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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孤悬上海,失去联系


接下来的十几天,贝尔商贸公司和仓库、两个联络点都遭到查封,上海站不得不再次转移到一个更远的柳林仓库办公,市警署透出来的消息是,叶青云已经死了,被抓到76号的第二天服毒自杀了,另外两个弟兄被76号移交到了保卫处。入户问询、街上的盘查明显紧张起来,唐钺这边也是深居简出,只是在必要的物资通道关键节点处置上,唐钺才在藤园的周密安排下谨慎进行,商社对赵姓汉奸的监视也安排得有条不紊,盛婉真的伤情也好得差不多了。

  一段时间下来,三人似乎都习惯了同一个屋檐下的相处,盛墨负责厨房的洗洗涮涮、原料采买,唐钺负责炒菜,盛婉真负责将各个房间在盛墨的协助下归置得井井有条,三个人虽然也聊起国内抗战的一些情况,但谁也没再提起以前的事情。

  临近月底,李占峰终于找到机会,将汉奸赵达处死,并收缴了他的大量钱财。

  三月初的上海,已有了丝丝春意。上峰发来一份密件,让唐钺小组去接送一批特殊物资,特制的一批日占区通行纸币。这显然不同于之前的物资转运,军需物资走的是专线,有了军部、76号、日本人的通行函,任何检查都能过关,但这种货物不能曝光,只能走暗线了。唐钺和老金、李占峰合计了很久,觉得还是走陆路商道比较稳妥、安全性大一些,但还是需要一份76号和财政司的通行函。还有就是上海站的锄奸任务,唐钺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去拜望一下查府了。

  盛婉真伤势已痊愈,征得唐钺允许,下午独自出去了,并拒绝了唐钺和盛墨的陪同请求。唐钺知道盛婉真的目的,吩咐盛墨去上海站沟通锄奸事宜,然后自己去暗中远远尾随着盛婉真,她的目的地是东四广场附近的一家小型书局。唐钺凭经验就知道,这家书局没有问题,盛婉真的联络信息应该是已经失效的,而且,她几乎毫无暗线上的工作经验,那份急切、失落和无助,在大街上很是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广场上的长时间流连踟蹰,连和生诊所的人发现跟踪上去也未察觉。和生诊所的两个人,一直跟踪盛婉真到了杜美路住处,并等到天黑楼内灯光亮起方才离去。

  唐钺跟踪二人直到进了和生诊所,才坐在对面的街边小摊上吃着混沌,下着最后的决心。快八点时,唐钺进了诊所,关好门后,将扑上来的四个男人一一割喉。唐钺简单检查了房内物品,将电台、一些特殊物品和女性衣物收拾到箱子里后,将现场做成寻仇打劫的样子,然后提着箱子匆匆离开。将车开了几圈回到杜美路后,唐钺在车内坐着抽了一会儿烟,才提着箱子去了葵园。

  箱内衣物还是以粗布短衫为主,并不适合上海,有一快女士手表、一条没有织完的黑色围巾,唐钺放在手提袋内,衣物则连同电台一起藏入墙壁的暗格内。唐钺回到住处时,盛墨二人正在客厅内聊天,晓得唐钺吃过晚饭后,盛婉真去泡茶端给大家。

  唐钺将手提袋递给盛婉真时,只说和生诊所出事了,死了四个人,遗留的东西不多,就捡到这两样物品。盛婉真吃惊之余,看样子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但听闻没有其他东西了,又有点失望。唐钺喝着茶,与盛墨聊起威廉先生的诊所正在转让的事情,盛墨马上明白了唐钺的意思,与盛婉真开着玩笑,去诊所工作挺好,整天带着口罩,不容易被认出。其实盛墨和唐钺的心中所想都一样,盛婉真不会久居家中,甚至不会久留于此。但如果她能在上海有个合理的身份、且与她的组织有利的话,恐怕她会考虑留下。

  没想到盛婉真痛快地接受了建议,让唐钺、盛墨很是出乎意料。他俩不知道的是,盛婉真也正处于两难抉择之中。依着盛婉真原来的计划,既然任务已经失败,就应该赶紧脱身回部队说明原委。但盛婉真知道了舅舅指使妹妹冒充自己劫持徐伯云的设计后,忽然明白舅舅了之前对自己的威胁:不管自己是否皈依国府,对延安来讲,盛婉真都已经是叛徒了。舅舅这段时间恐怕已经向组织汇报过,自己接应徐伯云失败、被俘并变节,导致了徐伯云及几名战士的死。因而,盛婉真决定,现在自己不能贸然回去,得想办法将事情搞清楚,如果有个诊所的工作,也不失一个好的的立足之地和掩护之策。

