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自流井
廊下摆了桌子,三个孩子围坐,灵儿慢慢端起粥碗,浅浅的喝了一口。
灵儿:“婆婆,师父呢?”
牙婆:“先生一早就出去了,我看了一眼,去了西边。”
小云:“酒坊?”
牙婆:“应该是吧。”
灵儿:“快吃,找师父玩去,他肯定弄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小蝶:“灵姐,鹿腿断了。”
灵儿:“啥?”
小蝶:“刚才骑了一下,鹿腿断了。”
灵儿:“你真是胖了呀,算了,找老陈修修,赶紧吃饭,我得去找师父玩。”
小云:“书桌边上有个大竹筒,那有几张图纸,找陈大匠的时候带着,他知道怎么改的。”
灵儿:“师父画了新图?”
小云:“恩,加了木轨,主体是一样的。”
灵儿:“小蝶,吃过饭你拿着图去找老陈,我先去找师父,若是师父没在酒坊,我自会在家等你。”
小蝶:“哦。”
灵儿:“小云,你去吗?”
小云:“不去,今天的课业很多。”
灵儿:“什么课业?”
小云:“微积分。”
灵儿:“什么分?”
小云:“微积分,不用管这些,你们去玩吧,有什么好玩的记得告诉我。”
灵儿:“行,师父说过要给我备酒,去酒坊肯定是要开工了,你不知道师父跟林夫子说话的时候师父提到酒,林夫子那眼神,真是望眼欲穿哟,好像要流口水一样。”
小蝶:“哈哈,有好吃好喝的谁不流口水?我想喝甜果汁。”
灵儿:“大早上凉气未消,就算有,师父也不会让你喝的。”
小云:“我听师父的,中午让师父烧黄鱼?”
灵儿:“你呀,没救了,师父在酒坊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婆婆会安排吃食的,不能总劳烦师父给你做饭,要懂得孝敬。”
小蝶:“我知道的,长大了我一定会侍候师父的,到时候给师父端茶倒水,擦桌扫地。”
灵儿:“用得着你扫地?”
小云:“灵姐,你的镯子是金的吗?怎么撞到碗上叮叮响?”
灵儿:“不知道,应该不是金的,金子不值钱,师父给我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
小云:“怎么个好法?”
灵儿:“为了这个东西,我吃尽苦头,刚带上的时候一股火烧到了头上,疼的十分厉害,后来慢慢觉得这东西跟我很亲切,像个喵仔撒娇的时候一样。”
小云:“确实是好东西,哪里可以得到?”
灵儿:“天上。”
小云:“天上?”
灵儿:“对,天上。”
小云:“师父画的那些都是海里的东西吗?”
灵儿:“你说学堂里挂着的?”
小云:“是啊。”
灵儿:“海里的东西很多,画的那几张算是比较好记的,我跟师父下海抓了很多东西,比桌子还大的贝壳,比房子大的鲸鱼,还有不怕热的虾,还有吃肉的海蚂蚁。”
小云:“海蚂蚁?”
灵儿:“对啊,海蚂蚁,成群结队的,一来就是一大片,只要两天就能把一只房子大的鲸鱼吃的只剩白骨。”
小云:“这么凶狠?”
小蝶:“这算什么,师父说了,鲨鱼啃的更凶狠,有一次追着我们的船咬,让师父一棍子电晕了,对了,中午让师父煮鱼翅?”
灵儿:“你这脑子里没别的了,不过嘛,也行,看师父忙不忙,如果太忙的话,就别劳累师父了,你记得不要多嘴,若是师父累了,无论如何不能开口说做饭的事,知道吗?”
小蝶:“我记住了,灵姐。”
酒坊,
灵儿蹦蹦跳跳进了酒坊的院子,看到杜安坐在一个砖垛子上,立马跑过去,爬上砖垛子,趴在杜安背上,搂着脖子用力摇啊摇。
杜安:“淘气,怎么你自己过来玩?他们俩呢?”
灵儿:“小蝶把鹿腿坐折了,我让她拿着图画找老陈去了,小云说要学微积分,这些人脸很生啊。”
杜安:“恩,韦家人,昨晚上要摸咱们的院子。”
灵儿:“大胆狂徒,反了他们了,明大叔,用力抽他们。”
杜明听到背后有人喊他赶紧转身望向杜安,原来是灵娘子,杜明赶紧点点头。
杜安:“别这么大火气嘛,小明会弄的。”
灵儿:“是,师父,蹬鼻子上脸的家伙,明大叔,用力抽他们。”
杜明听着灵儿的嘶吼,用力的甩了一个鞭花儿,对着动作慢的那个就是一鞭子。
灵儿:“好,谁不好好干活,用力抽他们。”
杜安:“好了,别喊了,师父的耳朵快让你震聋了。”
灵儿:“好的师父,挖这么多大坑干嘛?”
