意的当事人,就像是逐渐成长起来的NPC ,而考场外的媒体记者,又在解说着着他们进入考场的实时消息,而拿着手机偶然间刷到这条视频的你,说不定在不知道多少年后的今天,也会被记录下来,此时此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不管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九点整,高考正式开始。
俞兮看着眼前的试卷,眉眼平静,她拔开笔帽,黑色中性笔答题卡上不急不缓的挪动,考场上挂着的时钟一圈圈转着,这张寒窗12年的答卷,她,他,他们,都将写下最完美的解法。
他们见过凌晨五点,灰暗天空中朦胧的月亮,台灯下照过的一张张试卷一本本习题,试卷上那犹如过山车般上升下降的分数,一道道醒目的红叉,被翻到边角破烂的课本……
一桩桩一件件皆历历在目,挫折好似风雪里的梅花,愈冷愈开花,我本就是心向阳的少年,我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挫折?我,迎难而上。
九号考完最后一科的当天,俞兮没回家,直接回了云夏一中,但出乎意料的是,和她心中所想的清冷完全沾不上边,她站在高三的教学楼前,看着那大片火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走廊里有抱着书嚎叫狂奔的,又哗啦哗啦把试卷顺着教学楼往下丢的,而那拖出来的试卷足足有半人高,秃头的怒骂在楼下响起,但在这种时刻显然起不到半分作用。
俞兮站在那儿看了会,嘴角不自觉的带了点笑,看着教室前高三一班的班牌,她从后门跨入教室,被眼前的场景惊了又惊,大片大片漫天飞舞的试卷中,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俞兮!”
她朝着声音来源转头,看见了一脸狰狞,抓着一沓试卷就往窗外扔的李炎黑皮大高个三人,苏淼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劝过了:“我说去废品站卖了更加划算,他们三个不听”
俞兮哼了声:“他们仨要是能听说才怪呢”
苏淼整个人瘫在她身上,偏天借着光看她,声音带了点放松的惬意:“那你接下来准备干嘛?去A市找砚哥?”
俞兮弯了弯唇角,冲她晃了晃手机:“我票都已经订好了”
关于沈砚的考场,她已经问过宋曜了,她的计划全部准备就绪,只差一个沈砚。
苏淼不知道在看哪里,声音很轻的说:“真羡慕你们啊”
“那你呢,不准备去找李炎拍个合照吗?”
“是个好主意,但我已经拍过了”
“我单方面拍他”
——
A市那边的新政策要到十号上午才能考完,她定了凌晨的机票,坐八个小时刚好七点,俞兮看着窗外闪烁着星星点点灯光的城市,闭上眼。
想到不久前那匆忙又措不及防的一面,俞兮手紧了紧,沈砚,八个小时的飞机肯定不好受是吧?
但一想到一睁眼就能看见你,我就觉得特别值当。
——
临近十一点,考点外被围得密不透风,却又诡异的落针可闻,将近40度的太阳高挂空中,蝉鸣不停,夹杂着热意的风滚滚袭来,汗液沁湿额角。
拥挤的人群中,少女穿着极其简单的白T黑裤,头发随意的散在肩膀两侧,白色鸭舌帽下碎发被风毫无章法地乱吹着,她毫不在意只直勾勾的盯着校门,青丝交错混杂摇曳间,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微微眯起,眸色偏淡清澈纯粹,波澜不惊藏蕴万物,右耳上的银环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冷质的银芒,不定微微闪动。
她右手插兜,暴露在阳光下的左手拿着一束包扎精致的栀子,她唇角弯着淡淡的弧度,清冷恬静朦胧缥缈,唇红齿白明眸皓齿,人如其花,在这炎热的天气如清风明月般沁人心扉。
考场外面围的全是陪考家长,俞兮被挤在人流人流中央动弹不得,她在心里盘算着,最后一课应该就是新加上的自选,既然不计入总分,应该会有人提前交卷,就是不知沈砚会怎么做。
前方忽地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和旁人交谈,但此刻俞兮面前是一层层人墙,在身高上不占优势的她看不清前方的动静,只能根据周围的讨论,听出是有人提前出了场。
前方自学校大门由远及近走出一道挺拔散漫的身影,那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白T黑裤,而且微长的碎发盖住眉眼,他在刺眼的阳光下目不斜视的朝前方走去。
媒体记者举着话筒找过来时,他正把手里的中性笔往裤子口袋里塞,微挑着眉头看他们。
“方便问一下您觉得今年新加入的自选科目难度如何?”
少年勾了下唇,嗓音清润,带了点松散的漫不经心:“还行吧”
“那请问您对下年或将正式加入高考的自选科目持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他靠在墙上,伸手挡了挡那无处不在的烈阳,听到这个问题他浑不在意的笑,薄唇勾出略微戏谑的弧度:“没什么态度,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下届高三生”
说完这个问题抬腿就要继续往前,那媒体记者却觉眼前人有些许眼熟,刹那间他忽然记起组长前些日子让他们看过一人照片,言语间不乏赞美欣赏,说这可是个大人物,创越那位掌权人的独生子,要是能采访到他可就真是了不得了。
眼见沈砚要走记者急忙上前拦下,天热的不像话,沈砚原本不欲多说,可奈何这回的问题却是正好戳中了他的兴趣。
如果说刚才对沈砚地尊称还是礼貌的话,现在就是实打实不掺一点假的尊重,细瞧还带了点喜悦惊愕:
“虽然本年的自选科目不计入总分,但您也是本考点第一个出来的学生,能问一下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在吗?”
