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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丧事


“这样啊,真是可惜呢......”

  庄小妍双手托腮,眼里满是遗憾,其他人也是一阵唏嘘,包厢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压抑。

  “就是那个不到一个月就跟别人官宣的那个是吧?”

  肖凯越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蹦出一句,手指尖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了一支,正袅袅地冒着青烟。

  林渊闻言一呆,随即想起这些事情好像之前在跟肖凯越喝酒的时候有聊过,不过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都快忘了这一茬儿了。

  其实他故意隐下这一段没有讲,就是想给自己这段往事一个体面的结尾,也免得其他人听了心里不痛快,大家随便感慨两句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肖凯越这家伙这么多嘴,当场就把他老底给揭了,弄得他挺尴尬。

  林渊嘿然一笑,摸了摸鼻子,却是没有搭腔,端起酒杯默默抿了一口,算是默认了。

  “啊?还有这种事?”

  马晓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没料到故事最后竟然还有如此离奇的转折。

  “不到一个月就官宣,这怕是早有预谋的吧?”

  李薇斜了林渊一眼,小声猜测着。

  “那肯定啊,哪有那么快的,这不明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庄小妍立刻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行了,少说两句。”

  见林渊神色黯淡,赵芸有些不落忍,赶紧扯了扯闺蜜的衣袖。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想起之前那次她请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过这方面的事情,想来当时林渊回忆起这一段时候心里一定不太好受吧?

  “没事,我都差不多快忘了,都好久了,我不忌讳这些,来,干一杯,为咱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和前任,哈哈!”

  倒不是林渊故作豁达,确实是对他来说太久远了,相比起什么放不放下的,他更多的还是缅怀,心里倒是真没什么过不去的疙瘩,一边说着,一边提议大家举杯。

  “干杯!”

  大家也怕真把林渊整难受了,纷纷端起杯子应和。

  大概是受到了林渊这段故事的影响,接下来大家问的问题尺度明显小了一些,轮到林渊的时候也没有再问跟恋爱相关的话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也没人劝酒,所以基本上都是微醺的状态。

  从包厢出来,众人才发现肖凯越刚才已经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把账结了,赵芸她们三个说要把钱A给他,肖凯越向来没这样的习惯,几番推脱之后,便提议下次她们请回来就是,三位姑娘这才作罢。

  也不知大家是不是故意的,林渊最后上车的时候发现就只有第二排赵芸的身边有一个空位,他也没想太多,默默地坐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一天的游玩加上晚餐的玩闹,大家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上车后就安静了许多,酒量较差的许耀阳甚至没多久就在后排打起了鼾,几位女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音量也都自然而然地放小了不少。

  林渊也感觉有些疲惫,在那里闭目养神,身边紧挨着的赵芸身上传来淡淡洗衣液的香气,夹杂着梅子酒的味道,似乎有一种静气凝神的功效,林渊迷迷糊糊间逐渐放松下来,竟是差点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到了赵芸她们所住酒店的门口,张颖颖的车技一般,并不能像肖凯越这种老司机一般停车时做到足够的顺滑和平稳,所以他是被晃醒的。

  林渊下意识地想要坐直身体,却感觉自己的左肩上压着一个沉沉的东西,撇过头去,借着从车窗外透进来的暗淡光芒,看到一颗散发着淡淡洗发露清香的小脑袋正轻轻地倚在自己的肩头。

  不等他出言提醒,人家已经率先醒来。

  “不好意思。”

  赵芸抬手撩了撩耳边的乱发,脸上看不出丝毫异色,却是始终没有直视林渊的眼睛。

  “没事。”

  林渊随口应答,然后赶紧起身打开车门,下了车来,让开位置。

  三位女生依次下车,挥手告别。

  “再见!”

  “拜拜!”

  林渊重新上车坐好,一边挥手一边关上车门。

  “晚上早点休!”

  “下次见!”

  陆巡在酒店门口打了个转,一头再次扎进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回去的路上,副驾上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是否完全清醒地肖凯越突然闷声闷气地道:

  “老林呐......”

  林渊的目光依旧看着车窗外,却是没什么焦距,随口应道:

  “嗯?”

  “你得把握机会啊,出了学校,可就难得遇到这样的女孩子了......”

  肖凯越哼哼唧唧,酝酿了半天,最后蹦出这么一句。

  林渊微微一愣,半晌,才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第二天,大家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等他们想起来联系赵芸她们准备再次同游的时候,却发现人家早早就已经坐上了通往若尔盖草原的大巴,开启了她们事先早就计划好的旅途的下一个站点。

  林渊本人倒是没什么,肖凯越却是替他狠狠地遗憾了一把。

  在感情方面,现在的林渊已经十分豁达,毕竟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深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精髓,因而反倒把肖凯越衬托出了一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当然了,出来玩嘛,还是以开心为主,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简单洗漱之后,大家再次赶往了九寨沟景区。

  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难得的大晴天。

  因为九寨沟的水体富含天然矿物,长久沉积后便显出靛蓝青绿各种色彩,在阳光的照射下,奇美瑰丽,浑然不似人间之胜景。

  其中,由以五彩池最为绚丽多姿,因而此处聚集拍照的游人也是尤其的多。

  便是林渊这种不太爱用手机拍照的人,也忍不住在此驻足良久,拍照录影,流连忘返。

  抛开其他不谈,此次旅途也是难得的一次人生经验,林渊忍不住再次感慨自己上辈子真是白活了,人世间那么多美好,万不该蝇营狗苟,蹉跎于泥淖之中,错过了太多太多。

  也就是在这一刻,林渊在心中定下了一个小小的目标——钱,该挣的当然还是要挣,当然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该享受的也要享受不是?

