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院中谈话

画室后面连着一个小院子，用一扇小门分割起来。这个小院就是导师居住的地方，这个小院已经有百余年的历史了，自清朝就建造完成了。不光是这个小院，其实整个山河大学都是那时建立的，很多建筑一直保留到现在，甚至还有明朝就存在的建筑。

  不过清朝时山河大学叫济世同文馆，是一些文人志士创建的，那时候为了抵抗西方霸权的侵略，很多有志之士创建了很多学校，济世同文馆就是其中之一。

  山河大学一部分古建筑属于观赏景点，是不允许私用的，还有一些是个人建筑留在各个专业的，就像导师这个小院，以前就是中国画专业前辈的私产，后来留给中国画专业的，当然以前不叫这个专业名。

  所以这样的建筑属于各个专业的文化传承建筑，其使用权也属于各个专业，不过像她老师这样住在里面的，应该就老师一个人。

  小院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名字，也不是很壮观以及不具有一些历史意义，对比学校中其它重要的历史遗留，这个小院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取一个雅称。

  这小屋是不如现代建筑住的舒服，虽然以前统一改造过，有了基础的生活设施，可也只是小改动，房间还是陈旧，还有些阴冷。

  这个小院已经住过不少人了，不过导师算居住时间长的了，很多老师受不了这里枯寂的生活，只有老师怡然自乐，这才像一个国画大师拥有的心境。

  彭家辉站在小院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出声。导师警告过只需要敲一下门就行，不用出声喊，吵。

  不一会，这扇古老的门就被导师从里面打开，还没等导师开口，彭家辉和徐可莹就恭敬的问候。

  “导师，我把许师妹带来了。”

  “老师，我来看你了，顺便报到。”徐可莹和清照老师关系挺好的，这大学四年她最熟悉的老师就是清照老师，她也来过很多次，很少有同学有她这样的待遇。

  清照欣然一笑，开口说道：“行，都进来吧。”说完她就转身走进小院。

  徐可莹俩人也跟着导师进入小院，小院徐可莹以前来过不少次，小院左边是一片小竹林，右边是三棵桃树，都是中国画中典型的模板。

  虽是八月天，可竹林中还是有很多落叶，看起来很多都像过去没有清理的落叶，都已经枯朽了，当然也有零散飘落的绿叶，应该是不受风力脱落的。

  八月的桃树就远不如四月的桃花树，没了桃花的映衬，只余一抹绿色，是遮盖不住桃树躯干本身的斑驳，疙疙瘩瘩的桃树身看起来很让人失望，没有一点桃花的华美。

  导师一般都会在屋檐下，安排一矮桌，两三小凳，喝着茶悠闲坐一天。

  导师空闲时就会如此，手机什么的也不玩，除了导师徐可莹几乎没见过有谁这么耐得住寂寞。

  清照先一步坐下，然后对身后的学生说：“都来坐吧，自己倒茶。”

  矮桌上有一个小的电热炉，上面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壶，电热炉边上放着几个同样材质的茶杯。

  徐可莹第一次见清照老师的时候，就是这一套茶具，她见过有人送过老师好的紫砂壶，不过老师拒绝了，老师不喜欢这些人情世故。

  而且按照清照老师的能力，想要一套奢侈的茶具很简单，只是老师一直不在意这些，喝茶只是她随意为之。

  彭家辉没有要师妹动手，而是先一步拿起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师妹。

  “谢谢师哥。”徐可莹小声谢道。

  清照看到，也没有在意，而是说道：“家辉，以后你和你师妹一起喊师父吧，听到了吗？可莹。”她先对着彭家辉说道，然后问徐可莹。后面对徐可莹说话时明显温柔了一些。

  师承什么的，她并不在意，都已经是新时代了，只是后来她想找学生把自己师父传的事物传下去的时候，她发现找不到自己满意的学生。

  虽然她只是为了完成师父的要求，也没有厚重的使命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去找学生，可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个年代改革开放，每一个人都很浮躁，她看不到一个认真学国画的心，就算有也是天分不足，后来她搬到学校之后，也没有心思去找了。

