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降雪剑
慕冬雪冲过去跪倒在慕霜降身边，她才发现现在的哥哥身上没有一滴血，长发也是分别时候的灰白色，和之前幻境中最后一战的样子并不完全相似。慕冬雪立刻就反应过来，现在的哥哥就是进入万神悲情谷的样子，现在不再是幻境，她走进来了！
按照普通遗迹的说法，她通过幻境就是通过了考验，接下来就要来得到传承了。但是慕冬雪知道她不是为遗迹而来，而是为了哥哥而来！她看到的是哥哥真实的身体而不是传承，这就说明哥哥还没有死，还有救！
要如何救？
慕冬雪从哥哥丧生极度的悲痛中转醒过来，这才发现这里有一缕淡淡道光影，正在从慕霜降的身体里进进出出，流转间隐约是一幅幅画卷。慕冬雪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这些就是慕霜降的回忆，是她在幻境中经历的一切，是一遍又一遍的初识、相爱、追寻、订婚、痛苦……
一遍又一遍！
哥哥也在经历幻境！
哥哥在一遍一遍，经历自己的一生。从慕霜降在冰原之战回忆开始流入，哥哥的眉眼就变得痛苦，生命气息也流逝地更加厉害起来。慕冬雪看了好一会才确定，这分明是一个极其厉害的阵法，要将这里的人困在一生的回忆与痛苦之中，逐渐消磨，直到最后心神耗尽，魂飞魄散而亡……
“哥哥！”
慕冬雪疯狂地晃他，“哥你醒醒！哥别再沉睡了哥！哥哥！这些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当然不会有反应，慕霜降的眉头反而皱得更加厉害了。慕冬雪看到渐渐地哥哥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痛苦之色，慕冬雪豁然收手，泪水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
“哥、哥……怎么样才能救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哥……”
她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慕霜降的眉心，泪珠划过慕霜降的脸颊，一滴一滴，就像当年慕霜降对着那小小的婴孩所滚落的一滴一滴的血。恍惚间，清脆的“滴答”声响起，慕冬雪感觉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晃了晃，随后一只手支撑着伸来，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慕冬雪豁然睁眼。
“哥！！！”
半晌之后。
慕霜降和慕冬雪一同坐在这冰原之中，慕冬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哥哥的脸色格外苍白，身上的灵力波动也显得十分虚弱紊乱。慕霜降闭着眼睛揉了自己好久，眉头这才舒缓开来，随后看向慕冬雪，声音略显虚弱：
“谢谢你叫醒我。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了。”
慕冬雪听到这声“谢谢”只觉得心头骤然拧紧，她看着慕霜降的脸上毫无生还的喜悦，顿时心也沉了下去。哥哥分明，是不想活着，是干脆就在这里死去，和温东灵一世又一世地在虚幻的梦境里生活下去……哪怕结局是一样的痛苦，哥哥也宁愿永远死在这里，再也不睁开眼睛。
慕冬雪的泪滚滚而出，她猛地抱住慕霜降，试图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慕霜降冰冷的身体和心：“哥。”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你还有我这个亲生妹妹。你还有亲人活着啊……”
慕霜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茫茫冰原，双眸渐渐恢复了焦距。
是，还有一个亲人。
慕霜降轻轻推开她，道：“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我会等你变得足够强大，足够保护自己之后……”
慕冬雪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之后什么？”