杜安:“这是酒的发酵池,酱香工艺必须要用到深坑发酵。”
灵儿:“酒缸里不是一样?”
杜安:“浓香,清香用缸发酵,还有米酒是用瓶发酵,用的东西不同制作出的酒会天差地别。”
灵儿:“哇,还有这么多学问啊。那,师父,不怕他们学去吗?”
杜安:“哈哈,他们要是能学去,你师父我,还那么费劲自己酿酒干嘛,直接买他们的酒不是更省事,这不是这帮人不争气嘛,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小明你看我干嘛,没说你。”杜明的眉毛挑的老高,眼睛蹬的大大的,眼神清澈而又愚蠢。
灵儿:“咱们先酿哪种酒?”
杜安:“一起酿,前期呢,先做三种,其实是四种,酱香,清香,芝麻香,还有黄酒,这芝麻香型呢,我知道怎么做,就是过程太复杂,需要很大的精力去管理,打算做一次,看能不能成,如果不成是三种,做成了呢,是四种。”
灵儿:“这些酒贵吗?”
杜安:“问这个干嘛?”
灵儿:“如果太贵的话,就别备这么多了。”
杜安:“哈哈,不用担心,师父的钱多着呢,洒洒水啦。”
灵儿:“什么是洒洒水啦?”
杜安:“九牛一毛,酒再贵,还能贵过师父的乖徒弟啊?!”
灵儿:“哈哈哈哈,师父说的对,乖徒弟最贵。师父,酿酒要多少天啊?”
杜安:“如果顺利的话,这些池子一个月能做完,今年酱香是做不出来了,让小明主要做黄酒,廷哥儿那边的酒缸勉强够用几天,再有两三天,厂房的地面就铺好砖,开始做清香,同时试验芝麻香,发酵大约需要一个多月,估计你开学的时候出酒。”
灵儿:“我喝过酒的,甜甜的,味道不错。”
杜安:“恩,师父的酒可不甜,黄酒会有甜味,其他几种都不甜,很辣的。”
灵儿:“要一直看着吗?”
杜安:“不用,我在分析水文,打算打口井。”
灵儿:“打井?在哪儿打?”
杜安:“走,我带你看看。”
往西走到厂房边上,杜安摘下灵儿手上的镯子,大根的无缝钢管冲天而去,镯子变大,快速转动,狠狠的砸在地上,翻起巨大的土浪,钢管猛的下落,戳进镯子砸出的土浪之中,十二米长的钢管快速没入,另一根冲天而起,接在一起,接口处迅速变红,快速降温后接口呈银白色,一刻钟时间砸下去二十几根钢管。
杜安:“退后,躲那房子后面,开始洗井了。”
灵儿快速跑到几十米外的厂房拐角,露个小脑袋看着。钢管里喷出大量的泥浆,混着石头子,石头子落地,砸的地面啪啪响。大股的气浪裹挟着泥浆冲天而起,浑浊至极的黄水井喷,洗井的过程持续了三四分钟,后面的水清澈无比,随着压力变小不再喷发,缓慢的冒出铁管,杜安选的这个水层还是不错的,算是个自流井。
灵儿慢慢走出来,满地的黄泥水,挨个把水坑踩个遍,走到杜安身边时,大半裤腿都湿透了,灰褐色的裤腿满是泥点子。凑到水管前伸手摸摸流动的水,抓住铁管,趴在管口喝了一口。
灵儿:“师父,甜的耶。”
杜安:“哈哈,甜的当然最好了。”
灵儿:“师父,这管子是银的吗?我摸着好滑腻。”
杜安:“哈哈哈哈,这都能摸出来?”
灵儿:“没有,外面这个白色没有里面亮堂,我往下面看了一眼,很清楚呢,我猜应该是银。”
杜安:“外面是锌管,里面有三毫厚的银,我看牙婆天天去河边挑那个臭水,心里膈应,早晚得弄点水的。”
灵儿:“是啊,洗一次澡,几位姨娘就得忙活半晌,哎,我个子小,祧不动。”
杜安:“喜欢洗澡吗?要不要弄个泳池?”
灵儿:“泳池是什么?”
杜安:“当然是游泳的池子呀,可以玩水哟。”
灵儿:“会不会太费事了?”
