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婉儿心事
“来人，上茶！”他忽然感觉口渴了，看来是心理焦虑所致。上茶的是一个新来的婢女，穿着碧绿的小夹袄，碎碎的步子，轻轻地走过来，放下茶盏后退了数步，下去了。武三思抬起眼注视着这个婢女的背影，眼里忽然多了一丝邪淫。
是夜，初月尚未升起，一骑高头大马出了梁王府，骑马的人一身披风，一挥马鞭朝上官府而来，走的是前门，下了马后自己前往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者，干瘦如柴。
“大人，可有拜帖？”老者声音嘶哑。
“免了，你进去通报，一个“梁”字，你家主人便知。”来人神秘地说。
“好的，大人稍等。”老人进去了，片刻就回来了。
“大人请。”他一扬手，礼貌地引路，一直到大厅。
庭院深深，大厅里灯火通明。
好一座宅院啊！上官婉儿的府邸是女皇钦赐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富丽堂皇，也没有太大的气派，只是那幽静的庭院，别致的布局真的是匠心独具，给人一个整体的感受就是别致，既简洁、富有内涵，又有文化底蕴，这是东都其他任何一座府邸都不能比的。
穿过大厅，沿着整齐的青砖路，再前行二十余步，便到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后厅，这是整座庭院的主客厅，可以闻见空气里飘散的幽幽清香。
到了厅前，来人解开了披风，此人正是武三思，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和上官婉儿形成了攻守同盟，只见婉儿独坐在后厅的一隅，一手捧着一卷古书，另一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地转动着茶几上的茶碗，见他进来了，才起身。作揖。
“王爷，一向可好？”
“托你的福，还行吧，只是有点想你！”武三思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王爷玩笑了，想我有何用，你还是多想想社稷吧！”经过那么多年的历练，婉儿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了，这种骚扰见多了，见怪不怪。
“你退下吧。”她挥了挥手，老人退下了。
“我真的想你了。”看见四下无人，武三思更加放肆了，上前一把握住上官的手，不停地揉搓。
“王爷，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心思？”她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瞪着他。
“可不可以，先办私事，再办正事啊？”
“我和你有什么私事啊？”
“嘿嘿，你懂得！”武三思一阵淫笑，双手更加放纵了，竟然开始动手动脚。
“干什么？你那么多的女人，还让你贪婪成这样，你拿我当什么？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啊！”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无礼，转身回到了刚才坐的地方。
“要是没什么正经事，那我就送客了”。
“嘿嘿，嘿嘿，有，当然有。”他一脸无赖相。
“是啊！这里可不是你的梁王府，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也不是你的妻妾，能任你胡来。”婉儿白了他一眼，好一个千娇百媚的白眼。
“莫生气，我的确有正事，只是好久不见了，想你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哼，是吗？”她漫不经心地翻起了刚才那本书。
“当然！”
“说吧，什么事？”
其实武三思最讨厌上官的假正经，可是谁让人家有资本啊！男人都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武三思也不例外，这样的女人，他感觉更有味道。
“好吧！说正事。”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你听说三郎去长安的事情了吗？”
“知道啊！怎么了？”
“我的线报说，他只是去逛逛，没有发现什么目的”。
“哦，确切吗？”
“确切”。
“你掌握着兵权，怕他一个毛孩子干嘛？”
“你是说，他不足为虑？”
“我觉得还轮不到他吧？即使轮也只能轮到他爹，但是，你觉得太子和韦氏会那么甘心，再加上那个母狼！”她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她指的是太平公主。
“也是，你觉得我还有没有希望？”
“你，你！呵呵，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和魏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况且，争夺那个虚名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我明白！”他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天下人能让你做这个皇上？”她又反问了一句，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没有，我已经好多年不这么想了，可以说是从魏王死后吧！”