  当林渊拖着疲惫而满足的身体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宿舍却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连段小孔都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暂时搬出了寝室。

  本来一直显得有些拥挤地四人寝室突然显得有些空旷,看着另外三张空空荡荡的床位,林渊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都说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但是对林渊这种“个例”来说,这种对青春的感悟则显得尤为深刻,又奇特。

  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室友相聚,应该就是毕业典礼大家回来拿毕业证的那天了,当然,也有实习工作繁忙,让人来学校带领的,那就是少数了。

  林渊在学校浑浑噩噩待了两天,正琢磨是直接创业,还是先找个单位实习混点工作经验的时候,一个来自老家的电话确是突然打了过来。

  “渊娃,你婆婆没了,回来看一眼吧。”

  操着一口浓郁乡土气息的乡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大伯的声音。

  “......”

  林渊挂了电话,愣怔半晌。

  遥远又生疏的记忆逐渐浮上心头,没错,他的婆婆,也就是他的奶奶,就在是在他大学毕业的这段时间去世的,享年七十九,死于肺癌晚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渊直接买了当天下午直达老家的火车票,简单收拾之后,便踏上了这条久违的漫漫回乡路。

  没错,前世的他自打参加工作之后,就没怎么回过老家了,一方面是因为自从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再没有老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早年老一辈分家时上一辈之间结下了不小的矛盾,因而林渊对老家的归属感一直不怎么很强。

  重生之后这段时间一直瞎忙瞎忙的,竟是再次忽略了对家里老人的关切。

  坐在返乡的火车上,林渊脑海中满是小时候与婆婆生活的点点滴滴。

  其实他与婆婆的感情算不上多么深厚,因为他是在父母外出打工的时候出生的,真正在一起生活还是在他上初中那段时间,父母将婆婆从乡下接到了城里,呆了两年,后来实在是呆不惯,还是把老人送回了老家,所以满打满算,他与婆婆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两年时间。

  当然,时间虽然短,但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祖孙,血肉亲情还是有的,只是不如那些从小就在祖父母膝下成长的孩子那般浓烈就是了。

  现在回想起来,婆婆留给他最清晰的记忆,大概就是夏天的时候,老人家坐在老香樟树的树荫底下,摇着蒲扇给年幼的自己驱暑的画面了吧。

  一路摇摇晃晃,等林渊从火车转大巴再转摩托最终赶到大伯家,也是婆婆灵堂所在之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老家办白事有办流水席的习俗,所以林渊赶到时,刚好是晚席结束没多久,吃席的人已经各回各家,只等着明天抬棺上山的时候再来,而家里则只剩下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朋,凑了一桌麻将,在外面半死不活,还在敲锣打鼓唱着的哀乐的映衬之下,竟有一种别样的诙谐。

  “来了,吃饭没有?”

  父亲母亲却是已经先一步赶到,见到姗姗来迟的儿子,二老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也说不上高兴还是难过,又或者两者都有。

  “还没。”

  林渊摇头,将背包递给了妈妈。

  “先吃点东西吧,刚好这一桌还没收。”

  妈妈接过儿子背包,一边将儿子引到了院坝角落的一张简陋圆桌旁,抽开一把椅子,招呼着人坐下。

  林渊也没有拒绝,他午饭都没吃,这会儿也是真饿了,自然不多矫情,盛了一碗米饭,坐下来就是一顿胡吃海塞。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这席上的炒回锅肉格外的好吃,比他在其他任何地方吃过的回锅肉都要好吃。

  简单用过晚饭,林渊胡乱抹了下嘴,便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了布置在堂屋里的灵堂。

  因为刚刚下过小雨,所以通往灵堂的台阶上满是水渍,林渊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只有一盏老式白炽灯照耀的昏暗灵堂中,烛火摇曳,两位与林渊同辈的孝子贤孙正跪在还未盖棺的灵柩前,默默地烧着纸钱。

  看到林渊之后,这两位林渊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孝子贤孙如蒙大赦,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倒不是他们对先祖有什么不敬,实在是跪在这里已经老半天了,膝盖酸痛无比,现在见有人“换班”,他们自然倍感轻松。

  林渊也没有拿捏什么所谓“大学生”的架子,默默地走到棺材旁边,低头朝里面看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安详地躺在雪白的褥子上,神情平和,宛若熟睡,与林渊记忆中的那个老人别无二致。

  虽然前世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是林渊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这也是林渊人生中对于死亡最亲近最直观的一次感受。

  没有过多的伤春悲秋,短暂地瞻仰了遗容之后,林渊默默从那两位同辈手中老老实实接过火钳,将火盆里的纸钱翻了翻,使其充分燃烧,然后又添了些,大脑思绪翻飞,已不知飘向何处。

  “你哭了啊?”

  大妈,也就是大伯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林渊的身旁,偏头看着这位后辈的侧脸,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对方湿润的眼角。

  林渊骤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眼眶早已湿润,有些慌乱地抬手擦拭,却是没有回应。

  虽然不愿提起,但是大伯母确确实实是林渊不愿回老家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小农意识强烈,有点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爱占小便宜,却又没怎么吃过大亏,头发长,见识短的旧时代农村妇女的典型代表,说的就是她了。

  林渊也是后来听说,这位大伯母对把老人家接到自家来静待油尽灯枯一直颇有微词,觉得坏了自己宅子的风水,所以她后来总是有事没事拿这事儿挤兑林渊的父亲,明里暗里暗示应该对她有所补偿,绝口不提奶奶后半辈子的养老钱几乎都出自林渊父亲以及在老家县城务工的三叔。

  像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有很多,因而林渊对这位长辈的观感一向不太好,交往时也一直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以免给自家人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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