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舜国95 麒麟迷思

在得到洁华的肯定回答后舜麒没由来的心下一松，他迅速记住了这种感觉。

他说：“那就对了。洁华该相信我们的。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离开。若是你自愿离开，也随时都能回来。”

“可，可，我还是很在意，那些人。”洁华还是感觉那股悲伤和焦躁萦绕不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那些素未谋面的梦中人有类似舜麒的亲近感，无论从什么角度来想都太奇怪了，不是吗？

舜麒没有安慰她说那只是一个梦。

就连他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做这个梦的会是洁华？他甚至觉得，若真有这样的梦，也该是由他来做不是吗？由代表着民心的麒麟。

如果洁华梦中的那些人真如他所想的话。

失踪的百万舜人，内虚海的妖王，静仁殿的交集，洁华的迷梦。洁华。

舜麒仔细回想，自己在一开始见到洁华时就有的亲近感，类似白灵的，亲人间的那种感觉，如果不看原形的话，她甚至比那些和他一样从舍生木上的卵果里诞生的他国麒麟还要更让他觉得亲近，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也不是。洁华说过，她是洁如清泉出蓬山的洁，当时给她取名的村禾神君或许只是有感而发。但，出蓬山。

是了，她也是出生于蓬山。

舜麒回想起那个将洁华交到他手中村禾洞女仙畕畕讲述的那些事，洁华的出生罕见，培育艰难，成长不易……洁华，洁华，一个和白麒麟一样罕见的，神迹一般的灵花仙草。

所以，梦中的她是在替自己担责吗？

不管是血脉亲近还是别的什么！这样的行为是可以的吗？

他知道若此举可行于他而言代表着什么！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曾经年少骄傲的他内心最深刻最隐秘的渴望就是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和才干将这个糜烂的国家从深渊中拽出来，让这个和他性命相连的国家在他的手下重新焕发生机。为此他可以殚精竭虑，至死方休！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曾坚信只要没有愚蠢的君王压在头上对他添乱猜忌、指手画脚，自己也能做得很好。为此他可以将自己千锤百炼，甚至让自己克服麒麟的天性弱点，哪怕变得不那么像“仁兽”也在所不惜。

但是不行，在知事明志后的每一天，这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不行！他可以拼命努力，他可以向那些鱼肉百姓的奸人或妖魔举起屠刀，他可以救得十人百人千人，但只要玉座无主，那些灾厄就会源源不断地发生在舜国境内。他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他一天天做得更多、更好，也一天天更加绝望。就在他接受了自己早夭的命运时，接受了自己会给舜国带来又一场巨大的绝望时，没想到命运会给他开这样一个玩笑。

他有时会生出些无稽的想法，这难道就是上天对他恃才傲物，妄图以麒麟之身行君王之事的惩罚吗？当他在生命的尽头，跨越了世界的壁垒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君王，而那君王更是超乎了他所有积极的想象，让他心甘如饴陪在他身边，只做一只仁兽麒麟时，他却得到了君王全部的信任和交托。

他的主上，甫一即位就将即将倾覆的神州扶正，将沉落的众生托起，将凤凰涅槃的舜国完整交到自己手中。他的主上，不仅抚平了他和舜人的旧创，更让他们在新生的舜国中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华，创造更璀璨的人生。

能像现在这样在政事堂总揽国事，让舜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重新绽放光华，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旧日的幻梦。美好到快要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有许多人在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会通过制造身体上的疼痛，来让意识边缘状态中的自己确认是否清醒。舜麒也是同样，甚至犹有过之。别忘了，他是一个在很小的时候就会利用鲜血和伤痛来战胜自己天性弱点的麒麟。

正是这股狠劲儿，让他在面对这份几乎失真的美好时没有迷失自己。而在分辨自我的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挖掘出了一些潜意识忽略的事实，一些有人让他潜意识忽略的事实。

舜麒很聪慧，几乎是在发现的瞬间就锁定了那个能对他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那个他放在心底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甚至暗示自己什么也没发现。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否瞒过主上，但既然主上没有挑明，而他也没有更好的对策，他也就顺势将之掩盖。只在偶尔思念出神时让其掠过脑海，提醒自己不要在这暗示中完全迷失了。

自陛下避居静仁殿之后，他虽然在国事上鞠躬尽瘁，却感觉陛下一天天离他、离这个世界更远了。而他却和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纠缠愈深。平日里的他让自己更加忙碌，将舜国的路铺得越实、越广，仿佛这样就能拉近些他和主上的距离。但也正因为他是这世上距离主上最近的人，他才更能觉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在一天天变得更加遥远。

是他太贪心了吗？他不知道身为有名有实的舜国台辅的自己是得到了天赐还是天罚。他只是偶尔会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幻觉，明明在举国上下齐心协力之下舜国的路越宽越阔，但这条路坚实的路却好像正在化为独属于他的绝壁。

但现在，几乎要撞到绝壁的他从洁华身上看到了另一条路！

若是可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台辅之位拱手相让。这样不是在割断他和陛下的联系，相反，这能让他获得更进一步的追随资格。安顿责任，跨越世界，不顾生死的追随！

舜麒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思绪就像陷入了深黑不见底的涡流，他心甘情愿地放任他们绞没进去。

若果真如此，天意能认可吗？假设她的梦境都是真的，那一开始一定是不被认可的，因为梦中的自己生病了。他没有将洁华的安慰当真。他知道那难看难闻的自己必然是得了失道之症。但这病症却很快痊愈了。这中间一定是少了点什么。

舜麒第一反应就是主上。原因也是让他幸福又忧愁的。因为，除了他的主上，还能有谁呢？

忧心忐忑的洁华好半晌没有等到麒麟的回应，才发现平日里最是可靠的大白麟竟然走神了。

这让洁华有些慌了。“大白麟？大白麟！你没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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