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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7 章 小日常


  亲戚关系要维系,才过来京都,经常上门走动是必须的。

  按照府学的课排,还会有休沐,就当叶存山到京都来住校读书,也能接受。

  云程跟存银还要找大舅舅学画画的,本也要来。

  就是他之前没想到这一层,话就没说满,决定回家跟叶存山好好商量商量。

  备考的事暂时这样,云程还是想说说裁缝铺子的事。

  他突然想到:“文杰说京都这边,就三家裁缝铺子风光,这三家衣服都很贵吧?”

  只做官家跟有钱商户的生意,余下的裁缝铺子挤不进去,只能做普通百姓的生意。

  程文杰之前没说百姓生意难做,那说明京都这边,市场是有的。百姓人多,需求大,再多来几家裁缝铺子,也能有客源,能挣钱。

  就是京都这地界,官员多,贵人多,程文杰打小锦衣玉食,接触的都是好东西,思路是朝着最好的上面靠,就忽略了中低层市场。

  按照这个来,压力要小一些。

  依着他们现在的计划,这说不定是一条路子。

  先站稳脚跟,再去做上层市场的生意。

  理由云程都想好了,就用“亲民”来造势。

  开始都是男装,官家这边,就看程文杰跟陆瑛表哥的。

  回头文瑞表哥回来,应当也愿意帮一把。

  商户那头,看看谢晏清的人脉。

  书生这里,就看叶存山跟杜知春了。

  到这一步,就真的是考试完全结束后的事情,可以先圈出来,当目标。

  眼下就看看中低层市场能不能搞。

  被劝了,还要继续说,云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跟着准备,不会完全把重心放这里,计划做好了,闲着还能多做两身衣裳。”

  说白了,这是为存银的亲事担忧。

  考虑到年纪,云程不后悔自己多留了孩子两年。

  但到京都,他们家实在太普通。

  很多东西,他自己会下意识的去忽略,但其实事实就摆在眼前。

  大户人家的嫡子,娶亲都选适龄千金。

  小哥儿一般都嫁庶子,或者再往下低嫁。

  他们手里东西多一份,存银优势就大一分。

  全指望叶存山考出好成绩,给人的压力太大。

  他有打算,想往商户人家选。

  反正商户也能科举,寻摸条件差不多的相对容易。

  叶存山已经有举人功名,往后能压得住。

  现在准备,来年开张,存银手里有间好铺面,用心经营一阵,刚好赶上相看。

  等到考完再办,那是什么情况?

  是铺面一边准备,存银一边相看。

  不说人家图不图铺面,这不寒碜吗。

  他这铺子是给存银的,今天又都知道存银还没说亲,再要说这个,虞氏她们就能懂云程意思,跟他继续聊铺子。

  做普通百姓生意是可以的,店面位置好,价格不要太高,手艺好点,每月能挣一些。

  口碑上去,能挣更多。

  这段时间就装修铺面,请人。

  掌柜的、小伙计、裁缝,都要请。

  掌柜的有,府城那头一起带回来的,他说带自家儿子来做工,当小伙计。

  裁缝要重新请,云程没多大把握,“我去过的裁缝铺子,都是自家手艺不外传,老师傅难请。”

  程玉蝶说不难,“宫里年年有人出来,手艺好着。”

  虞氏说陆瑛请好了人,跟人说好年底年初来活。

  “你们要是急,这两天就见见。”

  云程愣了下,继而惊喜,“表哥找好人了吗?”

  程玉蝶笑着点头,笑着笑着又很无奈,“办事是比从前稳妥,会照顾人了,就这顽劣脾性是刻骨子里的难改。他爹跟我说,他性子好了,沉稳了,我看他一点没变,就会气我。”

  因几年来一直通信,陆瑛还跟存银当笔友,云程对他多份亲近,闻言顺着问是不是亲事。

  别说程文杰这个被催婚的听着“亲事”二字就头疼,程玉蝶这个催别人的,也听不得这两个字了。

  “他是答应成亲,但他给我提什么要求,你猜猜看。”

  云程垂眸思索。

  这问题太广泛,难猜得很。

  但陆瑛回京前,有计划去密林走一遭,写的信里,有对天地的向往与豪迈。

  不论从前性格与理想,至少槐城三年待下来,他肯定不会满意盲婚哑嫁。

  跟人相处试试看,都是基础条件了,他指不定还说谈不来就散了。

  京都民风不比槐城,哪里有哥儿姐儿跟他相处试试。

  他没吭声,程玉蝶自己把话说完了,“我让他爹去跟几个部下走动看看了,武将家的孩子要外放些,我寻思着,他要相处试试,那就一起塞文瑞手下去,我还不信了,几个月下来,他没一个瞧得上。”

