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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9 章 小日常


  家里开始收拾东西,叶存山的物品也要归纳。

  他平时很少自己添置东西,都是云程存银给他买,对他每个季节要用到的物品都很清楚,这部分可以直接收拾。

  至于书籍,云程自己会保留一部分他特别喜欢的闲书,近段时间会看。

  其他留家里有标注,不打算卖二手的书,他一时半会儿不会二刷,可以先收好。

  而叶存山的书,即使是放在书架角落,被叶存山自己装箱的,云程都没让提前收拾。

  这跟他看闲书不同,叶存山这是要考试,这段时间学习强度大,彭先生出题越来越不按照常理来,考到的范围很广,叶存山从考棚回来,还会翻书补阅。说不准哪本书他会用上,先不急。

  趁着云程在家,有人能问,平枝姑姑他们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很多,到晚上叶存山跟存银回来时,家里都空了许多。

  云程顺道问存银,“你种菜园的那些草,到时是一起带走,还是只带一两株走?”

  这草会结籽,存银按照从前在村里保存种子的法子,又留了一小袋下来。

  之前陆瑛送来的种子,也有一部分没种,以后还有机会再种。

  存银去菜园那边目测了下范围,说到时他挑一部分带走就行。

  这草难种,种活后,生命力又特别顽强。

  移到菜园里的那一盆草,生长范围扩散,现在占了四分之一的地,已经挤压了蔬菜的地方。

  还好家里主要不靠这菜园供菜,不然还得拔拔草。

  晚上存银想下厨,说今天裁缝铺子里做了糖醋荷包蛋,他从前没吃这样的,味道还挺好,想试试。

  糖醋荷包蛋做起来两个要点,一是荷包蛋煎炸到位,外焦里嫩不糊不粘锅,有个荷包蛋的样子。

  二是糖醋汁的调法,过淡过浓都没那味儿,吃起来口味差异很大。

  煎蛋跟糖醋汁对存银来说都很简单,晚上按照家里人的饭量口味,他煎了七个荷包蛋。

  小圆圆一个,大人都两个。

  其他菜就吃厨娘做好的,不单独弄。

  糖醋味的东西,对圆圆来说都算是重口,很冲击她平时寡淡的味觉,吃得眼睛都亮晶晶的,一个荷包蛋下去,就差不多饱了,加点蔬菜汤解腻,晚上还得给她热粥,怕夜里饿。

  云程跟叶存山也吃得很香,天热起来都没什么胃口,忙碌时不敢顿顿吃辣,怕上火,这酸甜口的就不错。

  云程问他:“安掌柜今天怎么想起来给你包一顿饭了?”

  从前存银都是自己就近买,偶尔能在附近的馆子里碰见叶存山,兄弟俩就一块儿吃饭。

  反正裁缝铺子不包饭,他上工时间也很自由,看他想学多少,没人管他,饿了自己出去买。

  存银说是这几天带的肉干跟小馒头,铺子里有大师傅爱吃,他分了些出去。

  “吃人嘴短,又不乐意教我太多,就从吃的上还回来了。”

  存银去过的几家铺子,都有关系。

  静河纸铺是族里的,话本铺子跟玩具铺子是云程的,这三家他都没遇见什么事儿,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很顺利。

  后来去柳小田那边也是,学得多了,还拜柳小田当师父了。

  再就是云程大方,会的东西都愿意教别人。

  像织毛衣、刺绣、画画,写作都愿意教。

  存银学起来,就少了外人常会遇见的阻碍。

  时间长了,他一边知道别人家是不会把手艺教给外人的,一边又没深刻认知。

  现在在安氏裁缝铺,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自家人”的铺面。

  “自家人也分亲疏远近,除非天分特别好的,不然就只能干杂活儿,像大师傅的手艺,是先教自家儿女,再教亲戚家有天分的。要是嘴巴不甜,不会来事儿,有天分也要磋磨两年,反正做来做去就这么些事儿,都是熬时间练出来的手艺。”

  也因此,存银更感激云程了,“大嫂,你对我真好。”

  云程说:“你做的荷包蛋也好。”

  存银就笑起来。

  存银是大孩子,他们进他房间都是挑着存银在的时候进去,今天碰见就顺便说一声,看他有没有要提前清理出来的东西放到陆家小院那边。

  “不着急,一天收拾一点,回头要走的时候,就方便。”

