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独行者
另一边的陆剑并不知道此间发生的事情。
他这时正在医院里组织医生和民众们展开着救援行动，争分夺秒地将一些行动不便的老弱病残通过医院的担架等合力撤离出医院。
奥特曼与怪兽的战斗让还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尽管此时医院的主体建筑尚未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但两个巨物战斗所产生的余波和震撼、云爆弹等炮弹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和巨响，已经足以让这里的人们惊恐万状，更别提有可能下一刻就会被战斗里的某个技能或流弹击中，甚至是直接被如山的身躯压扁的惊恐了。
毕竟这里距离怪兽实在太近了！
轰隆隆~
已经停电了的走廊上再一次映入了冲天的火光，爆炸的巨响让近在咫尺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担架，难以忍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们东倒西歪地感受着脚底传来的巨震，好似这栋早已摇摇欲坠的住院大楼下一秒便要倒塌一般。
“操！”
重新黯淡下来的走廊里，不知是谁低声暗骂了一句，旋即有人站起，自顾自地朝着幽幽绿色指示灯的方向遁逃而去，紧接着，有更多的人抛下了身旁行动不便的病人随他逃去。
只是眨眼间，陆剑的身边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就连抬起担架的人数也不够了。
黑暗中的陆剑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那些逃跑的人。他只是默默地背起了手边的一个右腿包裹着厚厚纱布的老人，右手拉过一个半大的孩子，在不停震颤着的地面上缓缓前进。
在他身后，剩下的人们也做出着同样的动作，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追着那高大的背影蹒跚向前。
走在最前面的陆剑突然想起了刚才与陈汉明离别时的对话。
[“真是没想到啊！好好的一项技术竟然变成了破坏城市的怪兽，本来我们可以用它造福人们的。”陈汉明低着头喃喃说道。
他已经保持低头的姿势很久了，久到就像是在忏悔，但虚空中却没有他想要的回应，只有不远处两个庞然大物战斗的巨响。
“直到现在你还对这个所谓的技术执迷不悟吗？你兄长陈汉盛在人体上使用后果未知的迪恩兹素就是一个错误！”陆剑反驳道。
“呵呵！在最终的结果来临前，又有哪个科学家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呢？无非都是在未知里寻找那一个渺茫的希望而已。”陈汉明听到陆剑反驳自己并没有生气，或者说以他的身体状况已经生不起气来了。
“研究就像人生，在下一秒真正到来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无法预知的未来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黑暗中的独行者。”
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听起来颇为哲学的话。
“都是借口罢。”陆剑摇摇头，转身看向另一边窗外的住院大楼，此时正有一拨人从大楼的出口处仓惶地逃出。
“呵～”陈汉明没有理会陆剑的讥讽，咧嘴笑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去吧，去疏散他们，救下更多的人。”
“我已经不行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接着沉默了几秒，他又从嘴角处挤出一句：“我喜欢这里。”
陆剑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时陈汉明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在窗外照进的火光下，淡绿色的溃疡已经肉眼可见地蔓延到了整个腹部，就连他仰起的脖颈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绿色的血线。
陆剑宽慰道：“别怕，我马上回来。”
接着陆剑便要起身离去，却被陈汉明一把拽住衣袖：“等下，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带上这个？”
陈汉明从染血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U盘，拉过陆剑的手，郑重地将其放在后者的掌心之间，然后把手指缓缓合拢。