  “真没有,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云程不好接话,就笑着点头。

  程玉蝶也不想说这糟心事,跟云程说具体人数,再问问他要请的帅哥美女是什么标准。

  美女好懂,“帅哥”她说的很生疏,云程就说是俊男美女,“长得好看,胆子大,嘴皮子能说,打算请他们穿着衣服在门口给人看的。”

  这事情不好明着贴纸招工,几人商量着,从家里丫鬟小厮里挑,到时直接送人过去,等到声势有了,再说他们家招人,就好一些。

  这事说完,云程心里石头就落地。

  虞氏给他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日子,“请人算过的,这些日子祭拜最好,不会冲撞了祖先,二十八那天又尤其好,祖先还会保佑你们。”

  这就要到月底时了,太久了。

  迁坟过后,云程一直是祭拜牌位,来京都不能立刻去祭拜爹娘已经不合适。

  再为个虚无缥缈的祖宗保佑往后拖延,到时天气更冷,再下几场大雪,这得拖到明年去。

  而且叶存山姓叶,没上程家的族谱,有老叶家的祖先保佑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云程选了最近的一天,十一月初九。

  今天过来,最主要的就这三件事,谈妥以后就都是家常。

  家常话一开口,各自避开亲事不提,围着小孩儿来。

  文瑞文浩两位表哥前后脚成亲,文瑞表哥先有儿子,是个小哥儿,孕痣像云程,眼尾有一抹红。

  因程太师的弟弟有悲剧发生,孩子才一岁,家里就开始发愁。

  愁教育问题,想正常教他读书识字明事理,又怕他书读多了,不能科举当官实现抱负而心有郁郁。

  不教又不可能,教个半吊子,就是故意把孩子养废,文瑞第一个不同意。

  虞氏叹气:“愁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程就明白过来了,虞氏这皱纹多出来,不全是因为文杰的亲事,还有愁小孙子的。

  这个他有经验,他从前愁过圆圆肤色,全程焦虑过来,掉了很多次眼泪,现在能说几句。

  说的是叶存山那一套,有些无法更改的事,他们做大人没辙,只能尽所能从另一方面弥补。

  要孩子心态好,乐观、豁达,遇事能抗,不脆弱走极端,往这个方向养,到大了,能少一些担忧。

  “而且人各有志,也不是所有有才之人都想入朝为官的。我那话本铺子里就有个书生,才识高,天赋好,教他的先生都夸,但他没有当官的念头,就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是元墨。

  要安慰人,就讲讲元墨跟柳小田的事儿。

  这对夫夫吃过苦,现在是苦尽甘来。

  普通百姓一生都在一处过,祖上几辈不挪窝,没他俩这样奔波还越来越好的。

  云程有写作功底,说起来跟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的平淡调调里,满是生活痕迹与温情。

  听完后,虞氏说,“我看川哥儿是有点懒,不爱动,明明他爹娘都是闲不住的人……”

  不管怎样,有个方向,她知道后头该怎么做,要怎么引导,心情舒快了些。

  冬日天黑得早,圆圆坐榻上玩,暖和了就直打盹儿。

  云程往外看看,觉着差不多了,就说他们今天先回去,改天再来。

  虞氏差人去书房那边看看,叶存山正跟程太师聊赈灾的事。

  说的是雪灾,今年十一月就已经下了两场雪,京都继续北上还有两座城,推算着不会好。

  各地消息没有京都快,本地学子能听说点消息,各家长辈都在想法子搜罗雪灾应该怎么办。

  救人送粮送棉衣,盖棚子,煮姜汤,还要加强防卫,这都是最基础的。

  随便扒拉一个书生,都会这样说。

  叶存山没有过赈灾经验,也没亲自看过,目前已有的理论,是彭先生教的,还有京都送去的各类资料做参考,而总结出来的。

  基于这上面的改进,则是有跟云程商讨。

  云程比他还纸上谈兵,幸而现代有网络就能知天下事,祖国在赈灾上的行动力跟凝聚力都很强,军民团结,各方面新闻跟科普都有宣传到位,实操暂且不论,夫夫俩结合古今赈灾特点,排除部分设备后,再根据现有条件调整,这些从前看了,会谨慎回答的东西,叶存山已经能脱稿跟人深入探讨。

  今天聊完,程太师看叶存山的眼神都柔和许多,“这几年有下苦功。”

  没拿着现成的东西直接背。

  他说着看向程砺锋,“你回头说说文浩,叫文浩跟存山多聊聊这方面的东西。”