  所幸她还是遇到了两个合适的，师父的任务她还是要完成的，师父对她的恩情她能还一点是一点，毕竟现在他老人家就她一个徒弟了。

  徐可莹和彭家辉听到导师的话，以为听错了，要知道师徒如父子，虽然现在很多行业都不在意师承了，但在国画这一行，还是有派别的。

  这无关技法，清照老师在课堂上教的就是全部，至于学生能学会几分，这她决定不了。

  而现代这师承更像一枚入场券，是最顶级画师圈的一枚门票。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很多好处，不是一时半会可以享受到的。

  现在导师要他们改称呼，不就是变向的收他们为徒吗，不是变向，是直接。

  “是真的吗？导师。”彭家辉还是无法相信，他资质平平，天分远不如旁边的可莹师妹，怎么会有做徒弟的资格。

  而徐可莹其实不意外，自她出生以来她一直这么顺，尤其是师父本来就很喜欢她，之前就有过收徒的意思，或许师傅要彭师哥来接她也是安排好的。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如可莹有天分，画的也不如其他师哥师姐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做我的徒弟。其实当初我选你做我的助理时，我就决定收你了，只是在考验一下，顺便等等你可莹师妹。”清照师父说了很多，道明了她的决心。

  这些年她也收了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但都没有达到收徒的条件，不是浮躁就是人品欠缺，还有就是半路放弃了国画。

  而且她挺烦国画专业中的博士生，一点意义都没有，能学的早就学了，学不会的也不是学历可以反映的，这些年她见过很多绘画不行的博士生，估计都是一些混学历的，圈内圈外互相勾结，毕竟绘画这东西唯心。

  她也管不了，也只能把自己学生教好，不让他们沦为权利和金钱的牌坊。

  徐可莹天分很高，而且她还知道可莹是上了大学才正式学习国画，前后不过四年，所画的作品已经有了国画大师的影子，意境、创新、感情都具备了，只要可莹人生经历增长，会有一天超越自己的。

  而彭家辉虽没有徐可莹有天赋，可他在家境不好的情况下坚持学习国画，其热爱程度要比徐可莹还要多些。而且品行端正，没有多大的问题。

  她也是没想到，有一天品行端正也是她选择学生的加分项了，可想现在这圈子里有多少妖魔鬼怪。

  “可是...可是....”彭家辉还是有些犹豫，他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嗯！你不愿意吗？”清照师傅直接反问。

  彭家辉听到师傅的质问，直接起身鞠躬道：“师父，受徒弟一拜。”虽然他说的是‘一拜’，可只是鞠躬，只是因为他觉得现在鞠躬和跪拜差不多，而且这场合也让他觉得跪拜会很尴尬。

  徐可莹也起身恭敬的说：“师父，徒弟行礼了。”这说话就文绉绉许多了。

  清照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说：“你们真行，哈哈哈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上一次还是她拜师的时候，很久远了。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多规矩了，坐下继续喝茶吧。”清照收起大笑，轻声对两个徒弟说道。

  徐可莹二人收起姿态，坐了下来，彭家辉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过来一会他又对清照师傅认真的说：“谢谢师父。”

  徐可莹听得出他很认真，她也大概知道彭师哥感谢什么，拜清照师父为师，意味着他的未来从此不一样了，换句话说就是他阶级跃迁了。

  虽然她很反感这种阶级之间的壁垒，可她没有办法消除，只是被动的接受，被更高的壁垒隔绝，在用壁垒拒绝更低的人。

  人都这样虚伪，一边控诉上面阶级对自己施加的壁垒，一边又筑起阻碍后面人的壁垒。

  当然还有很多就是像她和师哥一样的人，即享受着壁垒的红利，一边又被壁垒挫败，而不去掀翻这向上和向下的壁垒，只是作壁上观而已，他们一样虚伪。

  清照自然比徐可莹更知道彭家辉感谢什么，他本来就家境不好，还偏偏选了中国画专业，但现在他拜了自己为徒，那他就可以拿她做背书找个好兼职了。

  “嗯，谨言慎行就行。”清照也没多提醒什么，只有他经历了，才会知道现实的残酷。

  “知道了，师父。”彭家辉显然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只是顺口回答道。

  微风不断拂过小院，没有了人们的讨论声，这小院的静寂也别有一番滋味，有一种沉浸在古代历史长河中的感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清照望着桃树开口问道：“可莹，你真的相信自己会遇到爱情吗？”

