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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褚三儿


龙傲天的消息很快,当天晚上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出于谨慎,仍旧让仝家人在村子里秘密打听了几遍,把围绕这一家子的消息都记录了下来。

  杜安看着本子上不甚齐整的文字,调侃道:“傲天啊,你这字写的有点潦草呀,以后要多练练,加把劲生个文气点的儿子,将来接替你的工作,你也能省点心。”

  龙傲天老脸一红,注意力一下打的稀散,只能憨笑的挠挠头,茶杯被推到面前,端起来,喝了一口,顺下这有点噎人的话,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何而来,赶忙说道:“是这样的,那个偷儿叫褚三儿,其实早就洗手了,家里存了不少家底,过的还算可以吧,不管什么年景,基本都能挨过去,不过呢,他儿子有点那啥,让人下了套,带着赌,欠下一大笔,还签了文书,大儿子残了,不能下床,小儿子,有点不成事儿,两个闺女也早早嫁人了,为了还债,不得已又重操旧业,设局的几人,还有前后事由都摸清楚了,您觉得应该如何安排?”

  杜安:“你还挺同情他的呀!?”

  龙傲天:“说不上同情吧,只是这年月活命不易,多少有点共情!”

  杜安:“是,人呐,年龄大了,就是会感性一点,不过话说回来,你替我想想,这个偷儿,如果在你手里,有多大价值!”

  龙傲天:“额,这个,我……”

  杜安:“你没想过?”

  龙傲天:“是。”

  杜安:“小云,你呢?”

  小云:“既然是偷儿,必然不能在光明正大的事情上用他,给他披个小工的皮,放长安,迎来送往,栽赃陷害,盗取机密,问题不大,只是他年纪大了,不知身手如何。”

  杜安:“云,拿点钱,让傲天把这个局解开,所有契约抓咱们手里,先不要露了消息,在金库等他,若是进不来,这事儿就以保护性收买结束,若是进来了,没惊动正常的安防,给他在长安安排个差事。傲天,解这个局的时候,一定要打着五里坡的大旗,把所有人压死在地上,威胁他们,如果不拿钱照办,让他们人间消失,明确解释一下,是谁都不惊动,谁都不追查,谁都不在意的人间蒸发,就像泼在地上的水一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干涸了。”

  龙傲天:“如果他们不吃呢?”

  杜安:“动用酷烈手段,让他们吃,你又不陌生。”

  龙傲天:“明白!我这就联系仝家人,安排后续。”

  小云:“多给一份钱,让他们闭嘴。到时候问问他们是如何设局的,又是如何引诱那个傻孩子的,说的有章法呢,不妨也给他们一份差事,长安那边还是需要一些人去做事的。”

  龙傲天:“明白,我这就去。”

  杜安:“带着喵仔,它能警戒,能帮你观察暗处的人。”

  天气炎热异常,开始进入夏忙,微微发黄的麦子全部收割,晾晒,脱粒,晾晒场里立着几个鼓风机,就是几个大扇叶,外加一个长长的摇柄,没风的时候辅助分离麦糠,十余天的忙碌,颗粒归仓。最开心的就是彩蝶了,原本空出来的粮仓再一次装满粮食,呼延家的几个主力,各自带着队伍从附近收购粮食,每天都有牛车拉着粮食到五里坡,这些粮食并不是直接进仓。而是在晾晒场晒一遍,重新筛选一下,才会正式进仓。

  明显这个偷儿的耐心足够好,一个阴云密布的晚上,褚三儿趁着夜色摸到了金库附近,看着门口守夜人的灯火,静静守在一处阴影里,直到半夜时分,油灯逐渐昏暗,轻轻迈出脚步,没发出丝毫声音,听着守夜人轻微的呼噜声,慢慢走过门口,沿着墙边慢慢往前摸去,里面一道岗哨并不像大门口松懈,几个年轻人坐下等下读书,还有几个已经围着金库内院巡视了,轻轻一跳,爬上房檐,躲进房檐的隼头上,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此时满屋子人都在打盹,轻轻落下,一根细长的草杆伸进油灯里,一点点助眠的药粉掉落进去,随着枯竭的油灯,慢慢燃烧起来。大约两三刻钟之后,油灯熄灭,并没有人起来添油点灯,闪身进去,麻布包住锁头,用力一推,双腿伸进下面的缝隙里,身子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钻了进去,轻轻关紧门,把身上的衣衫脱下来,罩在门上,慢慢摸索,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燃,借着微弱的红光,快速寻到一个桌子,这里理应有油灯的,桌上摸索一番,有纸,有笔,摸到一个灯台,再吹一下火折子,点燃油灯,顿时亡魂大冒,一屁股蹲坐在地。