  存银应下。

  他是家里最爱买些小玩意儿的人,从前喜欢脂粉,头绳,还有旁的小饰品。现在偏爱香料,各类香袋买得多——有时候看见喜欢的就买了,不想都自己绣。

  穿衣打扮比从前简单,不花哨,却爱在细节上下功夫。每个香袋他都有配穗子,自带的不好看,他就自己重新打。

  还有护腕的绳子,皮绳麻绳的分类别,类别里又分颜色粗细。

  他光想一想,头就开始痛了。

  这不好收拾,谁知道他明天会穿什么衣服。

  回屋看看,搁在书桌下面的竹箱倒是可以拿走。

  里头装的全是来往信件,在不用回信后,这信件也不必看了。

  特别是已经到了五月,年都过完很久,是可以正常通信的时候,可他解释的那封信件还没有回音。

  结果不论,他还要给陆瑛备成亲礼,这些东西不看也罢。

  将桌案上的日记本翻开看看,写完的一起扔进去。

  还有他从圆圆那边拿来的小皮鞭,这是陆瑛送圆圆的,圆圆不喜欢,他喜欢,喜欢也没人教他怎么用,放着吃灰了。

  披风和毛皮制品也可以收起来。

  他算过,到他们出发的时候,才是初冬,毛衣跟棉衣穿着就够。

  这么收拾起来,也装了三箱。

  越往后,府城考生越多。

  每天出门,都能感觉到路上行人变得拥挤,有些明显看着就是外地过来的,风尘仆仆的。

  他们之中,有部分人上过培训班,或是自己买过教案学习的。

  这次过来,还带来了自己写的话本,想试试能不能换成润笔费。

  有一笔算一笔,是额外收入。

  来一趟不容易,理论学习以后,要在实践中试错,有人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云程叫审稿人拒稿时把问题说得明确一点,具体到是哪里不行,为什么过不了稿。

  有些不适合印刷出版的,也由他家铺子出门,跟相熟的酒馆茶楼联络,能帮一把算一把。

  这里面,有一个书生带来的稿子特别多,足足有七部。

  说当时听了培训班的课,就惊为天人,回家以后潜心学习研究,废寝忘食,这才写出了这些作品,就盼着来府城时,能到他家铺子投稿。

  柳文柏跟金掌柜听得很感动,还跟云程说话本写得不错,有意把稿子都留下。

  云程听了,感觉怪怪的,“带了七本话本?”

  金掌柜点头,“是个勤快人啊。”

  云程默了默,叫他把话本都拿来看看,“我看完再说。”

  由他经手的几部作品相继投入市场以后,云程对铺子的管理就少,现在重心在《冥婚》的漫改上面。

  没抢主笔的位置,配合着打下手,哪里需要帮忙去哪里,提一提效率,下班前再说说今天有哪些做得好,哪些需要改进的,争取早日完工。

  话本拿来,他就不忙活,专心看。

  看第一篇,他觉得挺好。

  第二篇也不错。

  第三篇开始皱眉。

  第四篇时就望天。

  后头三篇不想看。

  金掌柜跟柳文柏本来信心满满,说这来了一个写话本的好人才,指着云程也开心开心,结果看云程脸色,他们一句话不敢说,表情都讷讷的。

  时间赶,云程第四篇也只看了个开头,说带回家看,预计后天给结果,“到时叫他来铺子里,我跟他面谈吧。”

  金掌柜求个心安,问是哪里出的问题,云程说是抄录本的问题。

  金掌柜还擦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哦,你说这个,他是找书童誊抄的,跟咱们铺子一样,写完校对,就有人专门的人整理誊抄。”

  倒是柳文柏听出了点话外音,问云程:“你是说他把别人的作品抄录一遍,送来咱们铺子了?”

