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阿鸢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如今踩上了这油渍,偏偏周围除了梓烟没有别人目睹这一切,鞋上沾了油一时半会也弄不掉,后面若是因为这滩油哪位娘娘出事了,虽东西不是她弄的,但查起来她十有八九也会被连累。
更何况这宫里可还有位月龄不小的刘才人,如今因着肚子里的皇嗣,可是宫里顶顶重要的人,连皇后都是一天一次的询问她的情况。
可再不走,仅凭着她和梓烟的两条腿,怕是要迟到……
就在阿鸢一筹莫展的时候,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禧宝林?”温和的声音从阿鸢身后传来,她有些僵硬的转身。
是皇上与皇后。
二人不知为何会坐着轿辇往这小路走,看见阿鸢主仆二人的身影一直站着不动,凑近之后让人落下了轿辇。
“大老远就看见你一直站着不动,可是有什么事?”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阿鸢连忙低头行礼,在抬头的一瞬间,眼眶变得微红,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似是含了水光。
因为鞋上还沾了油的缘故,阿鸢行礼的动作有些不稳,险些往一侧摔倒。
眼见这情况,齐祯立刻起身大步走到阿鸢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声询问。
“怎么了?”
皇后下轿辇的动作随着齐祯那焦急的背影一顿,但她没露出什么异样,跟着齐祯就走到他旁边,也是一脸担忧的看向阿鸢。
“只是踩到了油差点摔倒,臣妾无事,惹皇上皇后娘娘担心了……”
阿鸢没料到齐祯居然在不顾皇后还在一旁就这样过来拉住她的手。
她心里下意识的认为皇后肯定见不得皇上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妃嫔拉拉扯扯的情形。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阿鸢就立刻想把手从齐祯掌心扯出来,却没料到他拉得那么紧,她这居然扯不出来,未免动作过大让皇后看到心里更加不舒服,阿鸢只好垂眸,极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神情。
她故意做出那样的神情的确是想让齐祯心疼,但没想到有些弄巧成拙,一时间很是不自在,只好低着头掩饰着。
皇后也注意到眼前她的不自在,心里发笑。
到底还是伺候皇上的时日过短,处在她这个位置上什么没见过,当初的王充媛等人在她面前做的那些比眼前这情形要过分一万倍,她都没什么,如今这只是拉拉小手罢了。
小儿科。
但是皇后心里也舒坦不少,无论什么原因,这禧宝林是个懂规矩的,对她也是真的尊敬。
既如此,她更不会为难她什么。
还没等齐祯开口,皇后就皱起眉头。
“踩到了油?这青石路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油?”
“本宫瞧着你脸色不是很好,可要宣太医来瞧瞧?”
“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让主子踩到油差点摔倒,幸好禧宝林无事,不然本宫定是要罚你。”
齐祯虽没说话,但沉沉的目光施压在梓烟身上。
主子出事,第一个要质问的定是奴才。
梓烟听闻立马跪了下来,“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眼拙。”
阿鸢不想牵连梓烟,“娘娘恕罪,但梓烟平日里一向是个细心的,只今日这地上的油实在是太过像水,梓烟一边扶着臣妾,一边又要顾着和臣妾说话,一时顾不上也是正常的……”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立刻查到这油渍是如何来的,以免旁的主子受到伤害。”
见阿鸢如此维护梓烟,齐祯心里虽然有气但也没对梓烟撒,他敛眸凛声道:“起来吧,没有下次。”
“这宫道每日定时有专人清扫,怎么会漏了油在上面?将今日扫洒的宫人押上来。
“再去给禧宝林取一双新鞋来。”
“皇上,再让人抬个轿子来吧,这离宴会还有好一段路程,禧宝林怕是要赶不及。”这时皇后主动开口说道。
齐祯看了她一眼,面色微缓,“还是你考虑周到。”
“多谢皇后娘娘。”阿鸢也极有眼色的向皇后低头道谢。
“不必多礼。”皇后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王德的效率极高,不一会便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
“扶着你们主子去一旁更换锦鞋。”齐祯摆手示意梓烟,转头沉下面色,带着一副审视的姿态看向面前跪在地上的太监,“你就是负责清扫宫道的主管?”
“是、是、、奴才孙虎参见皇上皇后……”那太监瘦瘦高高的,此时跪在地上有些发抖。
“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的话,今日负责清扫的是小维子……”
他话音未落,一旁那年龄看起来尚小的小太监立马不断磕头,虽然他极为紧张,但口齿清晰,“皇上,奴才午时打扫干净之时是没见过这油渍的,孙公公也检查过了,同样并未看到过这油渍……”
“对对,奴才检查的时候地上绝对是干净的……请皇上明鉴呐,奴才等绝不敢做出此等害人之事……“
孙虎也不是个傻的,立马顺着小维子的话说下去。
二人不断求饶着,心里却都有些绝望,仅凭他们这一张嘴如何能证明他们的清白,最后无论如何他们一顿板子肯定是逃不了了。
齐祯没说话,一旁的王德立马机灵的跳出来,“皇上,奴才已经让人去查了午时过后有谁经过过此路段,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
“虽不能证明你们与这事无关,但这……“齐祯缓缓开口,正要说出对二人的惩罚。
阿鸢正好换好了鞋款款而来,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二人,轻声说道:“皇上,不若先将二人关起来,待找到真凶再进行惩罚。”
“毕竟二人若真是无辜的,此时下定惩罚恐失了人心;若二人确实干了这等坏事,再依照宫规进行惩罚也不迟。”
阿鸢语气平缓,声音不大却在孙虎二人耳里听来仿若天籁,二人不禁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宠妃禧宝林有了一个极好的印象。
齐祯听了她的话,有些犹豫,此时皇后却也开口劝着。
“臣妾也认为禧宝林说得有理……”
好一会,齐祯还是妥协了,摆手让一旁的小太监将两人拉下去。
正是此时,王德派去的人也带着消息回来了。
“皇上,奴才派人去查,今日晌午过后只有欣美人与唐御女经过此处,两位主子是结伴而行的,可奴才差人问了,二位主子都说未见着什么异常。”
“那这摊油是凭空冒出来发不成?”
