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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出征


去年夏季过后,山上滋生了很多蘑菇,很多百姓都上山采蘑菇吃。

  李田氏也去山上采了一篮子蘑菇,回来炖成一大锅就中了毒。

  李老爷吃得最多,没两个时辰就殒命了。

  李寅那天没胃口就没吃,他半夜起床小解,发现大哥倒在门坎上口吐白沫,才发觉全家人都眼睛发青,口里还在吐着白沫子。

  他回想起京城的告示说,山上有毒蘑菇,有很多人都中毒了,就怀疑家人晚上应该是吃了有毒的蘑菇。

  那时因为中毒的人很多,京都的郎中大夫,十二个时辰开着医坊,全天听随太医院的命令。

  来李家的刚好是浦笛。

  浦笛那段时间医治了太多误食毒蘑菇的人,早就记不起李家了。

  李田氏因为心中有愧,常常跟云裳提起,她是如何害死自己相公,又如何得救的。

  云裳落难在芙蓉郡的那些日子里,就把浦笛这个名字深深的记下了。

  在一边打听晏南修的日子里,一边在想怎么和他搭上话。

  二嫂把饭做好,天已暮了下来,浦笛推脱掉就走了。

  云裳顺势送他出了宅门,“诊金待哥哥们回来就送到医坊。”

  “不用了,也没有用上药。”浦笛微微回道。

  云裳狡黠一笑,“听闻浦大夫出诊千金难求,今日耽搁你大半天,实在是无以为报。”

  这话虽是玩笑,却不假,浦笛出诊的诊金高到离谱,故断了出诊的麻烦。如果上医坊看诊,并不贵,从浦草医坊开在贫民的地界就看得出来。

  浦笛被她那句无以为报弄得心痒,看人走到前头去了,连忙步子跨得大了些像是要追上去。

  追到了人,他笨嘴笨舌又不知说什么,同行了几步,才开了口,“李大娘的病是旧疾,加上这一年忐忑不安,心中自责不已,血脉经络更不通了,每三日就需施针一回,不然久积成疾,只怕会瘫在床上,下不来地。”

  “三日后,哥哥们应该回来了,会带干娘过来,有劳浦大夫了。”

  浦笛恢复成平常模样,双手作揖告辞。

  他本以为云裳会回应,没想到她只是对着他笑。

  他眼中带着不惑看向她。

  “前面街头有一家糖画,特别好看,就当感谢浦大夫了。”

  云裳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浦笛嘴上说:“糖人啊,吃起来有些粘牙。”

  可是并未拒绝,同云裳一起走到糖画人处。

  糖画人见云裳来了,熟练的挖了一勺琥珀色的流滴糖,用一把瓷勺熟练的做起来。

  不一会,一只可爱的小螳螂做出来了,长长的触角,薄到透明的双翼加上锯齿状的长腿,如一只准备扑蝉的活物。

  “再做一只小狗。”

  糖画人看了一眼浦笛,又做起了小狗。

  云裳把做好的小狗递到浦笛手中,“这只小狗和你挺像的,很可爱。”

  浦笛很少见姑娘这般不拘小节,就及时回话,“云小姐,率真随性,才配个上可爱二字。”

  “再见。”

  云裳举着手中的小螳螂,退着步子向浦笛告别。

  浦笛见她远去后,端起姜黄色的小狗和自己比了一比,真的像吗?

  他捏着自己的脸又比划了一下。

  哪里可爱。

  瑞德三年,暑月北方蝗灾,植物被吃得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南方水灾,田屋悉数被水浸泡颗粒无收,无数庶民流离失所。

  首秋时节,二王妃孕三月滑胎,瑞德帝震怒,杖毙两名宫女,除冷荷外,东宫所有宫女全换,全部由二皇子亲选。

  听说那两名宫女为了讨王妃欢心,摘了些倒仙花放入王妃寝宫之中,再加上吃了些凉寒的食物没两天王妃就落了胎。

  瑞德帝痛失皇孙都被气出了病。

  冬季一来,满地都是叶子,成王府的树尤其多,叶子落得更是厚实,晏南修早早的在成王府候着等乔三言。

  距上次两人见面已过半年多了。

  那次是大婚前,坐在同样的位置,晏南修问:“如果母妃在,我也会这样过一生吗?”