  云程说要看完以后,跟人面谈再说。

  “他风格变化太多,用词习惯,跟各类技巧也不同,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七部真的很多,来回路费去掉,相当于一个月一部。

  目前话本铺子里,有这个速度的,只有云程跟元墨。

  柳文柏都不行,短篇速度是一个半月左右,长篇若是顺手,才会是一个月一册,不算修改校对的时间。

  若这人写的是同类题材同类人设,熟能生巧,越写越快还合理。

  他每本都变动很大,就存疑。

  换题材,就要换素材,素材需要时间搜集,故事走向也需要重新设计。

  不排除真有天才,但谨慎为好。

  现代都有复制粘贴的作品,古代没网络,传播起来困难,之前是依靠距离来防止这个现象。

  有人想抄录优秀作品去挣润笔费,也得去离家乡远一些的城市,再找书斋卖。

  这成本太高,还有审稿人的口味问题需要考虑到,得不偿失。

  带得多,盲狙,就不同了。

  多找几家,总能回本。

  外地的话本,不一定能卖到府城。

  但他家的话本,多数都能流往外地。

  到时叫原作者跟出版书斋瞧见,他招牌就没了。

  事情比较棘手,不能网络搜索做对比,全靠自己眼力跟经验判断,时间还有点赶。

  云程回家都抱着书看,看入迷了一样。

  存银好久没见他这么看书,当是书好看,跟着拿一本翻阅,发现一般般,顿时没了兴趣。

  话本看完用了两天多点,云程整体回忆梳理用了一天多,到见这位投稿书生时,都是四天后。

  这书生说叫李涧,收拾得齐整,长相清秀,眼睛也是亮晶晶的,看着很正派。

  因云程把人往坏了想,所以看他是贼目精光。

  这年头的书生傲气,怕问过头了人家在他面前撞墙,所以云程只跟他探讨这七部作品里的人物情节,以要修改的角度去说,看他能不能说出这样写的目的,当时的构思,整体安排有没其他深意。

  态度是很好的,说改就在“嗯嗯嗯”,全盘应下,不接云程的问题,一副任他怎么说,都会改的样子。

  云程:“你这样,咱们没法说。”

  这书生就笑了,把问题挪到台面上来,“你是不是怀疑这话本不是我写的?”

  还玩起了以退为进,说他不能忍受这种揣测。

  “你们有顾虑,可以直接不要,这么盘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偷了你家稿子。”

  一般书斋收稿都很碰运气,像杜家书斋这种有专门小院养着写稿书生的到底是少,所以独家出品也很少,正常来说,到了要谈崩的一步,为了独特性所能带来的利润,都会稳住他。

  可惜云程铺子里不缺稿子,今年工期都排满了,还要找别家书斋借工匠,工匠甚至还在带学徒工。收了这七部话本,也是压稿的命,他不着急。

  云程问:“不能聊这个吗?”

  他还拿了一份契据出来,“你外地来的,可能不知道,我们铺子每一部作品都会签个契据,写明分红标准,也要绝对原创,若违约,会追回所有润笔费,你还得倒赔。”

  这东西也算保密协议的一部分,平时很少有人说起,就知道他家试稿过了,会有契据要签。

  契据要留路引信息跟指模,李涧当场就拿稿子走人。

  云程不是衙门的人,管不了他,叫金掌柜去通知其他熟悉的书斋。

  他提醒就够,要收要拒他不拦着。

  这事要引以为戒。

  若这书生只拿一部作品过来,他们肯定就接了。

  云程仔细想了想,府城这边有外地考生,带来外地稿子的机会是有的。

  所以到时投稿,看能不能从身份上卡一下,减少踩坑几率。

  考生都有廪保结亲,看一下就行。

  其他书生,则看能不能找人作保。

  不能作保,就随机抽剧情跟人讨论,做试探。

  确定流程前,是铺子内部做演练。

  已经有过作品的人,除非是近期写的,过早的作品,对书里剧情都有遗忘。

  包括云程,现在问他《赘婿》的情节,他只对一些名场面印象深刻,其他都模糊了。

  而近期作品,某些景色描写,都能有印象。

  后一个演练是拿别人的作品来说。

  因为培训班的事,全员都是理论大师,看话本时,下意识去分析,真问起来,比对自己的话本还了解。

  云程:“……”

  都怎么回事。

  搞来搞去,这一步的审核,只能起到预防作用。

  最终还得是契据绑着,用倒贴钱来威慑。

  云程很心累。

  心累的同时,还知道李涧的稿子在府城没人要,他专门到人多的地方去说云程的话本铺子霸道,说多错多,真就被同乡学子认出了话本来历。

  诋毁不成,还给话本铺子巩固了名声——这都能看出来。

  云程就突然想到了之前叶存山吓邻居的那场戏。

  邻居来他们家门前撒泼,他们不好跟人对骂撕打,最终是用秀才欺压乡邻的故事,吓得人现在见了他们就绕路走。

  于是云程又叫管理层们来开会,问他们找“托儿”的事。

  “咱们演练那么久,也没好的主意,刚好那书生自曝了,咱们就有样学样,排几出有人抄录来骗润笔费的事,趁着外地考生多,让他们都瞧瞧,回头离开府城,还能继续做宣传。”