  徐可莹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她一直很幸运，从小到大好似没有人对她抱有恶意，除了自己的理想，她几乎所有的愿望都逐步实现了。

  但现在师父问起，她还是好好思考起来，毕竟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幸运要是存在的话，她自然要付出代价，就是不知道这代价叫不叫“爱情”。

  她从自己过去的经历来看，她认为自己会遇到，她很幸运，幸运到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爱她的，从自己的父母到眼前的师傅，所以她有理由相信上天会让她遇到命中注定之人。

  “会的，上天不会和我开玩笑的。”徐可莹轻松的回应，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就发觉自己心虚了，她也确定不了。

  清照听到可莹的回答，收回欣赏桃树的目光，看向了可莹，微笑着，继续问道：“那你认为上天会把他留在你身边吗？”

  说实话现在的清照师父让她感到压迫，尤其是问题更是让她感到危机，让她有一种直觉——自己会失去他。那个可以给予她爱情的他会消失，留下哀伤的爱情。

  眼泪不自觉的涌上来，和她第一次听父亲说她出生的那场大雪的反应一样，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来，身体不自主的颤抖，神情也跟着哀伤起来。

  “师傅，我....我好难受。”徐可莹直接表达出感受，也顾及不到彭家辉师兄。

  彭家辉现在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办，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清照师父已经有动作了。

  清照没想到可莹这个孩子这么敏感，她看起来平时挺理性的。她站起身走到可莹身边抱住了她，然后温柔说：

  “没有他，你不会怎么样的，不要这么伤心了，不值得，更何况不还是没遇到吗？”这只是她安慰可莹的话，要是真的可以断情绝爱，她不会放弃那么多，一个人在这小院中生活。

  彭家辉心中吐槽道“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他更在意的是后半句，没遇到对他来说更让人伤心，毕竟他很爱自己初恋，他们也不会分开的，生活已经检验过他们之间的爱情了。

  徐可莹听到师父的话，第一反应也是一愣，随后也明白是自己又敏感了，应该更理性一些。

  她这样一想，心中的理性就占据了上风，压制了没来由的哀伤。她向来这样，天性敏感易哭，可后天的教育又让她富有理性，这就是人，矛盾而和谐。

  平息好心情，收拾好脸上的眼泪，然后对抱住她的师父说道：“谢谢师父，我总是这样，心中总会没来由的生出各种强烈的情感，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清照知道可莹已经整理好心态了，也放开可莹坐到了原先的凳子上，然后对可莹说：

  “这就是天分，只要你保持住了，你以后的成就必然璀璨如星。”说完就拿起茶杯饮茶，这样的天性太适合绘画了。

  “谢谢师父，我会注意的。”徐可莹对师父说完，就看向了茂盛的竹林。

  之后她和彭家辉师兄与师父坐了很长时间，也谈了她的研究生的办理等等事情。她平时就挺安静的，所以也没觉得枯燥，而彭师兄应该是跟了师父挺长时间，所以也没显得焦躁，知道要吃饭了他们才离开清照师父家，因为师父不擅做饭，一般默认不留人在小院吃饭的。

  离开的时候彭家辉师兄对她表达了感谢，认为师父收他为徒，有她的功劳，徐可莹知道师父肯定没有这样的原因，所以对他说“这世界是没有天才的，或者说每个人都是天才。师父肯定看重你的某项才能，而师兄你自己没发现而已。师兄不如求诸于己，问问自己。”

  之后师兄请吃饭的邀请她也拒绝了，她还要回去收拾东西，不止是宿舍的，还有公寓的，那里她从家回来后也没怎么收拾，挺乱的。所以拒绝了师兄的邀请，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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