“再去死。”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一样轰在了慕冬雪心里，她猛地跌坐在地，这一刻身下的冰原终于传来了刺骨的寒凉的感觉。慕冬雪看到哥哥站了起来，随后转向她伸手——
慕冬雪也伸出了手，想必哥哥是要拉她起来。然而随之落地的是一柄锋利绝美的长剑，慕霜降将这柄雪白的长剑插在了慕冬雪面前，那锋锐的剑身差一点就割伤了慕冬雪伸出的手：
“这是我答应为你寻的剑，降雪。也是这冰陨宫当年主人的佩剑。今日你在这里取血认主，这次万神悲情谷之行也算圆满了。”
“……多、多谢哥哥。”
慕冬雪握上了剑身，掌心被割破的瞬间鲜血猛地涌出流淌在剑身之上，雪白的剑上传来的是刺骨的寒冷，慕冬雪霎时脸色变了，顿时看向了面前的哥哥。然而她看到的是慕霜降的背影，直到慕冬雪昏迷倒地，慕霜降都没有转回身来。
其实如果从正面看就能发现，慕霜降一直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青筋暴起的手背足以显示他现在有多么痛苦。当他把手挪开，就能看见，这只眼睛的瞳孔中布满了可怖的鬼纹，黑暗，死亡——
正在侵吞着一个溺水的灵魂。
许久之后，慕霜降忍过了那阵痛苦，他才回过身来，抱起了昏迷过去的慕冬雪。
“这次万神悲情谷之行就到这里吧。此间空间即将紊乱，哥哥带你走。”
“……不用了。”
慕霜降低头看去，发现慕冬雪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脸色并不好看。慕霜降将她放了下来，道：“怎么？”
“这次我是和夏冰晴他们一起进来的，接下来仍然和他们一起走吧。谢谢哥哥送我降雪剑，哥哥的祝情剑，今日就在这里还给你了。”
慕霜降接过长剑，沉默片刻，道：“好。”
他转身一步踏出，脚下突起涟漪，随后就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里。在他消失的下一刻，整片空间轰然坍塌，慕冬雪往下猛然坠落，这一次没有任何力量托着她，慕冬雪砸落在雪地里，抬头就是冰陨宫殿门的牌匾。这一次慕冬雪也感受到了那极度的严寒，看来哥哥已经撤走了在她身上的保护意念，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的灵力来抵挡这恐怖的严寒了。
就在慕冬雪抬头找夏冰晴他们，突然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掉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慕冬雪托起来一看，见是一条收拢翅膀的娇小的蛟龙，一双布灵布灵的金色竖瞳正看着她，此时这双眸子毫无半点凶残，反而充满了依存和温情——
是哥哥的契约灵兽，金眸吞天蛟？它怎么……留在我这了？
“呜呜呜。”
金眸吞天蛟在她手上盘了好几圈，小翅膀乱七八糟地挥了挥，随后它就将脑袋贴在慕冬雪手掌狠狠蹭了蹭。一股温温凉凉的感觉传来，慕冬雪一想到当年哥哥去黑暗幽冥殿报仇是它尽心在身边看护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记得你叫……小冰？”
“呜呀呜呀。”
小冰开心地点点头，随后一缕意念就传入了她的脑海——
保护。
请求。
这金眸吞天蛟……是想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小冰。你若是为了哥哥的命令，就不用留下了。哥哥重伤未愈，还是他更需要你保护。”
“呜呜呜。”小蛟龙的脑袋连连晃悠，“咿呀呀！”
“你是……你自己想要留在我身边？不是因为哥哥？”
小蛟龙连忙点头，并且又在她手心蹭了蹭。
“那好呀。”慕冬雪顿时开心地笑起来，“谢谢你小冰。”
金眸吞天蛟一听她接受了自己，立刻扬起了身体，一跃来到了慕冬雪肩头。一股温润的灵力从肩头传来，慕冬雪只觉得自己那严寒的感觉再次瞬间消失，体内灵力的流转也变得极其活跃，可想而知若是在这修炼，速度定能比寻常时间快上十倍不止！
“还是先找夏冰晴他们吧。”慕冬雪起身四处张望，小蛟龙则率先向一个方向飞去，看来它已经感知到了夏冰晴他们的气息。慕冬雪连忙跟上了。
涟漪再起，慕霜降踏空而出，这次他出现在了一片青草地上，这里是万神悲情谷中生命气息最为浓郁的一处所在，也是最适合生命属性的修炼者修炼疗伤之地。慕霜降看到身前悬浮的灵力冰镜里慕冬雪和金眸吞天蛟相处甚好，嘴角微微一勾，随即收起了冰镜看向了下方。