  乔三言说:“会。”

  他跪坐在乔三言面前泪水忍不住直流,“当年如果不逃该多好,也不用这过得这么辛苦,三年…三年真的是一辈子。”

  乔三言望着他,从小到大他都很懂事,五岁之后便再也没哭过了。

  这次反倒无所顾忌哭得个痛痛快快,在他身上乔三言可以说是恒河沙数,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没想到心里居然放不下一个女子。

  他断断续续的哭着,“一路走来形影相吊…也不知道惊喜是何物,从来不指望任何人帮扶,没关系…天塌下来我自己扛,我希望父皇能活久一点,多生儿子,那样他定会放过云裳,也会放了我。”

  乔三言抬了下眼皮,“你都知道了。”

  “父皇坐上了那个位置,有些事昭然若揭,暗鹰只有一人能走到太阳下面,莫奇死了,莫凡出来了…他的用心我能不明吗?这是他的恩赐也是枷锁。”

  乔三言抬起枯稿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和你说过,别和他斗,浸月多聪慧的一个女子,遇到他也赔得干干净净,成王府的园子是浸月找我布局的,全是顺他。”

  他又望了眼花园,眼中不知在想什么,“浸月遇上他之后,只有在死前才如了一次意,就是留下你。”

  如今再次见面已经过了八个月,两人境地依旧,晏南修煮着茶,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乔三言坐在他对面,无言地看着他煮杯倒茶。

  南修那么小小一个奶团子的时候,就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了两人话都不多。

  “先生这次来?”晏南修把他的茶杯加满茶水。

  乔三言把身边的青布包袱解开,是蛟月剑。

  “香玉让我带给你的,她说,有朝一日你需要她,她会回来。”

  晏南修手抖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她不是父皇的人?”

  “从来不是,我们都是因为你母妃的遗愿,才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心愿已达我们自在了,这把蛟月剑归于你手,希望你多想想你母妃的为人,不要误入歧途。”

  晏南修眼色变得幽暗深晦,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他最后做了个谬赞的神色,“什么是歧途,母妃亡后,路早已被铺好,先生最是清楚。”

  乔三言的身体颤了一下,只是颤了一下,像清平的湖面被微风吹过,很快归于平静。

  他拢衣起身,立在那深深地看了南修很久。

  “六大家族门生众多,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杂。百年来无论局势怎么变,他们都不会变,里面的污垢腐朽不是那么容易清。范家已折留下了寒云,许家和你已同为一体,虽已渗透其中,可是成婚了,也不能做得太过。”

  乔三言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停了。

  晏南修没接他的话中之意,他能如何选择。

  他心之所向从来都不是大赤,却又被上了一层又一层枷锁。困在这里。

  他不能容忍东宫处处是皇后的眼线,才使计让许黛娥流产。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能怎么办!

  两人沉默良久后,他问:“你在为他做说客?”

  “迄今为止他一生都在为大赤!而你…….有很长的路要走。”

  乔三言闭了言,蹒跚而去。

  他老了,干枯的大手背在后面,瘦骨嶙峋的身子随着风隐隐欲倒,走到这一步到底谁对谁错……

  他想问先生后悔过吗?

  外敌频频侵犯,战报连连。

  仲冬头日,战报送至:东沙水将计将军败,十天连失二城,已退至百色。

  百色城是东沙最大的城池,上半年因水灾已流入数万难民,这次又增加两城难民,如再失守,这些人再也没有力气跑了。

  计娣华坐在营中,听着外头的风吹得营帐呼呼响,忧心忡忡。

  金銮殿上,流珠下的瑞德帝眼色若有若无的扫来。

  晏南修如第一日踏上这座金殿,那般淡淡地与之对视,那时瑞德帝很明白他在想什么,今日在臣服之下他看不透了……

  晏南修在朝堂上接旨:领八万京兵平定东沙。

  许黛娥帮他整了整衣带,送到东宫门前止住了脚步。

  她抚着肚子道:“殿下,我和孩子等你。”

