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幻境还是回忆（下）
在慕霜降的记忆中，他感受到剧烈的灵力波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前这样一副场景。
“景沐。”
一声急切的声音响起，来的正是慕霜降——他与楚景沐的正面一击瞬间让周身千米都化为灰烬，楚景沐收了手，身侧已经站满了古龙族强者。温东灵也出现在了天梯极高的台阶上，俯视着他们，绝美的俏脸上已经是一片冷漠。
这么重要的典礼，这个白头发的东西居然敢公然向她古龙族执法长老出手！这里是古龙族！
“来人，拖下去。”温东灵冷漠的声音响起，古龙族的强者立刻就向寒丹尘冷脸走了过来，周身气息一片凶戾。慕霜降迅速横身挡在寒丹尘面前，抬头看向温东灵：“东灵，他是我朋友，想必只是一点矛盾……”
温东灵神色缓了缓。
“那……”温东灵默了默。她作为圣女在古龙族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可以说寒丹尘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对上慕霜降的眸子，温东灵最终还是松了口，道：“那这位朋友，你向我族长老道个歉吧。毕竟是你先动的手，不是吗？”
众人均是明白，这绝对是圣女看在慕霜降的份上才这样说的。要知道刚才那个“拖下去”，就是死啊！
道个歉是最体面的解决方式了。就算寒丹尘可能会不甘，但谁又会在乎他的自尊心呢？
慕霜降冲着温东灵笑了笑。东灵向来强势，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这样的改口，对她来说已经是极为不易的事情了。可……
他转身看向寒丹尘，却看见寒丹尘紧紧抿着嘴唇，眸中跳动着洁白的火焰。慕霜降刚要开口，只见寒丹尘道：“他送你的手串，我觉得有问题。你让他现在把它摘下来，给我检查一下。至于刚刚出手是我抱歉，但我不会道歉的。他先侮辱我在前，我为什么要道歉？该是他向我道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包括慕霜降。
惊讶他的胆子！给了台阶还不下？疯了吧！古龙圣女盛怒之下，他绝对不会有命在的！
一些人悄悄抬头去看温东灵的脸色，果然……没有笑容了。
慕霜降看向楚景沐：“什么侮辱？”
“我没说什么。”楚景沐大方道，眸子一片坦然。
寒丹尘冷笑一声。
论演技，楚景沐果然出人意料的好啊！
“丹尘……这手串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和生螭的交情你是知道的呀。也许他不经意说了什么刺伤你的话，我代他给你道歉了，你也向他道个歉吧……好吧？”
慕霜降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两个友人会争锋相对，但是今日东灵在此，他只能劝一人低头，所以只好向寒丹尘这样说道。
寒丹尘灼灼地看着慕霜降。
“你不信我。”
“我……”
他怎么说？论交情，楚景沐跟着他出生入死，而寒丹尘只是一时结交的聊得来的朋友。但丹尘的性子他自问知道一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破坏他和东灵的仪式的。可景沐……是他应该相信的人啊！
终于，往生谷谷主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沉得可怕，一巴掌就把寒丹尘扇倒在地，紧接着就要再踹上一脚，却被慕霜降拦住了。
“您不用拦我。”谷主行礼，“圣女，犬子不懂事，还望恕罪……我这就带他离开，再也不会让他出现在圣女面前！”
看到慕霜降还护着寒丹尘，温东灵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既然是谷主的义子，谷主就好好教导着吧。”
说完，温东灵就离开了，一众人也都纷纷走了。慕霜降追在寒丹尘后面道：“丹尘，抱歉！”
寒丹尘头也不回地走了。几个呼吸之后，他听到跟在后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寒丹尘转过头去，看到此时的慕霜降已经转身去追温东灵了，而楚景沐就站在天梯之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看一条落败而逃的狗。
