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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自愿囚心


这边江晚宁与萧彧安两人暂且过着与世隔绝的丛林荒野求生生活。

  北齐皇城此刻却笼罩在低压之下,长乐公主莫名失踪,新帝震怒。

  “陛下,定安侯求见。”

  江景珩放下手中暗卫不久前送来的密函,不大的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定安侯姜崇。

  男人打开暗格,轻轻将其放入,朗声道,“让他进来。”

  而姜崇他赌的就是新帝与长乐公主感情深厚,异于寻常皇室间的互相防备,两人之间的情谊他不仅有所耳闻,更是亲眼目睹。

  虽说为一个人而放弃江山的做法在他看来实在愚蠢,但长乐公主在新帝心中的重量怕是比他所拥有的江山重的多。

  毕竟还是个未经多少沧桑的少年郎,心也比他热上不少,情感便是江景珩最大的弱点。

  如此一来正好,他便是爱权势,原本江靖渊那个疯子的做法让他歇了不少念头。

  可疯子竟也这般受感情左右,亲手毁了自己。

  硬刺头走了,如今这个软柿子他还拿捏不得吗?

  这江山即使用尽所有卑劣的手段他也要得到,因为这本该就是他的,既然先辈们不争不抢,那他便靠自己拿回来。

  太极殿内。

  新帝面色阴沉的紧盯着悠然站在面前一副尽在掌握模样的姜崇。

  男人神色淡然,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眼中是有恃无恐的自信,丝毫没把身后侍卫的钳制放在眼里。

  “陛下,有些事情还是单独谈的好,毕竟您要的人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啊。”

  江景珩手中的毛笔都要被折的扭曲,已是在位一年又经历诸多打击的青年褪去先前青涩懵懂的模样,面对外人,积威颇重。

  男人猛的将毛笔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按着砚台的手青筋暴起,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若不是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拉着,他简直想拿砚台砸死姜崇,但这逆贼藏人实在厉害,为了阿姐的安全,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

  江景珩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的躁怒,挥手让侍卫在门外候着。

  且不说他自己有些功夫,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姜崇明显是来谈判的,杀了一国皇帝在名声上对姜崇来说也没有好处。

  掳去长乐公主也只是小部分人知晓,若真是弑君登基,怕要费不少周折。

  两人相对无言,门外却一阵躁动,一袭官服的宋卿白举着江景珩还未收回的令牌闯进了太极殿。

  侍卫们碍于如同皇帝御旨的令牌只得在后跟着。

  宋卿白利落跪下,以头触地。

  “恳请陛下让微臣旁听。”

  江景珩虽不想与这人将心比心,但这段时日宋卿白疯了般去找阿姐的消息,他亦是知晓,在面对阿姐安危都是一样的心境。

  罢了……

  “朕允了,”江景珩挥手让侍卫退下,“宋爱卿平身吧。”

  宋卿白站起身,面色有些苍白,敛起的眸子黑沉如墨。

  似蛛网般的红血丝透露出连日的疲惫,如今却显得有些诡秘,眼底是浓稠到几乎溢出的阴鸷狠戾。

  男人快步走到旁侧,衣袖下的手紧握,尝到猛烈的痛意才勉强压下想要质问罪魁祸首的念头。

  姜崇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这位向来最是知礼守节,如今竟是擅闯太极殿,不用猜也知晓是为了谁。

  他们愈在乎那位殿下,他的胜算便也就多上好几分。

  姜崇唇角是明显的笑意,象征性的弯了弯身子,拱手道,“陛下,不知长乐公主可抵得上摄政王这一虚名还有一半兵权?”

