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
玄青子身在十几米开外的草地,听见这一声青子差点吓尿,他已经用了龟息法,连呼吸都闭掉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思索了一小会,他准备出草受死。
谁知那位被扯裤腿的和尚,关键时候停下了脚步,说了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只是依旧闭着眼,没有看师傅,连厌恶的表情都消失了。
师傅见师兄终于对他说话了,眼神好似解脱,他笑了笑……
举起手,一掌劈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上,这次玄青子看清楚了,师傅用了十层了力道,了结了自己。
手里的扳指,滚落在那个叫青子的和尚脚边。
玄青子已经无暇顾及那边的情况,师父一死,他终于脱离了魔爪,甩掉了恶魔。
他摸了摸脸,两行清泪涌了出来,确定师傅已经气绝,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以前他从来不敢哭,只要哭一次,就被打一次,一次比一次狠。
这次他哭了,边跑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要逃得远远的,哪怕有师傅尸体在的地方都像地狱。
这个人三岁那年捡到他赐名玄青子,把他按在地狱里八年。
师傅捡到他的最初的两个月让他乞讨,两个月后叫他偷。
三岁的他两个月就学会了轻功,遭了多少罪,只有他自己知道。
运用着内功偷东西也屡屡得手,只是他偷的速度赶不上师傅输的速度。
他到师傅死为止,都想不明白,以师傅的功力定是能听到色子的,为何从来不想赢。
看这架势,这个名字也许都是别人的,他不介意了,从此自由了……
他偷了师傅的遗物,遗物里是一大堆书。
那时他才知道他学的内功心法叫易筋经,书里的掌法指法身法,全是最上乘的功夫,只是师傅没教他,这些书他看不懂。
要不是十三岁那年遇到观棋,他抱着这一堆至高的武学秘籍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遇到观棋,他也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影罗萨’。
也是在那作恶游荡的一年多中间,玄青子见过秦恒宇。
他给了他一锭金子,没遇到观棋之前,那是他人生中仅遇的一次温暖。
见玄青子神色凝重,秦恒宇问:“玄公子从前见过我。”
玄青子眼带笑眼,半真半假的说:“对,见过,乞讨的时候得公子施舍。”
“说笑了,像玄公子这等高手又怎会乞讨。”
在武林中待了这么久,秦恒宇自然知道他的功力如何。
采了草药能无声无息的走到他们众师兄妹面前,这般深不可测,不是从小调教,旦然不可。
“也许吧,也许我记错了,”
也许是一场梦。
是场嗜血啃骨的噩梦。
霜打枝头,入了冬的夜也格外的冷。
一行人早在客栈内歇息了,秦恒宇拿了件白毛大氅,从后面轻轻的给云裳披上。
两人坐在三楼的椅栏边看着寒空冷月,每年这时候他们都会见上一面,秦恒宇舞剑,云裳抱着酒坛醉了眼。
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无话。
“裳儿……”
“表哥……”
两人的话同时出口,又都折了言。
“我先说。”
云裳黑眸微闪,“云家被灭,爹爹将我托付给旧知,日后出嫁总不能在秦家。”
秦恒宇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递了一块点心过去。
“我可以给你买个宅院。”
“秦家和云家都不能丢了脸面,表哥如果愿意,三年后去银杏镇娶我。”
云裳在云家从不拘礼,必竟也是沈知秋亲身言传带大,礼数她都懂,只是不曾在意,事到如今云家只留她一人了,这些礼都得捡回来。
秦恒宇同她相识多年,从不见她这般认真,如果逆了她的愿,可能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婚不管是她退,还是秦家退,都会遭人诟病。
秦家丢不起这个脸。
秦恒宇那双含情眼朝她顾着,“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心,怎么会不愿意呢。”