“这是？”陆剑不解。
“这是兄长和我的毕生所学和研究。其中，兄长他在研究迪恩兹细胞的过程中得到启发，创造性地提出了一种新的治疗白血病和癌症的新疗法，在克隆体身上的临床试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还没在其他人身上试验过。”
陈汉明托着陆剑的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掌心中的那个带血的U盘：“放心，这个新疗法没有迪恩兹素的干预，不会再发生这里的事情了。”
“我现在拜托你，把它带走，然后让它出现在需要的人身边。”
陆剑看着陈汉明恳切得近乎哀求的目光，手指合拢紧紧握住掌心的U盘，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能不能把你的通讯器留下给我？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是最熟悉变异迪恩兹细胞的人，也许能帮上什么忙呢。”
“好！”]
陆剑细细地回忆着离别的细节，一步不停地在黑暗中坚定地前进着。
那个小巧的U盘此刻就在他胸前的口袋里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不停地晃动，晃动的频率在不知不觉中与脚下的步伐所重合，竟是莫名给了他一股前进的动力。
说实话，从他自身的经历来看，他实实在在地憎恨着陈汉明和他兄长这种为了心中所谓的科学而肆意开展人体研究的人，但他却并不反感陈汉明，因为他明白对方有一颗真正想要造福人类的心。
前方就是政府人员设置的紧急撤离点了，比他们先到的人都纷纷乘上部队的撤离专车安全离去，此时的撤离点只剩下不到十个正在等待下一躺撤离专车的人们。
这里距离怪兽仍然说不上远，但风险总归是小了许多，其中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还饶有趣味地拿出手机对着打斗中的奥特曼和怪兽拍上了视频。
陆剑他们是最后一批到达这里的。
“芜湖！”突然，前面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
当他转身看向身后，一道横亘天地的闪耀光芒在奥特曼胸前的手臂喷涌而出，夺目的强光照亮的这片天地，势如破竹的攻击将对面的其中一只怪兽骤然轰散，直至彻底消失。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奥特曼发射的光线，但每一次都能让他发自心底地感觉到自己的脆弱——以人类的身体，在这奔流的光芒中撑不过哪怕一微秒。
但紧接着，另一只怪兽对奥特曼发动了攻击，让奥特曼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差一点就要摔倒压倒身后的医院了。
“小伙子，你还有力气吗？”这时，身后一名老人颤颤巍巍地叫住了他。
“怎么了？”
“和我孙子隔壁病床的是一个小女孩，我们撤离前看到她正被一个有点瘸腿的姑娘背着走，但她们好像没跟着我们一起出来……”
“王凝嫣！”陆剑心头一震，拔腿飞快地往回跑去。
“四楼，在四楼！”身后的老人扯开嗓子大喊。
……
“因为我有清除迪恩兹素的，唯一的解药。”
另一边的小楼里，陈汉明说完这句话后，忍受着身体四处传出的剧痛，咬着牙逼迫着自己用手扶着桌子使劲站起。
“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会用解药将怪兽体内的迪恩兹素完全分解和清除，不会有任何的遗留问题。”
“江博士，意下如何？”
“先说说你的条件。”
陈汉明偻着腰吃力地掀开桌面上盖着的防尘布，在一个小型的冷冻柜里取出了一支装着黄色液体的玻璃小瓶，脸上微微一笑。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将一个U盘交给了那个叫陆剑的人，U盘里面有我和我兄长研究的所有资料，里面有许多已经在克隆人临床试验上证明可行且无迪恩兹素干预的新疗法。”
说到这里，陈汉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疼痛：“我希望你能帮忙让这些新疗法通过申报和审查，并尽可能地将其推广出去。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需要它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你能在申报时使用‘汉盛疗法’这个名字，因为这些成果都是陈汉盛博士的心血。”
这一次，通讯器里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再次传出那道依旧清冷的声音：“可以，我答应你。”
陈汉明咧起嘴角笑了笑：“这就足够了。”