  此时许黛娥又已身怀皇孙,晏南修把她拢在大袍里,凝着还未隆起的肚子说  :“他出生前我回来。”

  许黛娥幸福的笑了起来,靠着对未来的想象支起对婚姻的美好憧憬。

  早已忘了四个月前的失子之痛。

  莫凡和冷荷骑着一匹马,跟在晏南修后头出了皇宫。

  如烟如梦的冷风吹过屋顶,卷起几片残叶不知落去了何处,街边细犬闹童,老妇人坐在屋前纳着鞋底。

  十九年了,冷荷日日都想看宫外光景,真出了宫,才明白给了她出宫的机会,却未给选择……

  晏南修骑着血愿慢慢走在京都的长街上,细细忆起入京的这一年多,情绪矛盾的糅杂在一起。

  很多事都已物是人非,东沙的流民想象不到京都的安定繁荣,京都的思念也吹不到芙蓉郡。

  他的路,总算走出了头一脚…不管多崎岖,也只能一步一步走。

  云裳这几月经常送干娘去浦草医坊施针,和浦笛已处成了知己好友。

  浦大夫是个有脾性的大夫,常常说关门就关门。

  今日和云裳约好了一起去听戏,坐了半天堂就到路口等着了。

  他看着街上时不时出现一些衣衫褴褛的难民,心中很是感叹,一旦战火四起,苦的都是平民百姓。

  浦笛远远看着云裳举着两个糖画和他招手,心里那些朦朦胧胧的感觉变得真实。

  嘴角弯出了笑意。

  “去哪里听。”云裳认真的吃着手里的糖画,她注意到了街边站了不少气息和京都不符的人,“京都近日多了些人。”

  她把心里的疑惑吐露出来。

  多了些人?浦笛不想谈国事,又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只好说些其它的。“糖画好吃吗?”

  云裳点了点头,心想给你买了没有十回也有五回了,您是一次没吃啊!

  她也没回,让他自己悟去。

  两人到了戏台子外边,已经围了好几圈人了,等了一会,戏就开始了。

  俩人听得很认真,旁人好像都无心听戏,肆无忌惮的在谈论东沙失两城,皇子亲征之事。

  搞得云裳好奇心也上来了,专心听起了旁人说的闲话。

  戏声落下,浦笛看她心也不在戏上,就问:“听李大娘说云小姐去年冬天才见到他们,为何不惧千里来京都。”

  云裳耳朵还在旁边的话里,她浅浅笑了一声,说:“应友人相邀。”

  “从未听你提及...见到了吗?

  云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有些遗憾地道:“还未。”

  还未二字被一阵马蹄声湮没,漫长的队伍蜿蜿蜒蜒看不到头。

  队伍前面一个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背负长剑身着戎装,脸上的神韵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像黑山里的大雾太浓,太虚幻。

  他眼角微微下垂,脖子边露出雪白的里衣,瘦长的手指懒散地垂在马背上,明明模样没怎么变,却那样陌生。

  陌生到他们不曾认识过。

  浦笛见她眼睛一直盯在出征的队伍里,凑了个头到她眼前,“云小姐方才说什么。”

  “见过了。”云裳对着他云淡风轻地笑笑道:“蹄声太闹,戏也听不清实了,走吧。”

  俩人随着冗长的队伍走了一会,浦笛轻声叹道:“又要打仗了,连京都也流入了一些东沙的难民。”

  云裳笑得极其讽刺,“明天的忧虑自有明天当,谁知道能有什么变数。”

  跋山涉水入京都,只因那句一定要来京都看他一回,原来都是一厢情愿,荒唐而又真实。

  台上琴师拔动了琵琶,琴声悠悠婉来,琴声透过洪壮的脚步声,穿过喧闹的集市,落入了河中画舫之间,水袖随着调声高走低吟.....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场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右,右发摧月支。抑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羽檄从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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