云裳放下半块白玉糕,掏出了那块订亲的玉黄,递给了秦恒宇。
“等我十八岁,你拿着他来娶我。”
灌了几口酒,意思很明白了,三年后若是不去,今天就算退亲了。
云裳刚迈进大人的世界便懂进退,秦恒宇苦笑了一声,接过玉黄。
这时一位身材玲珑,软弱无骨的女子,踮着脚走了进来,她手里抱着几身衣裳和鞋子,“夏衣是蚕丝的,冬衣用的是狐狸皮,还有几件轻羽氅,挡不了风,春秋刚好用得着。”
她说完睨着秦恒宇,脸上也没生什么表情,既没放下手上的行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恒宇连连起身,把衣服接了过来,“有劳师妹了。”
红芸略有深意的看了秦恒宇一眼,欠了个身退了出去。
秦恒宇把衣服装入包袱后,也没见云裳回头,她依旧看着那牙寒月,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香玉楼里,玄青子果真实现了他的诺言,此时他垮坐在长案前,左香右艳喝得很是快活。
晏南修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没人敢上前搭理。
帷幔氤氲,绫罗彩缎把异族舞妓的腰身衬得极软,长案前的男人都想把那半纱摘下,看看嫩白皮上的嘴,是不是也像眉眼一般欲,只有晏南修盯着那光着的脚看了半天。
脚是勾魂的脚,太过张扬媚态,便索然无了味。
不知道何时开始,他会格外注意女子的裸脚,那种独特如蚕蛹白嫩的形状抓得人心痒。
脑子里会不自觉的出现,溪水里云裳那双脚。
晏南修为这种莫名的心情烦闷,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好在酒是好酒,香玉楼的酒,在这南康郡没有别家。
梅埔的酒天下闻名,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妓院能喝到,老板果然是个极好的生意人,就算不冲着姑娘,冲着这酒也不白来,更何况姑娘也是万种风情。
心中那丝异样的情绪,似乎被酒水冲淡了些。
这时一个上身赤精的中年汉子,大声喊道:“香玉,香玉呢。”
他显然是喝多了,黝黑的脸居然生出了红。
旁边的翠枝陪笑道:“在楼下呢,过会就上来招呼王校慰。”
王校尉粗鲁的揽过翠枝亲了一嘴,“楼下的人重要,还是这萧风阁的人重要。”
“自然是爷您最重要,都说好菜放在最后上,等着你们上了劲头,香玉刚好来给王大爷助助兴。”
翠枝只能学舌哄着,要说文人清高,自己当个倒酒器也无所谓,可是这武夫,是连吃带摸的,劲还大,一晚下来身子红上几块都算轻的。
王校尉指着台上的异族舞妓,“不来就算了,把那娘们给我叫下来,找找乐子,跳了七天了,也没什么看头,这香玉楼是不是,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说完还真要起身去拉那女子。
“爷!王爷!急什么,明天带够银子她就是你的。”
翠枝一看王校尉站都站不稳了,还起着色心,心里免不了啐了一口。
“走开。”王校尉侧身一带,翠枝差点站不住脚。
眼看着王校慰就要上手了,翠枝索性倒在地上不起。
“谁,谁暗算老子。”
王校尉眼看就要摸着那舞妓了,手吃了一痛麻了半边,居然被人暗算!他气急败坏的掀了矮案上的酒杯。
翠枝看这形势不对,怕赏钱飞了,又怕香玉怪自己连个人都哄不住,赶紧爬起来扶住他娇嗔:“在这南康郡,谁敢暗算王爷你啊,许是喝多了手酸,我给您揉揉。”
这一来一回的,面也给足了,酒也醒了一半,王校尉坐了下来,看起来香玉楼里的能人贵士不少。
他十五岁入军营,入营十七年来常年习武,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功力肯定低不了,明着来肯定是不怕的,几个营的兵随时能把人给围了,怕就怕在暗处使阴招的。
他左顾右盼的看了几圈,发现根本没人看过来 ,都把他当成喝多了的一场热闹。
也就不好再闹了。
人声嘈杂中,不知何时晏南修身边,坐上了一个粉脸玉面的小公子,他只当没看见,依旧品着美酒,酒杯光了,粉脸小公子又给续上。
晏南修索性不喝了,看起舞妓来,那脚刚好撩到艳丽的前胸,似软蛇出春阁,他在想如果是云裳这样跳会是怎样的风姿,接着又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心中更加烦闷。