  一个威武的汉子坐在桌边,眼睛明亮的盯着自己,身上的铠甲泛着森然寒光,左手架在桌上,右手扶着腰间,黑暗里呼啦啦走来一个着甲汉子,兑着一盏灯,慢慢整个屋子的灯全部点亮,纤毫毕现,除了坐着的,还有两人已经站在了威武汉子背后。

  褚三儿吓的一身水,只能呆坐原地,龙傲天轻咳一声,拿起面前的纸,轻轻念道:“褚三儿,行三,无名,只唤作三郎,大象年间生人,曾跟洛阳一名大盗学艺,因大盗被杀,从此销声匿迹,妻秦氏,大盗之女,因其父名声在外,随母姓,育两子两女,两女已出嫁,大儿因少时与人争斗,残废,实则偷窃他人财物,被发现,小儿未学偷窃技艺,为人算计,欠下债务,你拿出家底,仍旧不够,铤而走险,来到这金库,褚三儿,你说说,哪里可有差错?”

  褚三儿躺在地上,捂着脸低声抽泣,并没有回答龙傲天的话,显然龙傲天也不着急,对着后面招了下手,一个汉子到门口,扯下黑衣,狠狠地捶了几下门,不多时,外面淅淅索索,打开了大门。

  龙六斤:“传茶水!”竹筒递给来人。

  “是!”

  走到边上的屋子,快速往灶里填上引火草,黢黑的铁壶坐上一瓢水,旺盛的火苗遮盖壶身,快速烧开了水,打开茶碗,倒进去一些茶叶,冲上热水,端起托盘,快步送到门口。龙六斤接过托盘,进了屋子,一杯茶放在桌上,龙傲天端起茶碗,轻轻刮一下茶叶,吹吹碗边,轻轻喝了一口,滚烫却又充斥着茶叶的香气,不错,正是这个感觉。正如眼前的场景,一切都那么刚刚好,热烈却不烫人,没管地上褚三儿的抽泣,只是静静地品味茶水,似乎并不着急处理眼前的事情。

  夏天,天明的很早,两顾无言,夜却越来越浅,看着东方大亮,龙六斤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一下,走进来,说道:“禀,包子熟了!”

  龙傲天听到侄子的话语,没有理会,站起来,越过桌子,踢了踢地上的瘦削汉子,说道:“走吧,请你吃包子,刚出锅的,最好吃。”

  褚三儿依旧无动于衷,龙六斤和龙二成对视一眼,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对着屁股踹了一脚,褚三儿顺着劲儿,跟上了龙傲天。

  穿过一段胡同,越过一片开阔地,慢慢走进了食堂。食堂里并不忙碌,只有一处灯下,一个女子坐在那里优雅的喝粥,龙傲天径直走过去,拱手禀报道:“带到!”

  小云:“嗯,坐吧。”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龙傲天说的,龙傲天却转身到了墙边,开始卸甲,龙六斤一推褚三儿,褚三儿有点不明所以,发现这个坐吧,竟然是对着自己说的,龙二成又推了他一下,这才顺势坐在了条凳上,低着头,不说话。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赶紧到龙傲天身边,帮着卸甲,自己身上的简单皮甲也脱下来,存在了柜子里,看二人都弄好,锁上了柜子。龙傲天在小云不远的地方坐下来,不多时,龙六斤端了一笼包子,龙二成用托盘端了三个碗出来,率先挪一碗到龙傲天面前。

  龙傲天拿起筷子一搅,笑着说道:“羊杂,不错,不错!”接过龙六斤递过来的包子,咬一口,羊肉大葱。

  龙六斤:“一人两个肉的,白菜豆腐,油渣萝卜随便吃。”

  龙傲天:“两个不少了,最近妇幼人多,先紧着她们。”

  龙六斤:“是,我家娘子也快生了,中午趁着送饭过去看看。”

  小云:“有粥,羊汤,喝什么?”