  “抵不抵得上,自然要亲眼见到人才可评判。”

  江景珩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更浓。

  “这好说,若陛下乖乖听话,臣自然不会亏待长乐公主,过几日便将她送回。

  若陛下不听话,想来公主也熬不过噬心的折磨。”

  噬心毒如其名,发作时心如虫啃噬般疼痛,此毒丹消失已久,鲜少听人提及。

  若没解药,中毒者将会活活疼死,不过大部分中毒者还未等到解药便因难以忍受而选择自杀。

  他竟敢将如此歹毒的药用到阿姐身上,脑中紧绷的弦终究是断了。

  江景珩身影极快,闪到姜崇面前,以手钳住男人的脖子,不断收紧。

  窒息的感觉传来,姜崇未曾想这个最后的筹码竟惹来对方暴怒,他擅文而不擅武,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如今也只能抓着掐住脖子的手换来一丝喘息机会,拼命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有……解药,公主……无虞。”

  暗卫不知从何处来到江景珩身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还未缓过来的姜崇的嘴里,使巧劲让人咽下。

  江景珩这才彻底松开手,冷眼睥睨着瘫坐在地上不停咳嗽,狼狈不堪的男人。

  “你给我吃了什么?”

  姜崇面露惊恐,他没想到新帝竟是连长乐公主也不顾了,难道他赌错了?

  江景珩转过身不理男人的质问,直接让侍卫将姜崇绑起来。

  “你来问吧。”

  少年郎面上显出一丝疲态,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让一旁的宋卿白负责接下来的事。

  他怕自己再问下去会忍不住当场要了那人的命。

  原本叫嚷着的男人,目光逐渐变得呆滞,安静跪在地上。

  “长乐公主如今在哪?”

  “地牢。”

  “地牢在何处?”

  “临州暗牢。”

  竟是在与漠辽的边境地带,他们近日却一直在京城找寻,怪不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丝毫踪迹。

  “噬心解药在哪?”

  “没有。”

  江景珩停下手中动作,拧眉走上前,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宋卿白唇抿成一条直线,本就苍白的面孔,失了最后一分血色。

  紧握的手微微颤抖,发出的声音艰涩嘶哑,“给长乐公主下的噬心又从何而来?”

  “我曾有恩于一位江湖毒术师,他临行前给了我不少毒药,噬心就是其中一种。

  不过这些毒药是他偷来的,都没有解药,所以我还未对长乐公主用噬心。”

  听到姜崇这样回答,像是最后一刻抓住救命稻草的可怜人,眸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宋卿白长长舒了一口气,眉头略微舒展。

  任务完成,知晓这几日唯一一个好消息的男人也知趣的退至一旁,身上萦绕的郁色都消散几分。

  江景珩挥手让侍卫将已然神智不清的定安侯押送至大牢,立即下令搜查临州暗牢。

  宋卿白甚至连夜赶往临州,想亲自接小姑娘回家。

  江景珩则在京城焦急又期盼的等着自家阿姐,望眼欲穿。

  但未曾想,又一噩耗传来,软禁公主的暗牢有人私自纵火,狭小的房间只留下一男一女两具被焚烧的面目全非,辨认不清的尸首。

  经芙蕖辨认,年轻女人身上的首饰正是长乐公主失踪前所佩戴的。

  公主失踪,又确认火海葬身之人的首饰确是她最熟悉的。

  一向稳重,遇事波澜不惊的侍女瘫坐在地,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泪不知何时静静滑落,滴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只是喃喃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杏月则是直挺挺的跪着,不声不响,指甲嵌进手心,带出血丝也恍若无感。

  她恨自己的粗心大意,恨自己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若是她细心些,能及时追上去,公主是不是就不会……

  驸马并未罚她,连圣上也未曾怪罪,她知晓这还是因着殿下,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如今的心比火烤油煎还要难受。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北齐唯一的公主就这般逝去,皇帝却对外宣称长乐公主只是失踪,连那牢中的尸首都未曾葬进皇陵。

  平民百姓无不对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叹惋,因其正是大好年华,因其大婚求先帝免除百姓部分徭役赋税的善举。

  不论心迹如何,百姓是实实在在得了益处,自然挂念着长乐公主的好。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认为那位仁善的公主已是离了人世。

  姜崇虽是侯爵,但蔑视皇威,绑架皇室之人,还做着招兵买马一系列谋逆勾当,每一条都足以灭族。

  但当街处于极刑,且为凌迟,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

  毕竟定安侯为世袭,祖上的丰功伟业还换不来半分体面吗?