杜安:“怕什么,不是有那韦家的劳力嘛,反正也得管饭,不如多挖几个坑。”
灵儿:“对,就这么办,让他们挖,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没打死他们算他们运气好。”
杜安:“哈哈哈,别这么大火气嘛,跟师父说说,今天打算去哪儿玩?”
灵儿:“本来就是出来转转的,看这酒厂是有啥,现在觉得挺有意思的,师父,咱们把这水接家里吗?”
杜安:“接啊,为什么不接,不过呢,这之前,要做一个规划,这井有可能不会一直冒水,说不定哪天就停了,所以要做一个备用方案,做个水塔,还要给水塔做一个大扬程的抽水机底座,这些都要预留好,免得后期还要拆了再改,我先装个法兰,做个四百的阀门,装个三通,把水分出去一股,每个出口按个三百的阀门,做上水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灵儿:“什么是上水?”
杜安:“上水跟下水是一个相对词,上水是让水进来,下水是让水出去,你想想洗过衣服的水是不是要泼出去,咱们做个池子,池子下面有水道,不用人出去,水自己就流走了,多省事。”
灵儿:“是啊,我看鲤娘子泼院子里,好一会儿才干呢。”
杜安:“对啊,水少,随便泼一下没事,水多了呢?肯定要想办法流出去才对,比如洗澡水,那么一大桶,你们全洗的话,那么多桶水不一下子把院子给淹了。”
小蝶从远处跑来,嘴里喊着师父师父。
杜安:“慢点跑,乖乖,看这一头汗,来,洗洗手。”从没有被水冲刷的地方抱起小蝶,拧开一点阀门,把小蝶歪着身子凑过去,小蝶双手捧起水轻柔的洗洗脸。
灵儿:“你尝尝水是不是甜的。”
小蝶凑到水流边,大口啄了一下,砸吧一下嘴,淡淡的说:“是甜的,不过没有果汁好喝。”
灵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多余问你。”
小蝶:“陈大匠说用不了几天就能做好,过几天就有的玩了呢。”
杜安:“摇摇车?”
小蝶:“恩,不是摇摇鹿吗?”
杜安:“都一样,有好玩的总是好的嘛。”
小蝶:“师父,你累吗?”
杜安:“不累,怎么了?”
小蝶:“中午烧鱼好不好?”
杜安:“哈哈哈......好,烧鱼,烧黄鱼还是烧带鱼?”
小蝶:“拿火喷那个红红的鱼肉。”
杜安:“金枪鱼?”
小蝶:“对,金枪鱼,我要吃金枪鱼,火烧的那种。”
杜安:“行,那就解冻一只,灵儿呢?”
灵儿:“额,葱烧海参,油焖大虾,香煎牛排,要带骨头那种,咱们之前做的肚包肉煮几个,再烧个汤,就这些吧。”
杜安:“好,待会儿再问问小云要吃什么,行,你俩先回家玩,我跟小明交代一下水房的事就回去备菜。哦,差点忘了。”杜安把阀门拧大一些,镯子拿出来,给灵儿带上,送到干净的地方,放下小蝶。
小蝶:“回家等你哦师父。”
杜安:“恩,路上慢慢走,别跑的满头汗。”
小蝶:“知道了。”
东厢书房
小云:“你俩不是出去玩了吗?”
灵儿:“别提了,跟小蝶说的好好的,别提做饭的事,这馋嘴丫头。”
小云:“点菜了?”
灵儿:“恩,葱烧海参,油焖大虾,香煎牛排,肚包肉...”
小云:“小蝶点的?”
灵儿:“我点的,小蝶要吃金枪鱼。”
小云摇摇头:“师父真好。”
灵儿:“当然了,师父最好了。”
小蝶:“对,灵姐说的对。”
小云:“你来要写字么?”
灵儿:“写,有简单的没,我好多都没学会呢。”
小云:“那你俩拿笔描大字吧。”
灵儿:“行,学什么都是学,小云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说林夫子天天嗡嗡嗡的说那么多,我是一句也记不住,为啥师父说点啥,我就记得特别清楚,师父说过的菜名,我全记得,教我挖珊瑚,认小鱼,认螃蟹,认贝壳,好多长长的名字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为什么上学堂听到林夫子一开腔,我就睁不开眼?”
小云:“你喜欢师父呗,林夫子说的大多是圣人之道,你跟圣人之道无缘。”
灵儿:“嘶......有点道理,那我学业咋办?”