  褚三儿:“不敢,不敢!”

  小云:“忙活一晚上,肯定饿了,随便吃一口吧!”

  褚三儿:“惭愧,惭愧!”

  小云:“安姨娘,一碗粥,五个包子!”

  后厨听到小云的声音,回应了一声,不多时,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放在了桌上,轻点一下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小云:“吃吧,吃过了去我书房谈谈!”

  褚三儿一听,伸脖儿缩脖儿都是一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干脆大气点,于是左手端碗,右手抓包子,胡吃海塞起来。

  看褚三儿吃的差不多了,小云起身往外走,褚三儿看着周围空空,有点想跑,可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的底细查了个底儿掉,哎,今天算了栽了,认命吧,跟着小姑娘的身影,慢慢走了出去。

  小云来到书房,把灯点上,站在了一面屏风前,仔细看着关于褚三儿的一切,显然这里挂着的信息比龙傲天念那几句多了很多倍。

  褚三儿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小云也没强求,斜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么久了,想好对策没?”

  褚三儿:“不敢,不敢!”

  小云:“十天前那个白头发郎中还记得么?”

  褚三儿:“什么?”

  小云:“穆田宿,药研所的首席医师首席药师,全科医家。”

  褚三儿:“记得,记得,给我儿瞧过腿。”

  小云:“所以,你面前有两条路,一呢,回绝我,二,答应我。”

  褚三儿:“请娘子明示!”

  小云:“我这儿有个活儿,不是特别光明正大,你愿意做吗?”

  褚三儿:“小老儿还有的选吗?”

  小云:“有啊,人从来都有一个隐藏选择,既不答应,也不回绝,直接鱼死网破!”

  褚三儿:“小老儿不敢,观娘子年纪虽小,必然是身手凌厉之辈,多年前小老儿见过一位,气息之沉稳,动作之灵敏,小娘子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云:“你说击杀了麦大盗那个?”

  褚三儿直接跪在地上,心里犯突突,这可不是简单查了自己这么简单,甚至妻族也查的清清楚楚,轻轻擦一下汗水,说道:“小老儿愿效命!”

  小云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一份文书,递到褚三儿手里,说道:“几日后五里坡会外派招工,你在家里好生待着,不用管他们开的招工条陈是什么,你直接过去应招就行。等你正式进入编制,会给你一份去长安的表面工作,具体做什么,会有人带你的。最上面这个盖了方章的条子是一份现金支取手续,等你入编,到柜上把这一百贯支出来家用即可!”

  褚三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话,喉咙梗的慌,只能对着小娘子磕了个头,认真把文书揣进怀里,起身跑出了院子。看了一眼东方的红日,心里五味杂陈,周围已经熙攘起来,出了商街,心事重重的不知走了多久,一抬头竟然到了家门口,大门开着,小儿子守在房门前。

  褚三儿:“儿啊,什么事?”

  褚凤黎:“阿爷,老郎中来了,给大哥诊脉呢!”

  褚三儿赶紧推门进去,看到一白发苍苍的老头,坐在榻前,认真的摸脉,轻捋着胡子,眯着眼睛,没敢贸然打扰,静立一旁。

  穆田宿:“身体养的不错,腿上的问题,喝药治不了,需要手术,有七八成希望站起来走路。”

  秦氏:“老先生净胡说,许多郎中都说治不得了,一看你就是想骗我家钱财。”

  褚三儿一把推开秦氏,跪在穆田宿面前,委屈巴巴的哭诉道:“褚某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穆仙家,请穆仙家恕罪。”

  穆田宿倒是恬淡,不紧不慢的说道:“哦,无需多礼,受人之托,尽一份心力而已,具体的事情,还需要更多人去做,今天先这样,等你们方便了,把令郎送到药研所即可,告辞!”