  程文浩在国子监读书,今年要科举的。

  时事相关的东西,他比叶存山了解得多,但思考没这么深,两人能互补。

  如今的科举题目里,实事政务写在卷面上的,主要是就这件事展开议论,发表自己的见解。

  更深入的东西,落卷面上,某些考官为了谨慎,即使欣赏,也要把成绩往下压。

  但科举考试,有被考官面试的可能,不论是交卷时,还是出结果后,特别是殿试时,更是有机会与天子对话,在能有漂亮答卷的基础上,还能有思想深度,有经过深思熟虑后,各方面都想清楚,仔细讨论后可实行的对策,就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虽然面试的机会很渺茫,被天子提问的可能更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有备无患。

  这事说完,看天色已晚,就没继续往后说。

  书童开门,准备去看看云程他们结束没有,跟虞氏派来的小厮碰上,两边话一对,叶存山就能走人。

  程砺锋跟程文杰一起送他。

  程文杰夸他厉害,“上回爷爷在模拟考场讲题,训过那些书生,主要也是说的这个。讲他们读书背书,为了应试而学习,替天子分忧的想法都没有,背点东西糊弄人,那考场也会糊弄他。”

  当时即兴做的文章,核心思想也在这里。

  文章有文体,有固定思路。

  四书五经就那么多字,对科举研究深入的人,那些常出题目的句子,张口都能背出一串来。

  优秀文章能用箩筐去装,略差的文章更是遍地都是。

  不说去看看好的文章都有什么特点,最简单,最直观的东西,是考生们在开始学作文章之初,就有先生说文章应该表达什么思想。

  再说直白一点,前面几轮的考试,考的就是学生的思想。

  考到后面,留下符合要求的人选,再去考验他们的能力。

  程砺锋跟叶存山说,“都说乡试会试重首场,首场重首卷,所以越到考期,重点学习的东西越片面,甚至只有那么一点,但你不能这样,到时别急。”

  叶存山知道的,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从前没想走歪门邪路的捷径,现在更不会自己往窄路上去。

  他也有判断,数次来京都,与程太师的谈天聊学习,核心点都在实事政务上,开始要他说见解,后来要他说解决方法。今天更是在解决方法之上,对各个环节提出质疑,要他深入去答。

  他现在不过一小小书生,实在没必要针对他来布几年的局,就为看他掉坑里,只能是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

  而在他还是童生的时候,杜先生就给他说过,当今天子勤政务实。结合程太师的考验,彭先生的教学重点,程砺锋给他寄过去的书籍与资料,不难看出来这部分的重要程度。

  “这段时间的备考安排,我都听你们的。”

  程砺锋点点头,“回家跟程哥儿好好商量商量,最后几个月了,苦头要吃的。”

  夫夫俩都没等回家,在马车上就说了个大概。

  圆圆窝叶存山怀里睡得呼呼的,云程给她盖了条毯子,问叶存山怎么想的。

  “这么看,咱们在你考完前,好像是住在程家更合适一些。”

  叶存山说不合适,“我听出来意思了,他们是想我俩这几个月别腻一块儿。”

  不是针对云程,是要叶存山远离家务事,屏除杂念。

  对程文浩就没这要求,他平时照常上学读书,还能出去参加诗会,跟同窗们玩玩。

  叶存山是小山村出来的,启蒙晚,比旁人少读几年书。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不想到时后悔就少看了那么一页书,现在就咬牙继续读。

  而且云程存银不跟叶存山一样,一整天都在学习,闲下来时,总归不如自己家里自在。

  大宅院里是非多,有点小摩擦还叫人为难。

  云程大抵明白他意思了,“行,我跟存银晴天时,来程家这边拜访舅舅,顺便看看你,你休沐回家,看看我们。”

  叶存山这几个月,私事就那么几件,他已经跟大舅妈说过,到时能请假。

  房师座师家里,叶存山自己去。

  彭先生家,他们一家四口都能去,算下来不会分开久。

  就是频次有点高,云程说到时会再看情况,可能也会带着圆圆在程家小住,孩子会想念,这总有时间见的。

  到家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存银在门口张望着,看见马车就招手,叶存山掀开帘子,看存银脸颊都冻红了,知道他着急担心,初来乍到,一个人守着新家心里也害怕,没说重话,叫他先进屋暖暖。

  “舅舅今天还问你,下次就跟我们一起过去。”

  存银才不要,“尴尬得很,看你们的面子上,他们不好冷落我,我年纪到了,一开口都是聊亲事,这哪里有得聊,干巴巴的没话说,我不如在家里睡大觉。”

  他看圆圆睡得熟,问要不要叫醒,“或者我再留宵夜?”

