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色床幔
宫里要有喜事了,阖宫上下喜气洋洋。
福公公端着锦盒,忙上忙下,“殿下,这是绣房做的婚袍,用了几斤金线呢,您试试看。”
“放那吧。”柏崇只淡淡地看了一眼。
福公公看出他的不情愿,“殿下,不管怎么说,这是喜事,是人生大事,您得乐乐呵呵地办。”
“大婚一切从简办,不必要的环节就免了吧。”
福公公欲言又止,“殿下,皇子婚仪向来是灵川大人经办的,您看...”
柏崇的眼神暗了暗:“他近来身体不好,开春祭祀活动又多,婚仪就别麻烦他了,由礼部尚书负责吧。”
“是。”
近来,可能是在床上欢好多了的缘故,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柏崇对灵川不再横眉冷对,灵川也不再别扭着,那事儿也温柔和谐了许多。灵川慢慢体会到欢好的乐趣,虽然心里还是总带着罪恶感,但兴致浓时,也就暂且抛诸脑后了。
欢愉是实实在在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夜里,灵川熄了灯准备就寝。柏崇带着一身寒气和灰尘破门而入,连带着屋内的气温都降了下来,灵川往上提提被子,手也缩进去。
“这么早就歇了,是想躲着本王吧?”柏崇皱着眉头,掀起被子,单手解开灵川衣服扣子。
灵川微微撅着嘴,对于柏崇这种单刀直入式的行为不满。
柏崇没有欺负他,而是查看伤势,“疹子怎么还没消下去?”
立刻叫小池端来药,勒令灵川喝。
“我今天已经喝过了。”灵川摇着头拒绝。
“这是补药,可以多喝,多喝点好得快。”
“我不想喝。”
灵川以为他会发火。
“苦么?”
灵川不知怎么回答,其实这药也不算苦,草药熬成的,苦中带着些草药的清香,只是他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他以前基本上没有喝过药,生了病顶多也只是煮点热汤扛着,祭司不能服用药物,要避免药物对身体感官的侵扰,保持最本真的状态。
柏崇以为他默认了药苦,“小池,去御膳房取些糕点。”
“不用了,这个时候,哪还有糕点。”灵川出言阻止。
柏崇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就让他们现做。”
小池本来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被喊起来干活,又是端药又是拿点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套了件衣服就往御膳房去了。
柏崇不满:“你也太纵容奴才了,怎的比主人歇下的还早。伺候得这般不尽心,怪不得一点小疾拖拖拉拉总是好不了。”
“我没把他当奴才。”灵川小声说。
柏崇目光变得凌厉:“那你把他当什么?”
“处处护着他,该不会是跟他欢好过了吧。”
灵川怒了:“你说的是人话么?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小孩子。”
“你急什么!”柏崇不满地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把。灵川疼得咧嘴,腰都被拧红了,柏崇端起药碗,“快凉了,喝了吧。”
灵川瞪着眼睛,不肯接,犹豫着问:“你喂我吃,行不行?”
没想到柏崇爽快地答应了,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喂他。
等小池拿着糕点进来时,一碗药也喝得差不多了。
柏崇拿了块点心:“药苦,吃块点心吧。”
灵川摇头:“不吃,祭司是不被允许吃这些的。”
柏崇沉默,突然有些心疼他,一些寻常的糕点而已,他从来都没吃过,也不晓得这些年他在荒凉的东山上吃了多少苦。
“吃吧,我允许了,这里我说了算。”
灵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嘴角上勾,这是回宫以来,灵川第一次对着他笑。
灵川伸着白白的手,接过掉着渣儿的点心,看了看,又放回桌上。
“很好闻。”
柏崇知道他也馋,同样都是人,怎么会不馋呢?
“那你尝尝。”
灵川摇摇头:“不啦,我不爱吃。”
柏崇知道他是念着自己祭司的身份,不愿破戒。
“你不吃,我可吃了。”柏崇拿起点心,放进嘴里,还未咀嚼,突然拉过灵川,把口中的糕点渡给他。
灵川来不及躲闪,还未反应过来,一口香甜酥软便到了口里,融化开来。
原来糕点这样甜。
“你做什么?胡闹!”灵川红着脸挣脱开,赶紧喝了口水。
柏崇鄙视,明明喜欢吃,尝到甜头了,嘴上还不承认。
第二天,灵川还未从初尝糕点的甜蜜中醒来,就传来柏崇即将大婚的消息。
灵川举着笔愣了一会儿,很快平静下来。
“他成婚是大事,这下又有的忙了。”
小池看到他笔尖的狼毫在灯下颤了颤,字的笔锋歪了。
“灵川大人....