  褚三儿赶紧起身,扶着穆田宿走出房门,到了门口,已经有一架豪华四轮马车在等待了,年轻车手打开车厢门,穆田宿轻抬脚步,踏上去,对着褚三儿笑笑,车手嘭一下关上门,隔着窗户对着褚三儿甩了甩手,示意他回去吧。马车启动,稳稳消失在街口。

  秦氏:“三哥,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我都不认识你了!”

  褚三儿:“瑶妹呀,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

  马车一路向东,车速并不快,不然这种地面肯定不特别颠簸的,

  肖树春:“穆爹爹,这种断了一两年的也能治吗?”

  穆田宿:“以前不行,受了重击,肯定有碎掉的骨头接不上,现在不同,可以手术的方式进行重建,大骨中间位置断裂,膝盖,脚腕都是好的,有很大希望恢复一部分行动能力的,后半辈子可能做不了重体力劳动,能走也算是恩赐吧。”

  肖树春:“阿爷说,手术是咱们的机密,这样给外人用,不会出事吧?”

  穆田宿:“有集团的授权,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不需要你考虑。”

  肖树春:“是,专心做事。”

  食堂

  包包子的一应用具全摆在了大厅,最显眼的位置摆了一个鞋盒大的钟表,柳大林拿着钥匙给钟表上劲儿,杜安看了一眼,去边上洗洗手,戴上围裙。

  安娘子:“可以开始了,各位注意记笔记。”

  杜安来到发面盆前,伸手拽出盆子,全倒在案板上,撒一把面粉,伸手开始揣面。

  安娘子:“这样我们都知道,您说重点就行。”

  杜安:“嗯,发面的时候加了荤油,猪油没有什么气味,你们按比例加即可。”拿刀切开面团,搓成剂子,切成小块,拿一块放在天平称上,称出重量,轻擀一下,挖一勺肉馅,扯一下皮,放在称上,继续说道:“连皮带馅二两,一百克左右,肉馅蒸十五分钟,素馅蒸十二分钟,冬天醒发时间多一点,让酵子有个反应时间。”

  安娘子:“揣面时加碱粉有什么作用?”

  杜安:“酵子在三十度至五十度时会非常活跃,放出二氧化碳气体,只是醒发的时候有用,笼屉打满蒸汽,很快就会超过五十度,酵子失效,这时候碱粉会接替它的工作,自身分解,放出二氧化碳,让面皮疏松多空,暄软可口,猪油会与面筋结合,放凉也能保证包子不发硬,配方问题,你们直接看食谱内容即可,基本没有大的出入,照做就能保证基本的口感,你们要注意的更多一些,物料摆放,动线设计,环境卫生,工具的清洗消杀,晾晒更换,还有就是个人的卫生,以及各种污染物的防治,这些工作会让你们的工作量增加两成,这些是食品卫生的最重要保障方式,无论包子做的再完美,放在一个臭抹布擦过的碟子里,都会影响到最终体验,好了,关于后厨的事情基本就这些,你们按照手册对照着做一下。”走到水池洗洗手,走到餐桌前,拿起一瓶醋,继续说道:“这个醋瓶的容量是经过设计的,基本就够一顿饭,如果没遇到喝醋的,基本够一顿饭使用,用完以后,不准直接添加,只能换满瓶的,这些瓶子要拿到后厨进行清洗消杀,晾干以后才能灌醋,酱油也是一样,辣椒油还没有普及,放在柜台比较靠里的位置,有专门托盘盛放,你们需要记住,开店和咱们食堂不一样,那是一个花钱消费的地方,客人所能看到摸到听到想到的一切都是经过设计的,小到纸巾,大到洗手池,都有其内在的价值思路,你们有新的建议和改进意见,写成方案,交秘书处,大家讨论。”

  安娘子:“若是有人闹事呢?”

  杜安:“闹事也是分情况的,由掌柜处理,你们尽量不要跟闹事的人对线,青皮或者其他严重性质的闹事,集团会处理的,只需要在重大冲突中尽量保证自身安全,损失些物料并无问题,人员损失会更严重一些,咱们得档口都是先收钱,再出票,有单子才会出餐品,不用太过担心闹事的,年轻的孩子都习武,打几个闹事的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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