粉面小公子见他不喝了,呶声道:“本以为这软香阁中就我们两个正人君子,没想到小哥你是色在心里,盯着那姑娘挪不开眼。”
晏南修唇角要笑不笑的舒展着,不冷不热的吐了句。
“你不也一样。”
“我不一样,我是看他太色,太混。”
小公子捂住自己的嘴,这么不经诈,他有些气急败坏,“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晏南修目光带有侵略性的扫了她两眼,鼻音轻轻一哼,“当然知道,我只是不想让碍眼的东西扫了酒兴,而你只想看他出丑罢了。”
说话间王校尉那边已经变了天,一会跪着哭爹喊娘,一会又唱起小曲来,他那宽壮的身体卷起兰花指,样子十分滑稽,吸引了大半目光。
翠枝也是这香玉楼的老人,看他那样子知道着了道,叫上几个武夫把他给架走了。
晏南修玩味的看了一眼,举起酒杯,吃了个光。
小公子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声音提高了几分,有点怪骇道:“你,你知道我会下毒还敢喝。”
晏南修往她身边靠了靠,酒后的呼吸着实有些重,目光也有些游离。
他扫过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和巧饱满的嘴唇,十分不以为然地说:“子书家的毒我不怕。”
子书薇觉着一股暖意烧上了脸,红下去的脸又泛起了白,“你怎么知道我是子书家的人。”
晏南修偏过头,在子书薇耳边轻声说:“因为你身上的草药味。”
“明明明明....是山茶花味。”
晏南修看着她蹬鼻子上脸,打算快刀斩乱麻,一通揭底,“子子子子……书家有四门,蛊,草,虫,石,小姐想必习的是草药吧,身上的草药味确实和山茶花似之八九,但偏浓郁,小姐还想否认?”
子书家的巫草,是一种特别的味道,乔先生费了很大的功夫弄来过,让他辨得。
且再三交待,天下毒分两家,一家是黔林子书家,一家是川蜀唐家,见着了要好生避着。
特别是子书家,族长一门习得全部,更要远离。
子书薇震惊的看着他,不仅身份被他识破,连女扮男装也被看了出来,还敢学她说话,简直是奇耻大辱,“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老底被揭,恼羞成怒了?”
“我……呜……你欺负我。”
晏南修从来就没见过说哭就哭的人,看着眼泪巴拉的子书薇,他一阵头疼,真想把案上的酒壶塞进她的嘴里。
这时香玉上了楼,吃着花酒的男人,眼光都从舞妓身上移到了香玉身上,香玉楼里最让人瞧不够的就是这香玉。
美是真美人,一身佻薄白衫步履轻翘,眼里流波又不生娇媚,甚至有那么点风骨在里面,难怪林太守用半壁家产也换不走她。
跟在身边的桃春连着倒了三杯酒,香玉对着众雅客颌首饮尽后,便直直地向玄青子走了去。
萧风阁外的暗角处,已经被哄好的子书薇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牙浅月,半炷香后,只听她轻声说道:“成了。”
晏南修将信将疑看了她一眼,子书家的蛊真有这般厉害?
今日入城没多久他隐隐觉得有人跟着,只是没证据,看到子书薇傻不愣登的,便计从心来,让她一探,果然有人在暗处。
“厉害。”
子书薇骄傲的把头一扬,“必须的。”
晏南修勾起一记笑,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子书薇看那团上了屋顶的黑影,气得直跺脚。
晏南修居高临下的盯了子书薇一眼。
子书薇看不清他的眼。
太黑,如同这夜色。
晏南修轻笑了一声,折回身子,抓住她后背轻轻一跃,再次上了房顶。
子书薇被他这么老鹰抓小鸡一样拧上去,很是憋屈,急急的挣脱开来,“你人小小一只劲这么大啊。”
子书薇瞧了他两眼,这脸也像束发之年,可是这身子过于瘦弱,刚才坐在那里倒是看不出来。
女扮男装他们也不好脱了衣服看,只要银子带够也便让她进了,可是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莫不是也像刚才这样跃进的萧风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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