  这批考生里,肯定有人能去京都考。

  不能去也没关系,到京都后,他自己把这事散播出去,再由京都那头的外地考生,带到更远的地方,叫大家都引以为戒。

  书斋警惕些,写手们都老实些,他们就能省心些。

  这事儿元墨不在行,交给柳文柏办。

  但要给元墨加戏,“你都是主编了,当然要说你火眼金睛看出来的。”

  云程身上的光环已经足够多,不需要再多加一个。

  加他身上也没用,回头府城这边还是元墨柳文柏他们管。

  要加戏,元墨就参与进来了。

  五月里的抄录本投稿事件,引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忙到六月才找托儿,排演一番后,还要挑着元墨休沐日来,就等到了六月中旬。

  六月中旬,叶存山也休沐。

  这件事铺子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排演都搞得神秘,每天如常经营,都还不知道今天有大戏看。

  叶存山上回叫了同窗回家一唱一和的吓邻居,云程觉得太尴尬,没去看,叶存山不开心,这次云程就把他从家里拉出来,带他看戏。

  没带圆圆,怕到时太乱,顾不到孩子。

  叫了存银,存银要说有空就来,他今天要赶工做件衣裳,不确定什么时候忙完。

  云程进铺子找了个空位坐,假模假样来上班。

  叶存山往后看,今天一切都很平常。

  因考生多,每天来递稿子的人也多。

  两人还聊着这铺面是不是要扩建,办公桌都不够用。

  云程说不用,“审核一篇稿子要一两个时辰,不能每个人都在这里等,现在是特殊情况,已经在做小卡片了,跟杜家书斋一样,发卡片辨认,到时交了稿子就先回家,过两三天再来问。”

  正说着,里头传出了吵架声。

  云程眼神兴奋起来,叶存山看一眼,就知道这事儿不严重,惯性把云程往身后护了下,才看向后院。

  后院出来个高瘦书生,一副羞愤又惶恐的模样,强撑着体面,说话声音大,人却在发抖,仔细一看,全是纸糊的威风。

  吵吵嚷嚷的要人还他清白,不能污蔑他,喊着大店欺客。

  看这里还有几个来投稿的书生,就急吼吼对他们说这话本铺子想私吞稿件,还要污蔑他抄录话本。

  能来话本铺子投稿的考生,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李涧抄录话本骗润笔费的事。

  这群在科举场里沉浮的考生,对这种行为很不齿,对他们来说就是作弊。

  特别是快要乡试了,这行为更是踩到了他们的雷区上。

  试想一下,有人夹带小抄成功。

  大家都是寒窗苦读十余载,被一个夹带小抄的人挤下去,这算什么事儿?

  类比起来太过,不是同级别。

  但他们这话本写得辛辛苦苦,被一个全文照抄的人比了下去又算什么?

  而云程的话本铺子名声极好,真为钱财,去年就不会搞培训班。

  今年的《赶考路》也拉足了考生们的好感,此时当然不会盲目站队。

  闹事书生见没人被煽动,就跑到铺子外面大喊大叫,又把过路百姓吸引了一圈儿,跟街头艺人开始表演前要先敲锣打鼓吸引观众似的,等这头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他开始大声说冤屈。

  然后就是铺子里新一任的管理出场,跟他唇枪舌战,说他那话本哪里有问题。

  最终高光给到元墨,只有一句话:“你当真要我说出你哪里露馅儿了?”

  这场戏百姓们看着很乐呵,还有人叫好鼓掌。

  云程自己排的大戏,真的看,还是觉得尴尬。

  他看叶存山的表情,叶存山也是一脸不忍直视。

  算是明白了他在邻居那里演的时候,云程是什么心情了。

  有话不好在前面说,这戏演完,还等着云程点评,他俩就先去后面坐。

  叶存山问是怎么回事,云程大概说了下,“防不胜防,就只能搞心理战了。”

  看杜知秋从前苦防盗的样子,还有各大书斋书局都在盗印的样子,就知道这里没什么版权意识。

  别说这类话本闲书了,就是科举用书,也很多都是引用前人的文章和批注,自己在里头添加一点点注释,就能出一册小书。

  云程知道在其他地方,肯定有人搞换头文学,书名人名一换,就是新书继续卖,这个他拦不住管不了,就门前这一亩三分地要清理清理,发现就顺手威慑拦一拦。

  毕竟想要长久经营下去,从前的口碑跟现在的新鲜都是不可或缺的,炒冷饭没意思。

  叶存山就好奇元墨怎么看出来的,“什么法子?”