小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灵川大人应该难过,但又替他想不出难过的理由。毕竟,他们的关系算不得名正言顺。
宫里很忙,柏崇执意要在原来的寝宫里大婚,可旧寝宫是以前他做皇子时的旧居,又破又旧,实在不适合在这办婚仪。福公公不敢违逆,便从杂役房调了些人过来修缮寝宫。
“殿下,您看这寝宫还需要布置些什么?”福公公请了柏崇来查验。
柏崇淡淡扫了一眼,指着床上的幔子:“我喜欢白色的幔子,换了吧。”
“殿下,使不得,大婚必须用红色,否则会不吉利的。”
“好吧。”柏崇从干活的杂役间走过,突然觉得其中一个人有些脸熟。
指着他道:“这个人我从哪里见过。”
福公公:“殿下好记性,这是原礼部主事孟怀玉,前几日在花园与殿下见过的。”
柏崇这才记起来,他便是那位在暖房培育鲜花的小主事,因那日鲜花导致灵川身上过敏出疹子,他一个不高兴把孟怀玉贬到了杂役房。
“孟怀玉,本王问你,你能培育出没有气味的花么?就是对花粉和花的气味过敏的人也能受用的花。”
孟怀玉跪下,低着头:“回殿下,理论上是可以的。”
“好,那你就专心培育花,培育得好,本王就允你回礼部。”
孟怀玉嘴里说着谢恩,暗自心惊:原来如此,崇王宠爱的人对花粉过敏,闻了他培育出来的鲜花,身上不舒服了,这才惹得崇王发怒,将自己贬到了杂役房。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不知何时就触了龙颜招来大祸。
孟怀玉跪着惊出一身冷汗,柏崇一甩袖子,离开了。
晚上,他来到灵川房内,灵川正铺了红纸裁剪,他的手很巧,尽管被拶指刑具伤了指骨,但做起这些小活儿来还是蛮灵巧。
那红纸被折折叠叠,最后竟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鸳鸯,用朱笔点上眼睛,画上羽毛,两个用红线穿在一起,不一会儿,就穿了一大串。
“你做这些干什么?”
“在准备大婚的东西。”灵川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活计,手指上下翻飞,十根白玉般的手指头,晃得人眼疼。
“别折纸了,伺候本王睡觉。”
灵川不愿意:“殿下,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都睡多少回了,你身上有几根毛,本王都清楚。”
灵川红着脸较劲儿:“你大婚在即,还是不要做这种违背人伦的事了。”
“由不得你。”灵川的不顺从惹得柏崇不高兴,灵川一直在挣扎,说什么都不肯配合。
柏崇心下不悦,“啪!”一巴掌打在身上,灵川疼得叫出来。
常年习武,在边境,柏崇一掌能劈死一只狼。他的一掌落在人身上,半边身子都得发麻。
“你闹什么,安生了没两天,是不是又想挨打,贱人,本王几天不打你,皮肉就痒得难受。”
灵川挨了打赌气一声不吭。
越是这样,越是想折腾他。
按照纲常,有了这种关系,这人就属于自己了,可灵川跟他缠绵过许多次,两人之间还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他本能地想去拉近这种距离,用身体,用暴力,甚至努力去淡化脑海里那段仇恨,可还是无济于事。
柏崇气不顺,伸手又打他一下。
“啪!”挨了一巴掌。灵川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被打裂了。
一股脑把气都撒出来,柏崇也累得不行,躺着缓劲儿,话都不想说,灵川手都是抖的,胡乱抓了个毯子盖在身上,转过身子,留了个后背给柏崇。
“转过来。”
“让你转过来,听不见?!”柏崇起身,手把他腰揽过来,用力一拉,灵川被拉到怀里。
“你今天怎么了,耍什么性子?”
灵川还是不开口。
“明早记得找太医来处理身上的伤。”丢下这句话,柏崇就睡着了,临睡着前,他盯着洁白的床幔心想,如果自己大婚,是和灵川该多好啊。
灵川缩成一团,快到天亮才昏沉沉睡过去。
“大人,醒了么?太医在外面候着呢。”小池轻手轻脚进来,摇了摇床幔。
“让太医走吧,我不太舒服,起不来。”
小池奇怪:“不太舒服,那不是正好需要太医看看么?”
灵川无语,这一身欢好留下的伤,怎么好请太医看呢?
“让太医回去,我没事,退下吧。”
小池听出了灵川语气中的不耐烦,大人向来对他和颜悦色,很少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和他讲话。
他只得让太医回去。太医战战兢兢跪着不肯走,上次因为他克扣灵川的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番,扣了一年的饷银,这次长了记性,不敢怠慢。
王太医苦着脸:“是崇王殿下让我来诊治的,这...没问诊,我不敢走啊。”
“我们家大人不让诊,我也没办法。”小池双手一摊。
听说灵川不让诊治,把太医退回来,柏崇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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