“是啊！想想你们当年在一起争夺太子之位，我就觉得好笑”。
“是啊，还是不够成熟啊！”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否定了她的观点，“可是那时候，只差一步，就大功告成了”。
“是啊！现在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大唐李姓已经借着这个机会喘过气来，而且还有可能要翻身……”
他沉默不语，似乎已经默认了她的观点。
“你不是已经有了个护身符了吗？”
“什么？哦，嘿嘿”。
上官所说的护身符，就是他的大公子武崇训和安乐公主的婚事，他现在和李显已经是亲家了，一想到自己这个成功的计划，他就禁不住地乐出声来。
“看你得意的样子”。
“嘿嘿，嘿嘿”。
“你以为是你的计划高明啊？你以为是那个小姑娘好哄？你以为是你的崇训会泡妞？”
她一连串地反问让他摸不着头脑。
“嘿嘿，哪里！”
“圣上那么多年来，一直在撮合武姓和李姓联姻，目的很明确，而他俩也是圣上所希望看到的”。
“这倒是真的，姑姑用心良苦啊！”
“就凭那两个小东西，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就是生米做成了熟饭，也别想有什么结果，还不是圣上一句话，况且，他们的好事，一点也没有逃过圣上的眼睛”。
“那倒是”。
“不管怎么说，你是抱着了一棵大树，我呢，在朝中那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一棵没有根的草……”她不由得凄凉起来。
“婉儿，你干嘛这么想啊！你还有我啊！”
“切，指你……”。
“怎么了，我对你可是真心的，我发誓……”
“你算了吧！要是真心，你回去把你的女人都休了，然后再和我谈真心”。
“嘿嘿，嘿嘿”。
“那下次就不要和我说这样的屁话！”婉儿似乎厌倦了这些骗人的鬼话，又似乎被他的谎言激怒了。难怪，刚刚不久前，她发现了崔湜对她的虚情假意，正没地撒气呢！
“依你之见，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啊，首先要静观其变，然后……”他们密谋着今后的计划，武三思此时对她的依靠确实是件好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此时的朝廷是风云诡变，从前，她靠的是女皇这棵大树，现在她老了，要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她必须寻找新的靠山，武三思主动投怀送抱那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她明白：女皇一倒，李姓复唐一旦成功，武三思会成为一只没有牙的老虎，所以，她还要攀附另外一股势力，那就是太子李显，因为谁都知道她和太平公主势不两立。
“有我在，她永远也做不了皇上。”婉儿一想到太平便在心里暗暗发誓。
武三思又是一个夜不归宿，这一晚，大唐第一才女被他折腾的四肢无力，乖乖地躺在他略略肥胖的胸前，他一边抚摸着朝思暮想的女人，一边和她说话。
她是个习惯于隐忍女人，也是一个被压抑很久的女人，她的性格需要对方主动出击，武三思和崔湜不同，一武一文，况且这个男人，是个折花高手，而且阅女无数，正值盛年，真的让她不能自拔。
相比之下，她更希望男人粗鲁一点，这样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她想找真正属于自己的男人。崔湜不是，那是因为她太多情了，最终他欺骗了她；武三思更不是，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她要攀，就要攀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人。
其实，她已经不年轻了，所有美好的年华都白白的流失，如果当年，找个自己心仪的人嫁了，现在也正是享受天伦的时候。她常常对月长叹，在盛夏的夜空里，可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可有一个才貌双全的白马王子，乘着夜未央时的东风从天上来接她……
现实中的男人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崔湜伤了她的心，和武三思这不是第一次放纵，就因为有了那一次，所以才有这第二次。她明白，这样的男人是不能招惹的，换女人就像脱一件衣服一样容易，每一次和他短暂的冲动之后，她都万般后悔。
“下次绝不！”她总是这样告诫自己……
对着斜挂半空的月光，风吹起帐幔，今夜并不觉得寒冷，上官婉儿开始疲倦的进入了半睡眠状态。整个夜晚却格外的清醒，烛光未熄，照耀着她象牙一般的颈项，长长的睫毛安静而美丽。
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一生如同浮萍，在大唐这个政治漩涡之中，独自飘零，承受风雨，名声响彻天下，生命却如蝼蚁，不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连自己的悲欢离合都由不得自己……
她倦了，最起码现在是倦了，像案几上的那本古书，默默无语，只有晚风把它一次次翻起，如同她一起一伏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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