  显然圣上是铁了心昭告天下对这件事的态度。

  且定安侯一脉只有姜崇一人当街处死,其他参与者皆为秘密处决。

  其他未曾参与也不知晓其谋逆计划的,甚至不受九族之罚牵连。

  处决当日,甚至天气都极好,金色的光自天际洒下,看不出半分阴霾。

  明明将会呈现极其血腥的场面,刑场却周边围满了人。

  因为判官位置上正襟危坐之人竟是圣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见到那位永坐高堂,谈笑间便决定他人生死之事的人。

  能亲眼见到当今皇帝,可比看一个谋逆失败而被处以极刑之人吸引力大。

  姜崇头发散乱,模样惨淡,双手束于身后,跪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执刑前,姜崇猛地抬头望向江景珩。声音嘶哑,却依旧狂妄,面上带笑,仿佛接下来受刑的不是自己。

  “我输给你,是因为心急,小瞧了你,落的如今下场,我认。

  十八年后,我定还要来争上一争!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话,姜崇便不再言语。唯有后来刀落于身上男人才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响。

  座上的少年郎并未应声,只是掷下一枚犯由牌,“行刑。”

  从小他便知晓未来是要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皇位向来不好守。

  别人与他相争,发生诸多腥风血雨他都不在乎,但姜崇把主意打到阿姐身上,娇养在皇宫的花儿如今却下落不明。

  这如何能让他冷静,让他放过姜崇……

  虽一切迹象都表明阿姐……不,绝无可能,阿姐肯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等他接她回来。

  江景珩在心中安慰自己,若非不然,他怕会疯掉,做出些不可挽回的行为。

  他是北齐的君主,那些责任是坐上这个位置的代价与枷锁,他不愿让那么多人的努力白费,更不愿有一日阿姐回来,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江景珩闭了闭眼,敛下心中的诸多杂念,便立即睁眼定定看着姜崇因他的一道令,生命逐渐流失。

  虽说是爱看热闹,但此番热闹也不是所有人能全然接受的,大多看了几眼遍不敢再望,不少因着恐怖骇人的场景转身呕吐,不愿再看。

  而宋卿白依旧如松般站在一旁,面上挂着一抹堪称愉悦的笑,端的是温柔清润,但在如此场景中就显得尤为诡异。

  事情了结后,宋卿白主动请令,“如今臣之妻尚下落不明,臣终日恍惚不宁,恳请陛下体恤,卿白请辞,定接长乐回京城。”

  眼前的男人神色庄重,显然是下定决心。

  若让宋卿白去寻找阿姐,自然是尽心尽力,但他又一向克己复礼,如何舍得下这数不尽的羁绊与牵挂。

  “你便不在乎宋家了?”

  江景珩是真心实意发问,他也着实好奇,宋卿白肯为阿姐做到何种地步。

  “卿白确实有过比较与挣扎,但宋家没了卿白依旧可以鼎盛,卿白没了宋家也照样过活。”

  男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温柔似水的微笑。

  “卿白只知道若没了阿晚,”心中反反复复不知暗自念了多少遍的,终是亲口说出来了。

  宋卿白的眸子似倒映月亮的水面,澄澈清亮。阿晚这一称呼,便像投进湖里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再风光霁月的宋家公子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次,卿白想为自己而活。”

  “阿姐若是在此定不会同意,也不希望她成为别人的寄托。”

  这太过沉重,又何尝不是一种责任。

  江景珩皱起眉头,既觉得宋卿白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因着自己的想法,便将心比心,毕竟阿姐这般的人,活该全天下的人都喜爱关护。

  又难免心底产生些许敌意,一种珍宝被窥伺的不愉。

  阿姐怎么就这般招人……

  江景珩最终也没让宋卿白辞去官职,只是让他领了个朝廷官员微服私访各地的差事。

  既能巡查地方治理,又不至于埋没宋卿白的才能,更不会让阿姐回来后知道来龙去脉感到压力与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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