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海市（三）
坐在出租车上，景岚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景岚想了想，“行，你定位置吧。”
“你住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你们公司楼下等你就行了，反正也顺路。”
“那好，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出租车行驶了好一会，才到了地方。
景岚下了车，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大学时期每个元旦夜都从脑海中涌出。
墙上曙光孤儿院的字还在，风雨只刷去了它点点残痕。
她看向铁门旁，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门铃和密码锁。
景岚按下门铃，不一会就有一个小萝卜头从门口跑了出来。
“你是谁呀？”小女孩隔着门问。
“我叫景岚，是过来看张奶奶和小朋友的。”
听到是来探望的，小女孩打开了门，景岚这才看清了小女孩的模样。
她眼睛长得很漂亮，鼻子也小巧玲珑，就是上唇有一条裂缝，也就是医学上常说的唇腭裂。
景岚蹲下身，“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淇淇，今年五岁了。”
“真乖，”她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淇淇可不可以带阿姨去找张奶奶呀？”
淇淇重重点头，带着景岚就往楼里走去。
一进门，景岚就被楼内的装修给惊到了。
这里与她记忆中破旧的模样已经完全不一样，童趣十足的装修风格让这座孤儿院充满了温暖的气息。
沙发上，几个小孩正坐在一起看电视，看模样都很陌生，应该是近几年才收养进来的。
看见有陌生人，几个小孩脸上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景岚走了过去，将买的零食都分给了他们。小孩们分到零食，都甜甜地说着谢谢阿姨。
不一会，二楼楼梯处传来声音。
景岚回过头，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楼梯口。
“是小岚吗？”老人眯着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是，”景岚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张奶奶，我是景岚，我回来看您了。”
张奶奶仔仔细细将她看了好一会，叹道：“长大了，长漂亮了，也瘦了。”
景岚握住她的手，那双皮肤已经发皱的手，那双为孩子操劳出厚厚老茧的手。
“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过得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身体也好，每年都去体检呢。”张奶奶笑着说。
“体检？是社区的福利吗？检查得全面吗？”
“不是不是，是小邵每年带我去体检的，全身上下都检查呢，一个地方都没放过。”
提到邵岐，景岚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太久远。
“他还挺细心的，这样也好，有人能记挂着您就好。”她笑着说。
“是啊，小邵人挺好的，这里里外外都是他出钱搞的，真是让他破费了。”
“他经常过来吗？”景岚问。
张奶奶说：“嗯，逢年过节都会来吃饭，陪孩子们玩。孩子们也都挺喜欢他的，整天就盼着他来。”
景岚笑了笑，“对了，怎么没看见彤彤小雅他们，还有阳阳，他现在应该上大学了吧。”
“是啊，这孩子争气考了个重点大学，就是有点远，在汉州，不过节假日也都会回来。”张奶奶拉着她在后院坐下，“小雅和彤彤都被领养走了，都是小邵介绍的好人家。这些孩子苦，总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了。”
听到孩子们都有好的归宿，景岚也跟着欣慰。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的。”
“结婚了没有？”张奶奶问。
景岚摇摇头，“没有，现在还早。”
“也是，但你一个女孩子在别的地方总是不让人放心。还是得找个人陪着你，免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这句话，让景岚有一种熟悉感。
她的笑容带着些许苦涩，“我都知道的，您不用担心。”
“诶，当初我还以为你和小邵两个能一直好呢，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小岚啊，小邵这个人挺不错的，他现在还没结婚，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吗？”
“张奶奶，”景岚摇了摇头，“我还要回京市的。”
张奶奶长长叹了口气，“好吧，真是可惜了。”
见时间不早，景岚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张奶奶手里。
“以前一直在您这里蹭吃蹭喝都没有给您饭钱，今天我一并补上了，您可不要嫌晚啊。”
张奶奶赶忙将手里的卡放回她包里，“你这孩子，就几顿饭能要的了几个钱。你一个人在京市不容易，这钱你留着自己花。”
景岚将卡摁在她手里，“奶奶，在海市上大学的这段时间，这里是唯一一个给过我温暖的地方。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回来看过，是我的不对。所以请您收下吧，就当是我给自己一个心理慰藉，好吗？”
言尽于此，张奶奶也只好收下了卡。
“不来看没关系，只要你能记得这里就好。以后要是想来，我和孩子都随时欢迎你，这里也都会是你永远的家。”
“嗯，好，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坐了一会，景岚还记得中午的饭局，便要离开。走之前，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淇淇。
“淇淇，我走了。”
她用力挥了挥手，“阿姨再见。”
“再见。”
来到路边，张奶奶陪着她一起等出租车。
“真不在这里吃晚饭吗？我准备了好些菜呢，不差你一口。”
“不了，奶奶，我中午还约了人，下次吧。”
“行吧，下次有时间一定要回来吃饭。”
景岚像是想到什么，“那个叫淇淇的女孩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去年，”张奶奶话里全是心疼，“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有多狠心，警察送过来的时候才丁点大，除了唇腭裂，身上还有好多伤口，一看就是被人打的，真是禽兽不如的畜生。”
听到这，景岚嘴唇抿了抿，似是在思索什么。
说话间，一台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景岚开门坐上了车。
“回到那边一定记得好好吃饭知道吗。”张奶奶对着窗里说。
“知道的，奶奶你快回去吧。”
“好，”张奶奶又对前座的司机说，“师傅你开慢些，注意安全。”
司机师傅也是热情，应了一声好嘞。
车子缓缓启动，张奶奶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身后。
不知为何，景岚感觉鼻尖一酸。
离别，果然不是滋味。
经过一个路段时，道路变得拥堵。
长长的车流缓慢向前，景岚呆呆地看着窗外，看着一面又一面白墙从眼前滑过。
突然间，几面斑斓的墙壁映入眼帘。
满墙的涂鸦与街对面新粉刷的白墙格格不入。
正在景岚从记忆中思索关于这面白墙的记忆时，前座的司机大哥开了口。
“这边的墙是海市的一个特色打卡点，有很多游客都会专门来这边画两笔。前两年市里面搞翻新，本来这边也要被翻新，但后来好像是被那个搞工程的公司给留下来了。”
“这多好看呐，还好是没搞，不然这边的游客得少一大半。”
“是啊，”景岚喃喃道，“多好看啊。”
曙光孤儿院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门口。
一个男人走下了车，他熟练地按下密码，带着大包小包走了进去。
看见门开着，他有些奇怪。
快步走进屋，看到孩子们都在看电视，他放心了些。
见他来了，孩子们电视也不看了，一窝蜂地来到他跟前喊着邵叔叔。
等分完手里的东西，他问：“奶奶呢？”
“奶奶去送阿姨了。”
“阿姨？”
“嗯，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好像和奶奶很熟的样子。”
他心脏一跳，“那个阿姨叫什么名字，你们知道吗？”
几个孩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他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微落寞。
“我知道！”一个童声响起。
淇淇抱着他买来的玩偶，大声说，“那个阿姨说她叫景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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