接着，他从另一边的冷冻柜里取出一支针管，为自己这副危在旦夕的身躯注入了一针肾上腺素，又注射了一小管的迪恩兹素——前者能激发出他身体最后的力量，而后者则会加速他体内细胞的变异速度——他这是不要命了。
然后，陈汉明仰起头，将那个装着黄色液体的玻璃瓶使劲吞入腹中。
看着窗外肆虐的巨大怪兽，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坚决：“来吧，让你尝尝我这几个月来唯一的成果！”
说罢，他独自一人翻出窗外，一骨碌滑进战斗造成的深坑之中，蹒跚而又坚定地朝怪兽冲去。
……
陆剑再次回到了这栋摇摇欲坠的住院大楼，睁着眼睛拼命地在东歪西倒的桌柜堆和凌乱的地面上寻找着可能被遗留下的人。
他按照老人的提示来到四楼，这里的状况与其他楼层的状况别无二致，唯一还算好的便是更高的楼层获得的光线也会更多一些。
那时与琛辰一同潜入地下实验室使用的手电筒早在混乱中不知遗落在了何处，也就他眼睛的夜视能力比一般人更好，否则也没有信心重回这个被黑暗牢牢占据的险地。
窗外，奥特曼与剩下的怪兽打得难分难解，拳拳到肉的巨响与地面的震颤让这栋大楼不时传出了痛苦的呻吟——那是楼板与楼板间摩擦所产生的阵阵怪音。
然而，此时闪起了红灯的奥特曼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在怪兽狠烈的攻势下只能依靠速度优势在攻击的死角辗转腾挪。
几个回合下来，奥特曼甚至有些跟不上怪兽越来越快的攻击速度了。
一个不注意，怪兽的巨钳如同千斤的铁锤般猛击在奥特曼肩膀处，强横的力量不仅在奥特曼身上炸开剧烈的火花，更是将奥特曼的上半身整个扭转，头朝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而这时，陆剑听到了从奥特曼方向传来的越来越急促的警示音。
滴咚滴咚滴咚……
他知道，这时的奥特曼已处于强弩之末。
于是他再次加快了脚步。
一旦他们失去了奥特曼这个强大的力量，这里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怪兽的脚步了，这栋住院大楼必将首当其冲地受到怪兽的攻击。
“……有人吗……救我……”
突然，陆剑在大楼外战斗的巨震中听到了一段断断续续的低语，尽管声音很小，但他却听得真切——似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他连忙拨开身前阻拦的杂物，快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他在一处过道的拐角后发现了被翻倒下来的储物柜砸得昏迷不醒的女孩。
正是王凝嫣。
陆剑伸手在王凝嫣鼻尖处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
翻下来砸到她的储物柜十分高大，其份量也是很沉重的，如果是被结结实实砸在身上说不定已经没救了。
但并不宽阔的过道救了她一命，让储物柜与地面形成了一个夹角，也为她留下了一丝生存的空间。
陆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了压在王凝嫣身上的柜子，这时他才看到了被王凝嫣护在身下的小女孩。
轰隆！
整栋住院大楼再次发生了剧烈的巨震。
外面的奥特曼再次被怪兽发射的绿色电光击中，因重心不稳而跌跌撞撞地摔倒在了地上，身体在大楼近处经过，不经意间碰碎了大楼的一角。
“走！”
陆剑一咬牙，用力背起王凝嫣，然后将小女孩横抱在胸前，再次踏入了黑暗的楼道。
当他们走出医院大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怪兽攻击奥特曼的绿色电光被后者堪堪躲开，径直轰在住院大楼的外墙上，接着这栋早已松散的大楼开始从中间往下坍塌，只是几秒的功夫就只剩下一片没有生机的废墟。
在一片滚滚的烟尘中，怪兽尖叫地将整个身体压在了奥特曼的身上，再次分泌出了那种恶心的粘液，竟是想要一鼓作气将奥特曼的整个身躯吞噬进去。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名叫陈汉明的男人，吞下了自己花费了数个月研制的唯一的解药，以变异迪恩兹细胞的形态进入了怪兽的体内。
此时，那个装有黄色液体的玻璃小瓶终于因为怪兽体内的细胞猛烈的挤压而破碎，渗出的液体如同硫酸般飞快地腐蚀着怪兽体内的组织，顷刻间在怪兽体内腐蚀出了一个骇人的大洞。
很快，黄色的液体沿着腐蚀出的大洞渗进了怪兽的血管、骨骼，以及最外面的皮肤，直达四肢百骸。
此时，怪兽吞噬奥特曼的动作也停止了下来，就像一个走完了发条的木偶不再动弹，只是任由身体的组织一寸寸地被腐蚀殆尽。
下一秒，被怪兽压在身下的奥特曼也达到了极限，随着一阵光芒闪烁而过，两个巨大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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