  次日,盛墨继续去上海站,唐钺开车带了盛婉真去看威廉医生的诊所。诊所在东四广场南面,与盛婉真前日去过的那家书局隔着一个街角,虽然只有三间诊室,但后面还有两间居室和一个院子。盛婉真觉得甚是满意,但考虑到费用,还是犹豫了,说自己还是找个小诊所去应聘比较合适。唐钺说这笔费用先由盛墨来出,着实吓了盛婉真一跳:“他有这么多钱吗?”

  “都是为党国提着脑袋卖命,有些钱不是应该的吗?”唐钺反问,又接着说:“宪兵队和76号都有盛婉真的照片,甄梅医生,你在上海并不适合抛头露面。”

  “说的也是。”盛婉真发愁地望向窗外。

  “你看那个人”,唐钺让盛婉真看广场边一个坐在条椅上看报纸的男子:“他是76号的外勤,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还有那个烤红薯的小贩,他虽然不是76号的人,但左顾右盼,是个包打听,他会为了几个小钱向76号告密。”

  “仔细看,还真是与众不同,我们现在是否应该离开了?”盛婉真看着外边的两个人,饶有兴趣地问唐钺。

  “我们出去与否都会在他的视线之内,所以,在院墙上开一个小门,正好通向外面的一条小巷,就会避免一些此类麻烦,但是会有一些安全问题。”唐钺说着找了两个椅子靠着院墙叠起来,让盛婉真站上去看院墙外面。唐钺一手扶着椅子,一手等着扶盛婉真上去时,盛婉真却一步地、二步椅子、三步墙,直接跳到了墙外。唐钺赶紧翻到墙上,看到盛婉真已经顺着墙外的小巷跑远了,唐钺只好蹲在墙上,等着盛婉真又跑回来,伸手准备拉她一把时,盛婉真仍然是一个起跳,自己轻松翻到了墙上,蹦到院内后,还伸手试图接唐钺一下,唐钺自行轻轻从墙上顺下身来。

  “这个地方不错,四通八达”,盛婉真拍着手上的土,兴奋之情涌到脸上。唐钺则心想,自己真有先见之明,全买的平底鞋,这要是高跟鞋,恐怕鞋跟就折断了。

  “我们还是要从门口走啊,这样才显得正常。”二人开车绕向城外:“会开车吗?”唐钺问盛婉真。

  “可以的”,盛婉真笑了:“不过我以前开的都是美国人的那种卡车,拉伤员的那种”,盛婉真说着,按照唐钺的指示,换到驾驶座上,短暂的熟悉和摸索后,车被顺利开动并朝着城外驶去。上海的三月,虽然仍然寒意袭人,但路边的绿色已然若有若无地冒出了地面,还有一些黄色的花苞正待绽放。

  盛婉真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周边的景色:“那晚,你去拜祭的就是老陈吧,真的很遗憾,他应该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对吧。”

  “是我的家人”,唐钺一下子思绪沉重起来,不过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问:“盛老太太和先生的墓地,也在玛丽墓园吗?”得到盛婉真的肯定,唐钺豁然开朗:“盛墨以前总说去给盛家扫墓,原来是在这儿。”二人一路说着盛墨的重情重义,赶到玛丽墓园时,在老陈和盛家先人的墓前,二人伫立了良久良久。

  回来的路上,唐钺一边开车,一边告诉盛婉真:”后面那辆黑色的雪佛兰一直在跟着咱们”,正经吓了盛婉真一跳。唐钺说:“不用紧张,那只是一辆走私车,只是因为咱们恰巧出现在他们的交易区域,他们要排除一下风险而已”。唐钺说着带上墨镜、摇下车窗、放慢车速,让盛婉真将头靠在自己肩上,尽量将脸埋起来,然后开始反复用吴侬软语咿咿呀呀地哼一首流行歌曲:“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那辆黑色的雪佛兰,与唐钺的车并行了一会儿,直径开走了。盛婉真直起身子笑着说,唐先生唱的真是好。唐钺回说,哪有甄医生唱得好,我记得你当时是这样唱得吧:“好一朵小黄花,好一朵小黄花,满山花开香也香不过她,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来年不发芽  ”,盛婉真又和着唐钺唱了一遍,二人唱罢又笑起来。