慕霜降落在地上，挥袖间自身灵力瞬间将这片天地与外界隔绝开来，再无任何气息泄露的可能。面前的草地中间缓缓盛开了一朵颜色暗淡的白莲，伴随着淡淡的白色火焰燃烧而起，两道人影从这里缓缓走了出来。
慕霜降道：
“你终于醒过来了。”
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男子一头如瀑白发，眸中时不时跳过一缕浓郁的白色火焰；女子一头青色长发，眸底生出六瓣莲花印记，周身气息已然稳定。
正是寒丹尘，寒丹璃。
原来他们消失已久，是在此地疗伤。然而仔细看去，寒丹尘的身体竟然有时会呈现虚幻的边缘，寒丹璃伸手紧紧扶着他，所以寒丹尘才能站立如此得稳。
虽然成功醒了过来，但是寒丹尘毕竟是真的死了一回，若非不死神诀奥秘无穷，他恐怕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当然也要感谢鬼族王将沉青葙的回魂之术，这才令他灵魂不至消散，才有复生的机会。
“你也终于来了。”寒丹尘看向面前灰白色干枯长发的青年，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死在冰陨宫遗迹里了。”
“……差一点。”慕霜降道，“如今你的身体在持续流逝生命之力，要想彻底复活并且恢复巅峰实力，只能动用整个万神悲情谷的力量了。”
“那便动用吧。”寒丹尘面上笑容渐渐收敛，眼底流露的是一抹极其深藏的恨意，“无论如何我也要彻底恢复实力，再度冲击突破境界，报我整个往生谷的血仇！”
“我还没有问过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说是整个往生谷的血仇？你有神诀傍身，又为何会被人伤到这种境地？”
“这些话，等我彻底活过来再说吧。”寒丹尘示意寒丹璃放手，“我灵魂未稳无法动用大量灵力，这次要完全靠你的力量了。”
“交给我吧。”慕霜降抬手，声音沉下——
“祝情。”
“封天，冻地。”
“嗡——”
强盛的灵力向四周疯狂扩散，穿透了一座座山脉，跨越无数地形。灵力波及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冻结，而在其中历练的众多年轻一辈都被灵力大手抓起并且扔了出去，其中所传来的恐怖的灵力波动是他们根本无法抵抗的。
远在冰陨宫的慕冬雪他们也被那只大手狠狠抓住扔了出去，所有人包括蓝玉枫在内没有一个不狼狈的，只有慕冬雪，当那只手抓来的时候金眸吞天蛟忽然从她衣领里蹿出，一口吐息悄无声息地向大手冲去，慕冬雪只觉得周身一轻，随后平平稳稳地站在了某地。
金眸吞天蛟则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慕冬雪的衣领内，收敛了所有的气息。
再睁眼，面前就是万神悲情谷外等候的蓝谷众人，以及前来接应各族天骄的顶尖势力的强者。这一次夏梦飞都亲自到了，随即上前：
“发生了什么？”
夏梦飞扶起重重摔在地上的夏冰晴：“为何冰陨宫方向的遗迹气息又消失了？你们怎么都……”
慕冬雪在旁边在旁边看着面前的一切，各方势力都人仰马翻，一片混乱。正在众人都惊讶于以蓝谷的元尊诸犍和琉璃谷圣尊夏梦飞身份之尊贵竟然都亲自到场之时，狱水水脸色大变，喊道：
“快退！寒气要来了！”
诸犍第一时间抬手，挥袖间无数律师符文荡开，在面前的万神悲情谷山口处设下层层防御。那纯粹的极寒灵力在防御之外轰然停止前进，恐怖的冰色冲天而起，最后将整个万神悲情谷全部笼罩在内。当最后一缕冰光交汇，冰色屏障再也没有一丝缝隙的时候，里面的一切气息全部被隔绝，再也无法感应分毫。诸犍的律师符文在触碰到屏障的时候就会被强势弹开，根本无法靠近分毫。更别提狱水水的灵力了。
“……”
蓝谷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他们一力主办的遗迹探索竟然在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这张脸又往哪里搁？
夏冰晴站在夏梦飞身后，把慕冬雪也拉了过来。那一刻慕冬雪身上的气息让夏梦飞忍不住顿了一顿，随后转身低声道：
“你的血脉气息……”
慕冬雪咬了咬牙。
“出手之人，是我哥哥。”
“什么？”夏梦飞一脸震惊，“能够有如此手笔，你的哥哥竟然如此强大？而且你可知道这股灵力气息和冰陨宫的混沌境强者遗迹的气息一模一样，那你哥哥……”
慕冬雪抿了抿唇。
看出来她不想说，夏冰晴连忙道：“圣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