慕冬雪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和往生谷圣子的关系如此微妙了，原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出现隔阂正是在这个时候。这场仪式最后如何慕霜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所以慕冬雪也没有看到什么，只知道仪式结束之后温东灵就进入了闭关，而慕霜降则启程前往冰河之地，接他远在那居住的父母前来古龙族参加即将到来的正式婚礼，随后就会留在古龙族，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了。
“你说，我今天美么？”
“不只是今天，天天都美。一天比一天美。”慕霜降笑道。他梳着她自然卷翘的金发，镜中的她画着淡淡的妆，一颦一笑之间都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将她头上的冠冕摘下，除去饰品，端上玉盆为她清洗双手，最后俯身道：
“奴婢告退。“
温东灵看着镜中慕霜降梳完的长发，笑道：“歪了。”
“额。”慕霜降就要拆，温东灵站了起来。“好啦，去吃晚膳吧。下个礼拜我们正式成婚，你什么时候把你爹娘接过来？”
“我明天就去。现在才知道我娘怀上了，有七个月大了。是个女孩。到时候把我妹妹养在古龙族吧？北荒太冷，我怕她还小受不住。”
“自然。你爹娘年纪也大了，干脆都搬到古龙族来住。他们的住所我明天就让人腾出来，提前准备好也方便。”两人一同向外走去，温东灵随意问道：
“之前我们订婚礼上，你那个白头发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上次他走的可真是狼狈呢。”
这话说的有些不客气，慕霜降只摇了摇头：“没有再联系了。他应该去闭关了吧。”
“那我还要派人去送请柬吗？”
“不用了……只怕送了他也不会来。不说了，去吃饭吧。”
吃完晚膳他们通常会在古龙盆地边缘走上一段，这里阔野千里，绿草如茵。温东灵腰间的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的长发在风中交织，引得暗处的古龙对他们的甜蜜赞叹不已。慕霜降紧紧扣着她的手，她美丽如画，一双暗紫的眸子比宝石更加明亮。
春天的草场从来不缺野雏菊，慕霜降折下两朵插进了她鬓角，温东灵对着冰镜打量一番，抿唇笑了笑。
“回去睡吧，明日一路小心。”
“放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谁敢伤我？”慕霜降笑道。
如果慕冬雪可以，她此时的眼眶一定湿润了。可想而知，慕霜降这一路前去是多么的高兴和激动，因为只要将父母接来，从此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将多么安稳幸福，慕霜降和温东灵又强大而恩爱，他们身后更是有整个古龙族庇护，此生将再无威胁。
然而慕冬雪知道，不是这样的结局。
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慕冬雪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她的父母，可以说这一刻她和慕霜降同样激动。如果能借哥哥的眼睛看一看她的父母，那便没有遗憾了。
可是意外，就从那一天小雪纷飞开始。慕霜降也不知道的是，临行之前见到的是他此生与温东灵，他的未婚妻的最后一面，最后一个笑容。
慕霜降缓缓从空间中踏出，离冰河之地还很远，下方的小镇正好可以暂时休息一下。在一处客栈落脚，刚刚在长凳上坐下，对面的长凳上就坐了个熟悉的人。
“楚景沐，你怎么在这？“慕霜降笑道，”今天在这一片办事吗？“
“是啊。远远地就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所以就过来看看。”楚景沐翘起了二郎腿，“请我吃点什么？”
“这家客栈的菜没什么特色，酒还不错。”慕霜降招呼人添了一副碗筷，给他满上了酒。楚景沐一口干完，咂吧道：
“去冰河之地？这会你也走得开。圣女不是要闭关了？你也不守着。这可不像你。“
慕霜降笑道：“这次东灵闭关，古龙族七大圣者、赋魂之塔十位长老和族长都亲自给她护法，我算哪根葱？这不干脆回北荒接爹娘去古龙族，提前让他们去适应适应。“
楚景沐“哦”了一声。看着慕霜降吃饭，他转了转筷子，眸中寒芒一闪而过。他无意道：”我送你的那串手链，你给我看看。“
慕霜降卷起右边的袖子，伸手过去：“怎么了？“
楚景沐抬眸，深深看了眼慕霜降。正当慕霜降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楚景沐垂下了眸，遮住了自己眼底那无法言述的复杂神情。