  云程就有点小得意,“没有法子。”

  反正用他这个不够聪明的脑袋瓜想不出来。

  叶存山就明白云程说的心理战是什么意思了。

  本就有契据在,若有鬼,他敢签,就能倒赔。

  前头那么一场戏,说明了他们会跟作者本人沟通什么内容,足够要他们警惕害怕。

  真有人下苦功去把别人的作品研究透了再来,还有一个元墨藏着“必杀技”,而他们不知道这必杀技是什么。

  看他们敢不敢赌吧。

  聊着天,前头杂事处理完。

  他们都回来,神态全都是激动的,没谁尴尬。

  云程跟叶存山就不提这个,只夸,挑着好的说,还夸那个群演的书生演技好。

  人是从民驿那边借的,他们有人常年在外地,今天这里的事儿围观群众就这些,还敷粉打底,改了点样貌,换身衣服洗个脸,这阵少往这边跑,出去送信溜达溜达,再回府城就没人能认出他了。

  柳文柏这头结束,要去请人喝酒。

  剩下的人慢慢散了,元墨问云程以后真有这事怎么办。

  云程说凉拌,“预防措施做好,其他的照旧,时不时演一场,再用第一人称写故事,口口相传多了,至少大部分人都不敢来咱们家造假。”

  一年到头就是考试旺季时需要注意,平时受距离影响,没这事发生。

  反正不可能因几粒老鼠屎,就把粥全倒了,只留碗里的坐吃山空,他们家还是要很多新鲜血液的。

  元墨明白意思,就应下回家。

  云程夫夫俩闲着没事,出去溜达到安氏裁缝铺,看存银在里头忙得跟只小蜜蜂一样,就没进去打扰。

  外头热,逛不了多久,也就是稍微绕一圈儿,听听旁听百姓把这事到处说,就近在外头吃个午饭,也回家了。

  一路出了汗,洗澡不便,但对叶存山没影响。

  他打一桶井水,去侧屋浴室,整个冲下来,去汗又凉爽。

  云程看不惯他总是冲冷水澡,臭毛病说了几年不改,到了冬季时都偶尔躲懒,正热的时候脸皮厚到不行,看着人生气了,还要凑过去嬉皮笑脸的。

  云程推他走,“你离我远点。”

  夏天他们乘凉都在院里小棚子下,围着竹床坐。

  圆圆睡午觉去了,云程手里闲着,今天不想干活,叫叶存山给他拿本书看,“你是不是也要学习了?”

  叶存山说今日练字,“静静心。”

  书架上清理过一回,云程的书一个小格子都没满。

  叶存山看书名挑,有一本侧面没贴标签写名字,他拿出来看,发现是个自己做的活页本,用了书籍的封皮。

  翻开看看,是很俗很俗,他早八百年就看过的穷书生套路文,遂放回去——这东西,应该是云程的练笔作品,肯定不爱看。

  他拿了一本游记出来,还问云程:“你那练笔的话本是《赶考记》的废稿吗?”

  云程懵了下,因为手稿写得很累,他都是宁愿前期多想多构思,也不要写废稿的,。赶考路》自然也是没废稿的。

  但他很快想起来是什么话本,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你看了?”

  叶存山往竹床上摆放笔墨,说就翻开看了第一页,“看起来挺俗的,没发出去的版本好。”

  云程:“……是吗,我还挺满意的。”

  前阵子自己看,都掉进坑里了。

  叶存山笑他,“你满意你怎么不发出去?”

  云程看他这样,就知道叶存山真的没往后看,顿时放松下来,“铺子里多忙你不知道?而且我还没写完,没空发。”

  《负心状元郎》是他现在解压要续写的话本。

  他已经快进到黑皮状元郎发现他的真爱还是结发小夫郎,开始追夫火葬场了。

  这狗血味儿这么冲,也就是叶存山能说一句俗,别人不都说好看的!

