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 章正道魁首（3）
鹿闻笙面对众人，也不胆怯，迎着目光迈步进来，听得挂饰脆响，只见衣摆如流云，他微微垂首，带着谦卑，眼里的意气却浓烈着，轩轩如朝霞举，濯濯似春月柳，掩不住一身浩气，看得玉阶而立的前辈们很是满意。
玉台不低，台下之人需要仰视着，鹿闻笙微微抬头，放眼望去，婆娑渺渺，好像看见了重重宫阙，仙神塑像，他们游戏凡尘，驾明霞千朵。
易辞絮果兰因，难平欲壑人心，仙神本是凡人身，只怕凡人心不坚。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算尽，畏天道无常。
仙啊，到底还是有痴念的人。
他眼底划过一丝感慨，鞋靴踏上的声音清脆，却察觉到了什么，回头只见大家止步，在下方回视他——接下来要他自己一个人上去。
鹿闻笙不去想这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回头，沿着玉阶上去。
垂首踏上，台阶的台面是刻有许多玄妙纹路的，为表尊敬低着头，自然是不可避免会看到。
像是许多故事叙述的那样，功法刻在峭壁上供人观摩，千阶百梯也是一种考验，迈过一个个台阶，耳畔都回荡起诵念的梵音。
此刻的他好像是虔诚者，脚音沉沉，似乎一抬头便能观得金身法相，一俯首便能有天火降下，烧灭他未被引渡的泥身。
登仙殿，登仙台，脚下便是登仙路......
可他不是虔诚者，不求神佛的怜悯。
鹿闻笙恍惚了一瞬，有什么在脑海炸开来，眼神清明，并不沉浸到台阶上的符文里。
登仙路，阶阶落贪嗔，步步是遗恨，劫数尽应，妄念满身——超脱凡尘，却不是他的路。
顶端的几个大能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鹿闻笙，见他只是怔愣了一瞬，便脱离了玉阶的影响，眼底浮着几分诧异，随后便是满目欣慰。
随着登高，风声渐起，鹿闻笙站在高处，绡纱飘动，遮不住风景。
遥山万叠云散，远景烟笼，或浮岚飞翠，叠立云表，能窥涨海千里，潮平波浩渺，世间山海竟是如此的渺小。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道赐福，万法不侵——鹿闻笙有天道背书，可为正道魁首......如今看来，却不只是因为天道啊。
几个宗主相视一笑，对太上长老的打算，再没什么异议。
“弟子鹿闻笙，见过众位前辈。”鹿闻笙恭敬行礼。
太上长老站在中间，看着鹿闻笙，一脸慈祥。
“这里是登仙殿，你脚下踩过的地方，也是曾经飞升的老祖们曾经踩过的地方，便也叫成仙台、登仙台，他们踏上是为飞升成仙，证得大道，你今日来此，走了这登仙路，又是为什么？”
人是他们喊过来的，又问为什么而来，还拿曾经飞升的老祖抛砖引玉，显然要的答案不是表面浅显的那个了——是想问他成仙的路。
他成仙是为什么呢？鹿闻笙眼里有些迷茫。
他根本没想过要成仙，他起初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柳霁谦，勤勤恳恳的做任务，是不想原著的悲剧发生......甚至是完成任务后的事情也没想过。
成仙吗？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不过太上长老的一番询问，倒是叫鹿闻笙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他想要成仙，会为了什么呢？为了大道？他对道的理解实在浅显，而且若不是打身心里的认同，又如何证道？他有没有遗憾，有没有很想实现的事情，是只有成仙才可能做到的？
鹿闻笙他想——好像是有的。
来到这里他才发现，原来笔下不只是拘泥于那一片天地，每个人都是那样的鲜活。
原来灰暗的剧情已经脱轨，如今的“角色”属于“自我”。
他看到了，人间百态。
是少年将军披靡荣耀流落阑珊，是京城才子风骨铮铮为世人捧光，是状告权贵公堂上的鼓声阵阵，是门下弟子血肉破碎不肯屈膝，是懵懂的灵为民做神以身献祭，是微寒草芥敢为大义剑指妖魔......
或许他们的苦难是作者笔下赋予的，但是他们的挣扎与抉择，却是自己生命的颜色。
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有太多的意难平，虽然悲伤，但是，他却不后悔认识他们。
在旦暮经年白骨葬熹，凄怆悲凉的时代下里，芸芸众生依旧闪烁着坦荡、疏狂、忠义、勇气......的光辉品质，这是他们人性的赞歌。
炼狱火海，仍然有人逆势泊舟。
他所怜惜的人，想保护的人，都是苍生的一员。
观生灵死泣，闻万物哀声，无边枯骨祭山河沉沦、妖魔现世，所闻都是这个世间下的悲鸣——凭什么众生皆苦？
凭什么？！
人相食，京观垒，礼崩乐坏，众生在挣扎......朦朦胧胧的惨象在记忆里飞过，鹿闻笙只觉得有怒火在胸腔里翻滚。
他好像，不甘心。
殿内很安静，大家都在等鹿闻笙的回答，不乏有人投来好奇的神色，看着背影挺拔的少年——他的答案是什么呢？他成仙是为了什么？
“苍生，是的，苍生。”鹿闻笙咀嚼着话语，自言的细微声响，是肯定后的嘹亮。
这是一个厚重的回答，或许觉得泛泛而谈，但从鹿闻笙嘴里说出，却不显得轻佻。
不是单纯的拿大义囊括，而是发自内心的。
为了什么都是俗态，但是“苍生”一词脱口，大家不免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好像会惊扰到什么，油然而生的，是对其的庄重和敬畏。
或许有人会觉得鹿闻笙自不量力，但是没有人会质疑“苍生”的分量。
太上长老的笑意更浓：“你的意思是，为苍生成仙？”
台下有些隐约的骚动，不乏有人嘀咕，或是交头接耳。
“为什么想救苍生？”
“因为值得。”
便是太上长老，一时也有些失言。
“若是苍生负了你呢？不会后悔吗？”
“不悔。”
鹿闻笙坚定道：“任它风云变，苍生在我心。”
众人缄默。
仰观他的眉眼，恍惚间，似是有神垂怜人间。
（鹿闻笙对“道”其实不是很坚定，他对太上忘情是理解的，却不能身心上的认可，但是有比较的话，他一直是将救世人当作首先的，尽力而为。
这章的问答，算是点了他想走的“道”，而不是先前觉得合适的“道”。
既是无情道，也是苍生道，算是道的延伸。
柳霁谦走的其实更像红尘道，因为局限性，多是以个人的角度来守卫苍生，和苍生道还是很像的，后面会不会衍生过去......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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