眼看着连这点小事都弄不清楚,齐祯面色不虞。
“皇上,地上的这油渍是桐油,宫里的桐油所用之处皆有记录,让人去中务殿查近日谁取用了桐油即可顺藤摸瓜……”
“好在这油渍是禧宝林先发现了,并未酿成大祸。此时中秋夜宴才是头等大事,不若先让人将此处打扫干净,确保不会有人因此滑倒受伤,待宴会结束后再进行追查。”
皇后瞧了一眼天色,上前低声提醒道。
齐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好先将此事交给王德善后。
……
集英殿内热闹非凡。
“皇上皇后到————”
众人停下口中的热聊,齐刷刷的起身行礼。
“参观皇上。”
“参见皇后娘娘。”
妃嫔之中,不少人注意到阿鸢的位置还是空的,有人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眼里带着计谋得逞的欣喜。
待坐会位置后,一道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怎么还不见禧妹妹的身影,莫不是记错了时间……”
声音不大不小,但坐在她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话音未落,阿鸢扶着梓烟款款而入。
阿鸢实际上是与皇上和皇后一同到的,但她身份过低,不能同时与他们一起入内,所以就慢了一步进来。
没想到有人那么耐不住性子,这才多久就想着把众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
她有些嘲讽地看向此时眼神有些躲闪的喻才人。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不等她完全屈膝,上首的齐祯就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坐着。
“今日你受惊了,不必再多礼。”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都不敢再多言。
待阿鸢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之后,一旁刚好坐着喻才人。
她此时有些坐立难安,她只恨自己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
她眼看着阿鸢端起茶来轻抿着,也没再看自己,就有些不得劲。
想和她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时不时的转头看她一眼。
直看得阿鸢心里生出几分不耐烦。
“喻才人,嫔妾身上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似乎是没想到阿鸢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喻才人愣了愣。
“那你为何一直往嫔妾身上看?”
“……”喻才人脸色涨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只是怕你误会我……”
“什么?”阿鸢觉得有些好笑。
“我的意思是,我刚刚只是一时嘴快,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你别误会。”眼看着事情变成这样,喻才人忍住面上的涨热,眼睛一闭解释道。
喻才人现在只恨不得多抽自己几巴掌,刚刚自己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就不能等等再说。
前段时间蒋婕妤被这禧宝林怼得哑口无言她可是看在眼里的,万一一会夜宴上她记仇给自己使绊子怎么办?
阿鸢轻笑两声,坐正身子不再看她,“喻才人多虑了。”
她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眼看着阿鸢转过头专注自己面前的宴席,再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往她这边看,确定她是真的不会有什么动作,喻才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只是二人之间的小插曲,几乎没什么人注意。
这是阿鸢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坐在宫宴之间,各种流程虽然她都清楚,但到底是不一样的,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
阿鸢夹起面前那道月儿形状的糕点,轻轻一咬,一股浓郁的蟹香直冲脑门。
没想到里头竟然是蟹黄馅的,倒是新奇。
阿鸢中午就没怎么好好用膳,傍晚从宓岚阁走出来又出了油渍这一事,体力消耗过大,这会饿得不行。
仗着自己的位置比较偏,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上首的皇上与众位大臣的谈话上,阿鸢盯着自己眼前的菜品小口小口吃着。
“噗嗤……”
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正好传到阿鸢耳边。
她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这是……
阿鸢皱眉,梓烟看出了她的疑虑,低声提醒道:“主子,这是唐御女。”
唐御女?岂不就是今日和欣美人结伴的那个妃嫔。
眼看着阿鸢望过来,她不仅没收敛自己嘴角的笑,反而捂着嘴像是在与旁边的人说些什么,旁边那人也只是尴尬的笑笑没有接话。
阿鸢听不太清那边说的是什么,但直觉定是与自己有关。
梓烟是站着的,听东西的范围广,隐约听到一些。
她差点没气笑了,但碍于场合,只低头与阿鸢简单述说了一番。
阿鸢听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这唐御女与别人嘴自己做甚。
简直有病。
没错,唐御女的大意就是嘲讽她没见过世面,一直在吃东西。
“主子……”
梓烟听着那边愈发放肆大声的声音,心里一阵气恼,她轻轻跺了跺脚,有些着急。
阿鸢此时正咽下一口鸭肉,抬头正想说些什么,不料却撞进了一个深邃的眸子里。
她怔了怔,有些意外。
是她看错了吧,宴会上那么多人呢,她又离得那么远,他怎么会看向她?
可她再次眨了眨眼,看到上首的男人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轻笑,这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意识到这点,阿鸢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抿了抿唇,手指轻碰自己的唇边。
她刚刚吃了那么多东西,嘴角该不会粘上什么食物残渣吧。
高坐龙椅的男人远远望着底下那如同小猫洗脸的女人,眼神微暗。
紧接着又看到女子似乎是不好意思一般,朝自己吐了吐舌头,眼睛弯弯,似天边的月牙儿。
可爱得紧。
底下一个官员正文邹邹的念着自己为中秋写的诗,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都在那官员身上,似乎没人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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