夹杂着滚滚热意的风突如其来,少年额前的碎发随之扬起,露出一双狭长精致又过分凌厉的眼睛,记者亲眼见证他那原本还浮着的几丝烦躁瞬间一扫而空,丝丝缕缕笑意爬上眉梢,嘴角噙笑,眉目纯粹若是星光点缀,整个人在风中意气飞扬。
他终于直视镜头,声音染上淡薄笑意,又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莫名意味,笑道:“因为我订的机票今天上午12点起飞”
那记者愣了下,谁都没有想到他会给出这个回答,给人留下足够臆想的余地,他直觉自己将要挖到什么大新闻,眼睛发亮的追问:“是要去旅游吗,所谓不给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不给自己的青春留遗憾?
这样说好像也对。
毕竟他的青春里有个人一直充斥着主角的戏份,而他如果失去她,那将会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沈砚笑起来,眼角那颗勾人小痣在此刻显得更为张扬,他迎着40度的烈阳,眼睛都没眯一下,声音清磁坚定,带了点旁人难以察觉的死磕到底,说:“不是旅游,去找我女朋友”
周边离得近的家长也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沈砚丝毫不怯,笑得依旧勾人风轻云淡,但他明显不欲再多答,可那记者依旧不依不饶,想再从沈砚嘴里嚼点什么重大八卦出来,沈砚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怒极反笑:“我飞机都快延误了,你还讲不讲道理…”
就当沈砚见争辩无果,准备直接走人时,远处一道极其轻微的喊声响起,有道极为熟悉的嗓音在叫他的名字:
“沈砚”
他都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那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顺着来源望去,他在拥挤的人流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那个十分熟悉,这两个月一直萦扰他梦境的人。
他们俩的视线隔空相撞,茫茫人海千年一遇相遇,时间仿佛就在这瞬间停滞,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上到下将人淹没。
假如爱真的存在,那答案究竟是什么?
看着远处少女清朗柔气的眼睛,像一股不合时宜的清风明月,她就那么远远地站在人流中笑着看他,眉眼弯弯一如初见,照亮了一整个世界的光。
她在等他,她坐了八个小时的飞机,只为了让他在出考场的第一刻就能看到她。
就在这瞬间,他忽然觉得那个永远说不出来答案的问题,在此刻有了具象。
如果再问他一遍,如果爱真的存在,那答案究竟是什么?
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爱是当我们视线隔空相撞,眼里只有彼此的那刻,是你毫不犹豫的奔向她,蓦然回首,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早已同样不顾一切的奔向你。
我曾经以为我会就这样,淡漠平静地过完一生,直到你的出现告诉我,枯木能逢春。
我们应该恨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你,因为你的存在,我可以原谅这世间对我的所有不公,只有你是我的解药。
那记者看沈砚不走了,以为是他反悔,便兴冲冲地把话筒重新举起,还没开口说话,就见原本不耐的少年此刻眼里噙着淡雾,嘴角依旧是那不可一世的笑,眼里的情绪却是无解,他滚了滚喉结声音很轻,笑出声:“我女朋友来找我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抬腿迈步向人流走去,而俞兮手持纯白栀子,清瘦的身影在人头攒动中不停穿梭。
如果是来见你,那我一定要用跑的。
我纯洁无瑕的爱只唯你一人所有,永恒的爱。
我愿意一直默默的守候,等你发现我的真诚和爱意,但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等你的。
很适合送给爱人,但也只能送给爱人。
栀子花开季金榜题名时,送君栀子愿君知子。
心中已有栀子花
三千梨花怎入心
若心真诚栀子花
庭中怎有梨树花
俞兮意识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不知道是因为跑的太快,还是即将要拥抱到的人。
骄阳正好蝉鸣不停,少年逆着光朝她飞奔而来,被风扬起的衣角诉说着意气轻狂,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绿意,穿插树隙洒下斑驳光影,为他们铺就成一条绿荫弥漫的花路。
身前是一股脑蜂拥而出的考生,身后是等待已久陪伴至今的家长,他们在以万为计数人的见证下紧紧相拥。
心跳久违的加速跳动,他们互相抵着彼此,至此,真正意义上的从未分别。
那年巷口转角是故事的开始,也是措不及防的重逢,一个冰冷淡漠一个散漫戏谑,视线隔着人群相撞在一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我们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但我们从未放手,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我们生来勇敢。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但我有幸能抓住月亮,至此,缥缈孤寂了半生的我,也终于有了名为归宿的东西,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烈阳依旧蝉鸣未停,枝繁叶茂爱人常在,一切都恰到正好,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祝我们都能赢在这个从未结束的夏天。
朝暮与年岁并往,愿与你一起行至天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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