“没什么。只是当时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这串手串，其实是我给你的……”
随后，楚景沐的指尖在那漆黑玉质的九枚二十四枚珠子上一一抚过。慕霜降脸色微变，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缩手，然而楚景沐面带微笑地拉住了他。
“痛？“
“你在干什么？这串手链上怎么会有死亡气息——“
“令邪。很抱歉，我是专门来杀你的。”楚景沐笑道，“谢谢你告诉我古龙族现在有多少强者在守护着圣女，这样我就可以调整下我的部署了。”
话音落下慕霜降就脸色大变，手链上黑芒大放，那阴冷的死亡气息顷刻就侵入了他的整只手臂，同时手链收紧，他的手腕像是从中间生生被勒断了。慕霜降第一件事却不是拼命收回他的手，身上的灵力轰然爆发，下一刻他们就连同那张桌子一起出现在了小镇外几千米的荒原上。
很明显楚景沐不是在开玩笑，既然要动手，那就不能波及到那里的人。慕霜降此时才终于挣脱了楚景沐的手，整条右手臂冰光大放，汹涌的灵力呼啸着向那串手链冲去，暂时遏制住了死亡气息的侵入。至于疼痛他完全无视了，祝情应召而出，就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你在说什么，楚景沐。灭了古龙族，就凭你？”
楚景沐笑道：“你就不先问问我为什么要灭了古龙族吗？”
慕霜降冷冷道：“我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可你知道这不是。动手吧令邪，很快，你就没有机会了。”
祝情轰然斩下。
慕霜降脸色很差，他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而左手对祝情的使用并没有那么自如。所有尽管滚滚灵力不断注入，攻击也越来越凌厉，楚景沐却都一一避开，连他的武器都没有出鞘——
“楚景沐，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真的疯了吗？你要杀我？”
楚景沐笑道：“正是。全力出手吧队长，我可不会留手。”
慕霜降停下了无谓的进攻，一双眸子霎那化为竖瞳，下一刻震天龙吟响起，巨大的蛟龙延剑身的挥出咆哮而起，冰河万象一一显现。楚景沐哈哈一笑，手中细长的弯刀霎那出鞘，一抹细微而又凝实的黑芒一掠而下。
“死亡之刃。”
楚景沐掀起了嘴角，“你从来只看它对付过敌人，现在你也好好尝尝它的滋味吧。不过古龙族舍得把上古血脉金眸吞天蛟送给你当契灵，还真是大手笔啊。”
那是一条身躯修长的蛟龙，一双金色的竖瞳寒光四射。此时它光洁的身躯上却有着一道浅浅的伤口，冰色的血不断淌下，其中的死亡气息让这个伤口根本无法自愈。身为古龙族精心培育的上古血脉金眸吞天蛟，它还从未受过伤，如此奇耻大辱瞬间就让它愤怒地仰天大吼一声。
“小冰。”慕霜降抚了抚它的伤口，“吞了他。”
他全身的灵力都向金眸吞天蛟注入，霎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就凝聚了堪比吞天的力量，小冰身躯一转，一口对着楚景沐咬下。在吞天之力面前，任何东西都无法躲避，楚景沐只能直面这张大口。
“金眸吞天蛟虽强，可它还没有真正长大欸。还有，队长，你还当我是那个只有半步混沌境的废物吗？”
“死亡！”
慕霜降脸色大变：“小冰？！”
“冰河万象，我为守护！”
慕霜降当机立断，强大的防御之盾直直护在了小冰前面。虽然它即将把楚景沐吞进去——
但直觉告诉他绝不能那样做！
果然，下一刻……
“咔咔咔。”
冰河万象之盾，碎了！
慕霜降一把拉回金眸吞天蛟，神色异常冷静。祝情在他手中嗡鸣，惊人的煞气与锋锐将周边空间都割裂出了一条条裂缝。面前的楚景沐笑容可掬，素常纯净的黑雾中多了一丝丝并不显眼的紫黑色，然而就是这一丝丝紫黑色的雾气却让慕霜降瞳孔瞬间缩了缩。
这是……
“楚景沐，你的灵力，被污染了？”
楚景沐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吗？你的力量从哪里来的？你的力量分明是最纯净的黑暗之力，怎么会有如此浓重的死气？”
楚景沐的脸色渐渐淡漠下来。
你倒是好感知，真不愧是我的队长啊……
那就让我们，全力以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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