  盛婉真看向唐钺说:“在这种城市暗战中,我可能还真是不适合,不然不会一到南京,就让全组成员陷入绝境,舅舅的异样我应该及早察觉的。”盛婉真开始自责,随即请教唐钺,如何发现的后面跟踪车辆。唐钺就以刚才那辆雪佛兰为例,开始慢慢教盛婉真,如何观察周边的情况、如何判断是否有尾随车辆以及如何甩掉这类“尾巴”。进到闹市区后,76号的暗桩、包打听以及帮会码头的人员特征,唐钺也一一指给盛婉真,并让盛婉真仔细观察街上女性的穿着、走路和眼神、表情上的不同。盛婉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立马明白了自己那天出现在书局的不妥。

  唐钺告诉盛婉真,半年前,76号确实监视过共产党的几处秘密联络点,包括估衣铺、杂货铺、书店和一家小面馆,不过很快都查封驱散了。还有那家书局,半年前是一家茶餐厅,现在主营的都是一些价格昂贵的进口工具书,开店成本很高,应该主要是服务政府机构及人员,闲散客源非常少,作为联络点太扎眼了,不利于身份掩护,以后不要再去了。盛婉真点头应着,唐钺心里却在想,那家书局倒像是军统和中统的做派,但确实不在上海站的辖制范围内,而且还有倒卖烟土的帮会人员进出,最好少沾惹为妙。

  接下来的两日,唐钺依然带着盛婉真在大街小巷中,慢慢熟悉、辨识着周围的危险和应对方式,只字不提诊所的事情。直到第三日的晚上,盛墨才告诉唐钺、盛婉真,查王府联系好了,明天约好去城外查家的一处庄子。正在盛婉真狐疑不解时,唐钺告诉盛婉真,诊所还是需要一个场面上的人,出面盘下来,查家最合适。

  晚上,唐钺叫老金到葵园,将盛婉真的情况悉数告知。老金并不惊奇,也没有多问,只是提醒唐钺跟她在一起时要小心,从这几天护卫唐钺的守卫反馈,这个盛婉真,暗战经验更欠缺,不要被她拖累了,唐钺说明白。

  城外的柳庄货栈,原是一处驿站所在,自从官道另辟蹊径,也就闲置荒废下来,被查家买下重新修缮后,既作货栈使用,又可当作一处别院,清幽雅致,僻静隐秘。唐钺、盛墨和盛婉真来到时,查占鳌和林夫人已经在等候。

  唐钺和查占鳌寒暄落座,盛婉真、盛墨给查占鳌行了礼,轮到林夫人时,盛婉真一声嬢嬢,顿让林夫人泪如雨下。林夫人跪下叫了盛婉真一声小姐,盛婉真也跪在地上,二人抱头痛哭。盛墨拉着二人好好坐下,三人不住地说着以前的往事,说一阵哭一阵,盛墨眼睛吧吧地瞅着二人,忙里忙外跟个局外人似得。

  查占鳌一旁跟唐钺小声说,内人还是在纠结与盛墨的关系,想说又不敢说。唐钺建议查占鳌,别屋说话,查占鳌过去拍拍林夫人的肩膀,示意她大胆说,然后与唐钺走到院中的水上小亭喝茶。唐钺将查占鳌被列入近期国府锄奸名单一事如实相告,查占鳌着实被吓的不轻,连连说着愿意听从国府调遣,绝不做汉奸。唐钺说此事已经由上海站安排好了,王爷以后与国府有个明朗态度即可,现在正好有一件事,即可向国府表明立场,又可帮我的大忙,唐钺一定感激不尽。唐钺遂将希望查家出面盘下诊所一事言明,查占鳌一听,说盛婉真既是故人之后,又有盛墨这层关系,诊所之事就是查家之事,让唐钺但管放心。唐钺再三谢过后,将诊所开设安排仔细说与查占鳌听,既不会连累查府,又禁得住日本人和76号审查,还能劝退地痞混混的骚扰。

  二人聊完,再见到屋内的林夫人、盛婉真和盛墨时,盛墨就有点傻了的感觉,林夫人一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盛婉真虽是尽力照顾着二人,也是一脑子雾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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