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我当然得信你啊
灯火跳跃不止,茶水凉了又换。
明知是敷衍,阿生还是亲笔拟了誓盟文书。
就书写的那一会儿,大皇子开始坐不住了。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姬笙是有多蠢才看不出他的敷衍?明知他是随口空谈,还拟什么文书?
他若不签是不是就没法子活着走出这道门?
可若签了,这一纸文书就能成为他通敌叛国之证。
若不是怕打草惊蛇,他现在早掀桌走人了。
早已没落西临还剩什么?他就算要选帮手,也不会挑西临这种残兵败将!
倦意尽退,大皇子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幅度很小,只有布料擦产生的细微响动。
可就这点动静,却令大皇子紧张的瞟了眼门外,好像是怕惊动黑暗中浅眠的凶兽。
这明明是他的府邸啊,姬笙什么都没做,倒衬的他像外来的贼人,畏首畏尾。
文书拟定,墨迹略干,阿生似是没有看到大皇子的挣扎,熟络的朝他招手。
“你来瞧瞧,可还有哪处不妥?”
大皇子自知逃避无门,索性凑前看了起来,准备随意挑点刺,趁机撕破脸将这文书毁了。
一目十行的扫过,大皇子越看越心动。
侧旁,阿生将双手浸入盆中,发僵的指尖逐渐柔软,凉意一点点被驱散。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似是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等大皇子看的差不多了,阿生才开口。
“妄城那边你就不用去了,有阮家在,你去了也只是画蛇添足。”
“我知你不信我,可若非他选择了你,我根本不会在此与你多费口舌。”
“元灏,你的运气真不错。”
精巧的铃铛在阿生指缝中晃出一抹金光。
大皇子愕然眨眼,随即想通了其中关窍。
阮家能送一个路鸣给他,为什么不能送粮草去妄城?元楠的夫君可是阮桉晋的挚友,于情于理阮桉晋也会出手…
看来他支开毕修节去妄城确实是个不错的决定。
阮家少爷当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再看看眼前的阿生,大皇子的眼神越发兴味。
“你与阮家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生蹙眉。
“我以为你会问点其他的。”
大皇子挑眉,其他的哪有此事重要?
可阿生不愿多说,大皇子也没办法,撇开文书,重新铺了纸,他将京城局势一一标注。
“姬三皇子难道不清楚阮家才是你最大的筹码。”
“还有那个方全,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可是得了消息,他跟老三联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连路氏叛军都为其所用,单是这一部分,你用什么抵挡?”
“妄城战事紧张,我本打算避开京城内斗,等战事平息,携军功杀回,也算是名正言顺。”
“单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可以说是自身难保。”
朱笔一点,将方全与元弘圈成一方,大皇子的手顿在半空,再也无处落笔。
局势如此,若不从妄城入手,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生看了一眼,食指蘸墨,轻轻印在元盛的名字上。
“正因如此,才是你的机会。”
“怎么说?”
“你的父皇并非眼盲心瞎,他只是太注重权力,只愿去看想看的东西,以他的多疑,会放心让元弘壮大吗?”
“你是说,利用父皇对付老三?可依旧不够啊…”
“你且放宽心,有方全在,元弘就赢不了。”
此话一落,顿时吸引了大皇子所有的注意力。
“方全是你的人?”
“不是。”
“那你怎么确定…”
“他是遡戎人。”
“他…遡戎人?!那当初西临…啊,抱歉,竟然如此,为何父皇没有认出他?”
“以他的谨慎,事情落定前绝不会暴露自身,你父皇自然认不出他。”
…
两人秉烛夜谈,直至天明。
大皇子还是有些犹豫,他觉得此事有阮家参与才算稳妥。
阿生却说什么都不愿拖阮家入局,熬了一宿,两人困顿难安,却都不愿让步。
僵持不下之际,大皇子府的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两列御林军破门而入,毫不客气将皇子府围了起来。
大皇子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姬笙早不知何时跑了个没影!
好好好,好他个姬三皇子。
这还真是好计谋,说是商量结盟,却暗自拖延时间堵他后路,让他不得不从。
当下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
收拾好情绪,大皇子慢慢起身,朝着来人道。
“我要见父皇,我要面圣!”
…
*
抚州绵阳县迭水山
轰——
一阵地动山摇后,火光冲天,迭水山被轰下半截。
断肢惨叫声中,厮杀阵阵。
阮桉晋远远看着,漠然挥动手中信号旗。
轰——
轰——
…
大地崩坏出道道裂缝,绵阳县令当即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逃出府衙。
“这是什么情况?地龙翻身了?”
县令满脸惊恐的裹紧狐裘,一双绿豆眼惊慌失措的四处乱瞟。
被惊动的不止是他,绵阳县大半百姓都跑了出来,离迭水山稍近些的,连细软都收拾好了。
火光冲天中又是一道巨响,县令哆嗦的发现,这大动静竟然来自迭水山。
阮家出手了!
县令面色大变,连连喊人备轿往迭水山下赶。
一行人脚程颇快,半个时辰就到了迭水山脚。
这里乌泱泱的围了不少人,拨开看热闹的,县令一眼就瞧见了被围坐在中间的阮桉晋。
今日的他并未着艳色衣袍,一袭墨色劲装浸着重重煞气,单只是看上一眼都觉遍体生寒。
县令突然后悔来此一趟。
他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阮家一向仁善,所以他才会自大的以为,就算做点什么,阮家也不会拿绵阳县的百姓开玩笑。
只要绵阳没事,他就不会有事。
可现在,阮桉晋竟然拿出了阮家藏着的大杀器轰炸了阮家的迭水山!
阮桉晋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亲手毁了自己家?!
那群天杀的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将阮桉晋逼到这等境地!?
县令进退两难之际,后背被人一推,直接一骨碌滚到了阮桉晋跟前。
阮桉晋把玩手中旗帜,二郎腿交替,恰恰踩在了县令的狐裘上。
“啧,县令来的真巧,正好我想看看敢对我阮家动心思的是何人,县令会帮我吧?”
县令忙不迭的跪好,连冷汗都顾不上擦,嘴上虚虚附和着。
“是是是,不知是哪方不长眼的匪贼,连阮家都敢冒犯,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少爷将此事交给我,我定然拿下匪贼,给阮家一个交代…”
县令嘴一张,便将围困阮家数月的将士定为匪贼。
匪贼嘛,本就行事狂妄,跟他绵阳县令当然扯不上半点关系。
阮桉晋扶额思索。
“匪贼?我正好没见过,不如县令与我一同上山,也好见识见识这伙贼人有何不同。”
县令下意识摇头拒绝。
“不,不用了,他们竟然敢冒犯阮家,直接处置了便是。”
“那可不行,刚刚我抓到一名贼人,他口口声声说与你相识,不认清楚,万一杀错了怎么办?”
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将吓的县令魂飞魄散。
迭水山都被炸成这样了哪来活口?莫不是故意诈他?
念头刚起瞬间被死死压下。
万一阮桉晋信了呢?
县令四肢发冷打颤,嘴唇哆嗦几次都没找到合适说辞。
阮桉晋看着他,突然笑了。
“县令怕什么,贼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我当然,得信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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