小云:“这还不简单,让师父教你呀。”
灵儿:“这样会不会不好呀,师父以前天天打坐,最近这段时间不是做饭就是倒腾一些琐事,有点耽误师父。”
小云:“没事的,师父打不打座都不碍的。”
小蝶:“对,没事的。”
灵儿:“别跟着起哄,你学业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算了,先不想了,写大字。”
小蝶:“恩,写大字。”
酒厂
柳廷带着长长的队伍,两个人抬一个大缸,喊着号子,一步一步走到酒厂,顺着杜安指的方向,所有人全部往厂房去,把大缸按照顺序摆整齐,原本空旷的大通间摆满了水缸。
柳廷:“东家,这是八十缸,后面的还在烧,中间夹了许多瓶子,都是一斤的,大约出了两千,十斤的大瓶出了三百,今年天冷之前能把您要求的数全做出来。”
杜安:“恩,行,别太累,要的也不是特别急,你多带点徒弟,这烧窑制瓶的技术呢,都是落后的东西,等你摸透了,带你玩点有意思的,肯定比你烧瓶子好玩,前提是你手底下能有一大批人代替你烧这瓶瓶罐罐,碗碗蝶蝶的。”
柳廷:“东家栽培,廷没齿难忘。”
杜安:“呵呵,莫说这种话,都是小道,玩的开心就行,不用想着对的起谁,对不起谁的,你现在玩的都是黑釉,实在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把手底下这些人都带出来,就开始弄彩釉,那些才有意思呢。”
柳廷:“我读过彩釉的内容了,不得其法。”
杜安:“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慢慢来嘛,现在几个窑口?”
柳廷:“七个,有五个在建了。”
杜安:“恩,你看着弄,小徒弟能看窑了,就放手让他们去做,不要抓着不放,说的多了,他们胆子就小了,反而不美,你说是吧?”
柳廷:“东家说的是,咱也跟学堂一样,晚上下了工就把他们聚到窑口,给他们讲踩泥,拉坯,磨釉,烧窑这些事,错是有的,生涩也是有的,慢慢就好了,有几个小子学的很快,明年吧,明年就让他们单干,开份工钱。”
杜安:“开工钱好啊,我就喜欢给钱......”
陈木匠站在柳廷和杜安中间,疯狂的用手指自己,柳廷看的眉毛一直跳。
陈木匠:“东家,有没有可以带我玩的?”
杜安:“额,你想干啥?”
陈木匠:“有没有好玩的呀,您想想有没有,有没有?”
杜安:“有啊,对了,字模弄明白没?”
陈木匠:“弄好了,做出来的第一批不能用,得把边角磨整齐才行,做的时候没想到这事,东家您说,还有什么好玩的?快说说。”
杜安:“船,大船,弄过没?”
陈木匠:“楼船?五层的楼船?”
杜安:“NO,NO,NO,吃水五到十丈,船身百丈,可以下海远渡重洋,挂个大拖网,弄几条下海抓鱼,怎么样?”
陈木匠:“这,我没做过船呀,我想想,我想想,这,差太多了。”
杜安:“你这脑子明显不够用啊,你不会,你还不会找啊,找会做的不就行了,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手艺,谁也蒙不了谁,对吧,花点钱,安排点人,找那些做楼船人,不可能都没了吧,毕竟那杨广没了才几年啊。”
陈木匠:“是是是,东家说的是,我得好好想想,这一弄,我心里真是没底,小打小闹的我做的好,一下子这么大个活,心里空空落落的,不行,我得再托人捎信儿出去,东家,您那有钱吧。”
杜安:“有,东厢房还有几箱子。”
陈木匠:“好,我拿一箱用,托人办事,不使钱,人家不当正事。”
杜安:“哈哈,有主意就好,你看着弄,这种事是长年累月,不用急于一时,一年两年有眉目,三年五年有眉目都是一样的。”
陈木匠:“是是,我明白。”
柳廷:“东家,这边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
杜安:“你们有谁愿意晒酱?”
柳廷:“晒酱?”
杜安:“酿醋,晒酱油啊,还有大酱块,随便的话还能做点别的酱,海鲜酱,甜面酱,辣椒酱之类的。”
柳廷:“盐怎么办?”
杜安:“盐不是事,我会安排人弄盐的,要多少有多少,精盐。”
柳廷:“这事我还真知道谁会,以前在洛阳的时候,我们那街上就有做这个的,我跟他家挺熟的,算是发小吧,一起光屁股长大。”
杜安:“好啊,你安排吧,武有三把周围的地都划拉过来了,到时候按照地契的范围圈起来,让你那发小自己找地方开工,到时候没什么大事就不用找我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只有一点啊,别弄的太小家子气,圈个二分地,做二两酱不够大家吃。”
柳廷:“是,东家,我会尽快去做,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去了,那边还有坯子等着进窑呢。”
杜安:“好,那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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