“回去？”狱水水看过来的目光极其冷厉，“今日我定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在我蓝谷面前撒野，坏蓝谷和众势力大事！”
话音落下，天地色变。与此同时一起变化的还有众人的脸色，因为当狱水水说完准备放开灵力的时候，整个万神悲情谷内的天突然变成了纯净无瑕的冰色，大地也化为了皑皑雪原。狱水水周身灵力骤然消失如遭雷击，一步倒退的同时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诸犍和夏梦飞同时抬手，释放出来的灵力屏障竟然步步后退，几个呼吸间就彻底破碎了！
天地间的威压瞬息而至又瞬息消失，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见万神悲情谷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此人身穿黑衣披散长发，一双凌乱长发中的眼睛呈现极其冷静可怕的冰色。他每一步走来天空和地上都同时出现一道冰色的涟漪，随着身影靠近，众人看清了他身边悬浮着散发凌厉剑气的晶莹长剑，不少年岁较长阅历丰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道：
“是、是冰河帝神！”
“令邪！万神悲情谷中的那位、那位超级强者是他？”
诸犍和夏梦飞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此时诸犍当仁不让，站在了众人的最前面，抬手行礼道：
“蓝谷元老诸犍，见过帝神。”
此人在众人前方百步的半空中停下了脚步，正是慕霜降。他淡淡地看着面前的诸犍，道：“二十年过去，原来各位还认得我。”
“自然认识。”夏梦飞道，“当年您在黑暗幽冥殿与黑暗血祸的一战开天裂谷，无人不知帝神威名。不知今日帝神出手伤了这些后辈又封锁了整个万神悲情谷，所为何事？”
“何事？自然是你们干的好事。”慕霜降冷笑一声，眸光陡然暗下，“当日最后对寒丹尘动手，杀了他的是谁。站出来。”
狱水水眼神骤然一变，不过她躲在后面无人看到，慕霜降也没有看到。此话问出一时间没有人回答，不少人都低声道：
“寒丹尘是谁？”
“还能是谁，往生谷圣子，神佛圣手寒丹尘。寒丹尘不是被黑暗幽冥殿的人杀的吗？他找我们寻仇干什么？”
“……不知道啊。此事与我们无关，为何要拿我们这些小辈出气？”
“是啊。什么狗屁帝神。仗势欺人而已。”
“还不是比我们年长了几岁，有什么好得意的。”
慕冬雪听得清楚，不由得捏紧了拳。
慕霜降自然不会理会他们这些人，见状道：“怎么，元老常年闭关不认识寒丹尘，你狱水水也不认识吗？”
狱水水猛地抬起了头。见到诸犍元老没有直接说出是她，狱水水自然有了底气，冷笑道：“令邪，就算我认识又如何？寒丹尘可是鬼族王将沉青葙杀的，你有种就找他去报仇啊。拿我们撒气做什么？”
慕霜降双眼微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狱水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随后恍然道，“哦，原来你就是天穹学院的寒山长老。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身中诅咒不能出手，为了多活几年，帝神还是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动怒了。”
慕霜降冷声道：“狱水水，看在你出手帮过天穹的份上我最后问你一次，落井下石围攻寒丹尘的是不是你蓝谷之人？是不是你下的最后杀手！”
狱水水看了眼挡在前面的诸犍和夏梦飞二人，道：“自然不是！”
慕霜降神色骤然一沉。见狱水水不再说话，慕霜降冷哼一声，抬手按下：“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出手了。”
祝情应风而出，整个谷口处的温度瞬间降低。狱水水周身灵力全部爆发，高达混沌境七品的灵力化掌一掌拍出，与此同时诸犍提手捏诀，十道律师符文猛然破空而出，对着慕霜降当头镇压而下——
“帝神，在我面前对蓝谷中人下手，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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