  但不敢顶嘴太过,免得叶存山不练字了,现在要去看他的稿子,那就完了。

  练字么,就随便写点东西。

  叶存山写一家四口的名字,想想孩子不在,就他跟云程,就又在纸上写腻歪话。

  是长篇炖肉练出来的人,腻歪话写出来,云程都没眼看,把手里游记往他面前一摆,“你摘抄吧。”

  说要静心,结果写的字全在撩火,这静什么静。

  叶存山老实了。

  他生辰快到了,家里过生辰的流程就那些。

  蛋糕要做一个,礼物还是云程手工。

  说起来,他现在这个解压的话本就很合适送给叶存山当礼物,但他不敢。

  从前画画多,平安符跟香囊给叶存山绣过几个,今年想要点不一样的,就说给他做个科举限定书包。

  绣是来不及,用画的。

  找了块硬纸板,延边剪小一圈儿就开始做。

  全铺底色太浪费,也不好干,云程拿纸设计了个海报风的样子,就往纸板上涂色块,红色金色为主。

  参照开门大吉的样式,上面横幅就写某某年乡试,下面小字写叶存山名字跟字。

  正中间红底,做了金色光芒效果,中间上书“金榜题名”四字。

  旁边的色块里依然是填字,写一举夺魁,旗开得胜。

  夏天,又是下午太阳烈的时候,弄完就把颜料拿过去晒晒。

  色块抹得薄,干得快,小字他写了,中间“金榜题名”的大字叫叶存山写。

  叶存山还挺喜欢这类花里胡哨的样子。

  从前绣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书包他喜欢,现在做的“金榜题名”样子他也喜欢。

  书包都做的挺阔款,里头有夹硬纸板。

  云程剪小一圈儿以后,要往外面缝,四周的小孔是叶存山钻的,边缘用粗麻绳固定,整体看起来比较糙,因中间的样子太扎眼,可以掩盖。

  绣样要弄一个,等他去铺子里摸鱼做,现在就先将就着。

  叶存山这就很满意了,“也就这阵子背背,纸板就很好。”

  云程看起来已经不管铺子里的事,但连环画那边盯得紧,其实没得闲。

  生辰年年有,不必太费心。

  云程夸他一句善解人意,就起来活动筋骨。

  天边晚霞浓,又是一天过去。

  存银今天回家稍微晚了些,进屋就在后悔没跟出去瞧热闹。

  “我听说了好几个版本,他们都说不出原汁原味的文戏!”

  文戏是指在话本铺子门口,柳文柏他们跟那书生对峙剧情人设的东西,因一来一回吵得很快,所以听起来很精彩。

  云程对他招手,“想看吗?”

  存银点头如捣蒜。

  云程就回屋给他拿了稿子出来,“他们几个都照着背的,你看这个就够了,脑补一下你大哥跟人吵架的语气就行。”

  叶存山:“……我没那样。”

  存银:“好!”

  答应后,他懵了下,“啊,那个是演的啊?”

  他今天还真亲实感的生气了!

  有这效果,这场戏就排演值了。

  晚饭前,一起收拾东西。

  云程把游记放回书架时,没去藏《负心状元郎》。

  等晚上叶存山去冲澡的时候,他就把里面稿子全部替换成了白纸,稿子又夹进他记录工作备忘录的本子里。

  他想着,怎么都要等火葬场烧完以后,再给叶存山看吧?

  叶存山想不到枕边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小秘密。

  而那小秘密他还翻看过,就差一页之隔,就能发现那位书生是个黑皮。

  进屋来,他跟云程说:“我有好些同窗最近都心浮气躁,约着模拟考的人慢慢变少了,我怕他们在谢家闹性子,提议说现在天气太热,先停一停模拟考,大家休沐日时,也都放松点,别崩太紧。”

  想去谢家借用考棚的,还是能去。

  数月下来,都已经熟悉了。

  只是人少,组织起来就是叶存山平时在自家考棚的作用,在考棚做功课作文章。

  看看陆举人会不会给他们批改,或者谢晏清那边有没新题目共享。

  这想法说出去,大半同窗都松了口气,都是因为身边人全在努力,所以不好意思不去,其实已经累得不行了。

  叶存山也正好从模拟考里退出。

  “我能在自家考棚待着,天热,不想两头跑。”

  云程觉得挺好。

  这样休沐日,他们白天能见见,不像之前,一去考试见不到人影,跟全月无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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