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唐家的远亲遇到麻烦
早饭后,唐钺将五千大洋的银票给了忠爷,并说道:“忠叔,我看这房子到处都在不断修缮,您这几年受累了。以往寄给您的钱,是不是都用在修房子上了?” 的确,当年老陈留给忠爷的钱、老金一年前寄给忠爷的钱,足够唐忠义一家的体面开销,但忠爷和小荃的穿戴却尽显寒酸,唐钺看了一遍宅子就大致明白了,房子是木质结构,毁损腐蚀是常事,但房子却维持得如此完好,不用问,忠爷的钱,都用在修房子上了。
唐忠义抽着烟袋,笑着说:“少爷,您给的钱,本来就是唐家的钱,修房子是应该的。我是唐家人,只要少爷您不赶我走,我是要住在这、死在这的,有吃有穿就知足了,要钱干啥。再说,老爷生前最心重的,就是这座宅子,我得给看好,老爷临走时给我说了,忠义,你要看好家。”唐忠义说到这时,不禁流下泪来。
唐忠义比老爷小二三岁,生在唐家,父母都是唐家的仆人,唐忠义是老爷的伴读、唐宅的管家,自小在唐宅与老爷一起长大的,又是唐家的同族,他们的感情深厚,唐钺母子自是理解,所以当年遣散仆人时,母亲说是念在唐忠义一家确实无去处、才留下他看院子的,其实也是理解唐忠义对唐家的不舍。母亲当年遣散仆人之前,已在前门外买了一个四间房的小院,用来安置唐忠义一家,可唐忠义还是执意留下看守唐家宅子,并声明不要工钱。母亲的遗嘱里,有一项是给唐忠义一家留了两千银元,去年,唐钺让老金连同多年的工钱一起,寄到了北平,本想着日本人走了,他们能过的舒适一些,却不想竟是如此寒酸。唐忠义年轻时,也是穿着锦衣,在宅门里正经体面过的,当然以前的唐宅仆人们穿得都很好,脸上洋溢的都是自信傲慢,不像现在的忠叔和青禾,一脸的无助沧桑、谨小慎微。
唐钺说:“忠叔您就受累吧,青禾、石头的工钱,您也看着给,家里的开销,您就像以前一样做主吧,没钱了您再找我拿。”
唐忠义忍不住老泪纵横,然后抹干眼泪挺起腰杆说:“少爷您歇着,我去安排一下。”看着唐忠义忽然脚步生风的背影,唐钺无限伤怀,这几年,他们也遭大罪了,都是日本人闹得,如今日本人已败走,他们应该过几年太平日子了。
唐钺回到小院,看着正在收拾屋子的甄梅说:“我要去电话局,甄医生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甄梅迟疑了一下说:“我想收拾一下屋子,至少要挂上帐子。”
唐钺拉着甄梅的手说:“这些让青禾去做,这样他们在这宅门里才待得理直气壮,而不是畏首畏尾。”
甄梅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穿着长衫往这个宅子里一站,跟我爹一样了,和上海的你都不太一样了。”
唐钺背着手回身看甄梅:“那你觉得哪个好,是上海的唐钺好,还是北平的唐子舆好?”
甄梅挽着唐钺的胳膊往前走着说道:“都好,上海的唐钺是飞将军,这里的子舆是青衫公子。”甄梅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担忧,怕唐钺心里郁闷。
北平的街道比起上海,更多的是安逸和朴实,唐钺叫了黄包车,带着甄梅慢慢在城内逛着,给她讲那些残垣断壁下的辉煌历史、给她说那些市进胡同里的悲欢离合,带她品尝那些飘着香气的美味点心,带她看那些京腔京韵的唱念做打,唐钺几乎都找到了当年带着子路偷跑出来逛的那种感觉,但那时没有现在的心满意足。一连十几天,二人沉醉徜徉在这座古老京城的小街小巷中,唐钺心内暗惊,也许自己骨子里就是一个纨绔之徒、享乐之辈,这种日子过起来,自己竟是如此地享受,丝毫没有对上海的流连不舍,但看到甄梅高兴之余,不停地在观察自己脸色,甄梅在担心自己不开心,但唐钺内心却是真的很开心。
一个来月转眼过去,唐宅已收拾得利利整整,电话也已装好,唐钺又一次体会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感觉,京城也不例外,门第阶层也不禁不住金钱的诱惑。
唐钺和甄梅这些日子也玩得忘乎所以,忠叔和青禾也开始穿得光鲜亮丽起来,都开始大声说笑了,小荃不时围着唐钺和甄梅转,因为二人回来时,会买好多美食和小物件分给大家。唐钺找出自己和子路幼年的衣服,送给石头,石头虽舍不得穿,却笑得憨厚灿烂,出车时拉着唐钺和甄梅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青禾看着这一切,不由笑中带泪地和忠爷嘀咕,少爷千万不要走了,一家人这样多好。
九月末的一天,唐钺正在院中逗着小石头跑步,甄梅在帮着青禾择菜,前街的李裁缝从小门进来,将石头新做的三套衣服送了过来,在唐钺的坚持下,小石头要上学了。唐家以前的仆人,都是自幼年就学习识字的,即便是新雇佣的仆人,老爷每年都特意找了先生来教,即便是青禾这些丫头,基本的字也是认识的,但青禾的两个孩子却不识字。唐钺觉得,小荃不能目不识丁,他爹子青是为抗战而死。其实忠爷也明白,只是之前手头拮据,唐钺操持着让小荃上学,忠爷自是感激不尽。
李裁缝还没走,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员站在大门口使劲敲着大门,但并不进来,大声叫着忠爷。
忠爷快步走向大门,二人似乎在着急地说着什么,唐钺远远看过去,隔着将近两百米的距离,从服饰上判断,应该是个巡警。唐钺招呼青禾送走李裁缝,看到青禾也跑去大门口,唐钺问小荃:“那个人是谁啊?”
小荃歪头看着大门口,告诉唐钺:“是佟爷。”
一会儿,唐忠义和那个巡警走了,青禾又去和甄梅一处。临近十一点快做午饭了,唐忠义也没有回来,甄梅回到客厅、看见唐钺在看着小荃写字,坐下来给唐钺又续了茶,问唐钺:“忠爷出去了,想不想知道什么事?”
唐钺笑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忠叔自己能解决。”
甄梅笑他:“你眼里,什么算是大事?”
唐钺闲得无聊,索性挑唆话题道:“只要不是生死,都是小事。没看见皇上,连紫禁城都丢了、江山都换做他姓、现在自己都成了汉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吗?所以,只要命在,江山就在,能活着,只要不涉及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唐钺这是心里话,但说完还是不由看着甄梅的反应,这些日子,她从来不跟自己犟,一直顺着自己说话,几年前那个凌厉的甄梅,似乎被自己改造好了一样,但唐钺知道,她想的一定跟自己不一样,她不说话,可能就是在迁就自己。
甄梅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呀,总是这么与众不同。想不想听听,小民的苦楚,在你眼里也许就是一片鸿毛,一吹即散,但在他们眼里,也许就会压垮他们。”
唐钺笑道:“我不是菩萨,我希望拯救的是这个国,而不是谁的家,更不是某个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他个人的命运,既然老天爷都定好了,别人也不好违反天意。”
甄梅笑道:“真不想听,那我去帮青姐做饭了。”甄梅说着已经起身要出去了。
唐钺不想让甄梅去灶间,遂叫她:“看你,非要等我说想听吗,快说说,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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