  这段时间赶路辛苦,圆圆吃不消,还没缓过来,小孩儿的感受直接,困了就睡,饿了就醒了,这两天就先惯着。

  把孩子给奶娘抱走,云程看一眼冬桃,跟平枝姑姑说:“我出去走一趟,也觉得京都实在太冷,这都赶得上府城化雪的时候了,你再给冬桃添两件袄,要厚实一些的。”

  有计划做男装,为铺面准备,存银没抢活干。

  晚上吃吊锅,存银熬了红油汤底,素菜十来碟,肉片五六碟,主食有粉条跟馒头,晚饭吃得热乎乎的。

  席间聊天,夫夫俩要说一下叶存山后续的学习计划,不会经常在家。

  另外就是存银的铺面经营问题,今天开了新思路,可以先做百姓的生意,不用一来就力争上游。

  存银对此倒没意见,他都听云程的,“那我就不能用‘第一裁缝铺’的名字了。”

  云程说可以用,“第一好,第一保暖,第一舒服,不一定非要第一贵。”

  听着还不错。

  人员方面,云程一样样说下来,把最重要的裁缝搁在最后讲,听完存银的筷子都掉地上了,“陆瑛表哥给我请的吗?宫里出来的人?”

  “那我哪里敢用啊。”

  请都请了,有什么不敢用的。

  “都要讨生活的,我看他们应该有接私活挣银子。”

  类似柳小田从前接的散活,没有铺面,收入不定。

  不会宣传,都是做的熟人生意。

  铺面都开不起了,熟人就是亲戚跟街坊邻居。

  做衣服的就那么多,一年下来刚够一个人忙。

  陆瑛都找着人了,他们自己上门去谈,就是各方面条件跟福利的事。

  福利是锦上添花,主要是月钱。

  还没开张,不确定营业额,定少了人家不会愿意过来,定多了怕以后亏本。

  存银在安氏裁缝铺上工的时候,是计件的,他做多少拿多少。

  他仔细想了想,跟哥嫂说:“我们还没见面,他们肯定也要考察考察我的铺子,看挣不挣钱,能不能长久干。那咱们就先不说月钱的事,这不是还没开张吗?我们去派私活,按照他们现在做一件衣服的价来谈,我能看他们手艺,他们收入有保障,来年开业,我们也磨合好了,手艺好又合作好的,我多给月钱也愿意留,到时再谈,心里就有数了。”

  他白天在家,还想了另一个事。

  “现在各家铺面,都是自家亲戚来,大嫂的话本铺子跟玩具铺子是例外,但我这裁缝铺子是有手艺的,我是想着,我从族里挑两个人带出来吧?”

  叶存山说这是来年的事,先不用想,“你说的计件可以,明天叫你大嫂陪你一起去谈。”

  他明天开始就要学习,家里事没法兼顾。

  存银问他:“那我还给你做后勤吗?你还吃猪脑子吗?”

  叶存山:“吃,你们晴天要去舅舅那里学画画的。”

  存银应下,“行,那我多做几个,你们都补补。”

  叶存山问谢晏清家在哪里,近不近。

  他们在府城时,就一起模拟考。

  京都有大考场,安顿好,就要继续考。

  存银说很近,“走路就一刻钟。”

  他们这里到模拟考场要两刻钟,来回路程要一个多时辰。

  改天碰面,叶存山要问问谢晏清别处有没宅子,或者暂时租个近点的小院。

  说完也吃完了,热水一直烧着,稍微消消食,就能刷牙洗脸烫脚,去睡觉。

  今天是到京都的第二天,该定下的事都定下了,叶存山还被催着学习。

  他看存银状态挺不错,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的,云程就太急了些,过后没法盯着,晚上把他抱着,就要多叨叨。

  “慢慢来,衣服也要时间做,别太着急。我说个你不爱听的,存银看着都没开窍,你现在跟他说亲,他还想做生意挣钱,哪里能两头抓?先稳一样吧。”

  云程知道,“铺面裁缝,还有经营方向都定下来了,我就不急了。”

  现在只需要安心准备,静等开业了。

  叶存山了解他,听声音语气,就知道云程有把话听进心里,便不说他了。

  “今天下午在书房,主要是外公跟我讲话,舅舅说得比较少,我感觉他态度挺好的,没那么挑剔,看得上我了。”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当然看得上你,咱们小山村出来的,案首他瞧不上,还能再瞧不上解元?”

  而且他们回府城后,很硬气,自己把日子过起来,红红火火的没有求着家里帮扶。

  人有本事,才有底气,才能叫人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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