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全君臣义
面对众将士的请求，萧裴煜只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这一年之前，他何曾想过有这一天？
“你们…是要逼我反吗…”
少年发出沉重的叹息，他想过自己的未来，听说继承爵位后便与江湖无缘，无论是冠绝榜还是良玉榜，百晓堂都不会将官宦子弟算入其中，他那时候便想，在继承爵位之前，要在江湖闯出一番名头。
继承爵位之后，承祖辈遗志，镇守边疆，保家卫国，要做一个英雄。
他没有父亲那么大的抱负，他只想守护这座城，护住这方安宁，便是护住了整个大周。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可那处，并非他所愿。
王权的更迭充满血腥，如今齐王下落不明，内忧外患，祸起萧墙，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能举兵造反？
闻照也皱紧了眉，与他而言，他知道萧天岳这数十载的经营，他们也是从少年过来的，至于萧裴煜的志向，他们何尝不懂？
“世子可知，侯爷最初，是真心扶持齐王的…”
“侯爷原本也退了一步，觉得扶持齐王上位，好歹能全了忠臣主公的佳话，君臣之间不必处处算计，可是萧家的权力，太大了…”
“哪怕侯爷倾尽全力，来日齐王上位，一样会打压我们，我们在外浴血杀敌，他们却谋划着如何击溃我们，世子，难道我们不反击吗？”
少年在权力的旋涡中挣扎，杂念丛生，他无法忘记自己是如何失去一颗玲珑心，以至于到最后失去了紫气凌波掌，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有那道紫气凌波掌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看不清父亲的布局，但在这盘以他为中心的棋局里，他唯一的目标，便是要修复自己这颗破碎的玲珑心，日后萧家所有后人的玲珑心，他都要守住。
“闻将军…”这一次，他没有喊闻叔叔，这个称谓让闻照感到恍然，抬起眸，便对上了少年坚毅的目光，他说：“你我，都是大周之民啊…”
闻照心中一惊，他的意思是…
然而看着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少年只是决然的说出了下半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吗？”
此言一出，殿内一众人皆是惊愕不已。
“世子…难道真要遣散萧军？”闻照声线颤抖，其实那一刻，他是真的怀疑，镇西侯为萧家苦心经营数十载，是否搭错了宝，他怀疑自己是否也看错了这个少年，难道并不是所有的萧氏子孙都能成为萧天岳一般的人物吗？
“圣旨，我不接。”少年继续说着，众将士的心跟着大起大落，原以为他又改变了心知，哪知他即刻又说出了他的决断。
“…但，我也不反。”
说完这一句，他便起身离开，在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的闻照赶忙叫住了他：“世子不怕寒了众将士的心吗！”
萧裴煜停下脚步，面对众人的质问，稍有不慎他就会坚持不住自己的本心，他的心智还不够成熟，不够强大，越是如此，他越要狠心。
“闻将军，”他转过身，良久，也只能叹道：“你说你忠于我，其实不然，你只是忠于萧家…”
“你说你信我，但你刚才，已经怀疑我了。”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反驳的腔调，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去。
看着这样的场景，秦落衣也只是觉得有些许欣慰，如果萧裴煜真的听他们的举兵造反，那这辈子与玲珑心再无缘分。
这一次，他守住了自己的本心。
“秦阁主。”闻照喊住了欲离去的秦落衣，上前一步，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
城墙上，寒风吹动闻照的心，这一仗，萧家军损了一半，这西南道的天也塌了，萧天岳生前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只希望自己为儿子扫平一切障碍后，他可以登上皇座。
这不仅是他的遗愿，也是众将士的心愿。
可萧裴煜方才那一番话，也让闻照开始审视自己，那一番话，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竟也不知前路该如何走下去。
“将军何必叹气呢？”一旁的秦落衣淡然开口，“你们世子不是说了，他不会遣散萧军。”
“可他也说，他不会反…”说着，带有目的性的眼光投向秦落衣，他说：“秦阁主，我知你绝非凡人。”
“哦？”秦落衣微微挑眉，平静道：“此话，从何讲起呢？”
“素闻花间阁主不通武学，可那日秦阁主的表现，却并非如此。”
秦落衣露出个不明深意的笑容，道：“往间流传，几分真假，闻将军，分的清楚吗？”
闻照淡然一笑，却说的信誓旦旦：“我不甚了解江湖事，也并非看不起女子，但女辈中有此等内功的，百年间，也不过只有那琉璃仙子罢了。”
听他这么说，秦落衣却依旧不慌不忙，只是说道：“可是那琉璃仙子，都死了十年了。”
“既是仙子，又怎么轻易陨落？”他正了正声，道：“秦阁主，世子殿下，他听您的。”
秦落衣看他一眼，开门见山，问：“你是想让我去劝他反？”
“我实在没有办法…”
“闻将军，”秦落衣轻声打断了他，问：“你们世子宁死也要全了这份君臣之义，你真的不懂是为何吗？”
闻照默不作声，秦落衣便明白，他比谁都懂，哪怕成功了，日后他人再度提起萧家，将不会再记得他们世代浴血疆场，只会记得他们举兵谋反，生灵涂炭。
可同时他也不甘，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又为何要受此屈辱？
况且这一战，元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么哪怕他们愿意被收编，也不会得到重用。
“闻将军，”秦落衣又问：“你有没有想过，青史上，忠臣并不只有镇西侯，为何只有萧家祖传了一颗玲珑心？”
闻照不懂，这东西，难道不该是天生的吗？
看着他的反应，秦落衣微微一笑，道：“因为只有萧家，几百年来，将相之才辈出，却恪尽职守，从不逾矩…”
“将士赤诚之心感动了上苍，因此，萧家子孙的这颗玲珑心，是天赐的礼物。”
闻照愣在原地，秦落衣小心观察他的神色，没想他忽道：“秦阁主，以为我是孩童吗？”
秦落衣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心里嘀咕着这个闻照真是个不好糊弄的，可是他语气并不重，说明，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又或者说，他愿意相信这个故事。
也许还怀揣着一丝幻想，他问：“难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萧家毁于一旦吗？”
对此，秦落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幽幽道：“所以上天，赐给你们一位世子。”
闻照恍然大悟，萧裴煜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不信他，不够信他。
他又看向秦落衣，那人一脸的淡然，他心中微叹，儒仙算的这一卦，到底是对的，他们就该是师徒。
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都不信他，可这个相识不过一年的师父信。
“多谢秦阁主，”闻照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才道：“我明白了，如今西南道的天是世子，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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