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城
皇城的朱墙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庄严,金黄琉璃瓦炫得人睁不开眼。
护城河的官马道上萧森又空旷,两匹躯体深广,四肢粗壮的三河马拉着一顶十分华丽的马轿走在官马道上。
宫墙外蹬蹬的马蹄声很是响彻,一小队禁军目光威严的护在其左右。
行出护城河,车轿拐弯时一黑影快速闪入华轿内,跪在轿内的帘子前。
“人已经到城外十里地了。”
只见一只捏着一把折扇的葱嫩玉手伸了出来,本想往黑影头上敲,折扇上的玉坠子刚碰到黑影的额头,就停了下来,收回了折扇。
隔帘后面的男子,发出了一句:“无事。”
这声音低沉嘶哑,末了又变得尖锐,很是奇怪。
黑影汗水已湿了满面,极力克制着恐惧弯腰退出了轿。
京都南门大开,三层禁卫军,从南门口一直排到了皇城午门。
官道上禁军和京兵跑出震天响声。
莫奇和严莽一左一右紧护在马轿两侧,眼里布满了血丝,目光却比鹰鸷还利。
刚过风里坡,已能隐约看到京都城墙上的角楼,严莽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侧目。
“还有五里。”
莫奇应声,“辛苦严统领了。”
“这一路上多亏莫少侠了。”
行至此处,严莽的心落回了一半,出发前他担了全族身家性命,在圣上面前许诺,定带回二皇子。
即将进城的心情,犹如被封禁军首领那一日百感交集。
文武百官已在朝堂上等了几个时辰。
只听一阵快马的声音,穿过午门直奔前殿。
李长风扯马而下,跪在朝堂外,音如洪钟报:“二皇子已进入南门。”
昏昏欲睡的百官们纷纷打起精神来,特别是殿外品阶低的小官,住得离皇宫远,四更天就从床榻上爬起往宫里赶。
早上被秋霜一打,到了晌午日头一晒,体质不好的文官虚汗入肤,咬得又痒又痛,听到皇子入了城,都长吁了一口气。
莫奇目送晏南修进了午门,就和京兵一起撤了,只留下部分禁军有序的隐匿到各个位置上去了。
严莽更加高看了莫奇几眼,这般知进退又忠心护主的人,真是难得。跟在帝王身边大多都是有所图,像他这般看淡之人少之又少。
快到殿前时,晏南修下了马轿。
他望着这白玉铺地,檀木雕檐的华丽宫殿,似乎明白了,父皇为何执着于,这天下最大的牢笼。
晏南修青丝用玉带高高绾起,身穿一身明黄色的补服,上面绣着几条飞龙,面带微笑一身温润,百官都伸长了脖子瞧他。
晏南修在百官的目视下,缓缓走进了明宣殿,他双膝着地。
“儿臣参见父皇。”
瑞德帝看他伏着地,嘴角生出了一丝痛快。
晏南修觉得他面容虽亲和,却很是许疏离,父子两人无声的叫着劲,天子不开口谁也不敢开口。
过了半晌,晏和光哈哈大笑几声。
“免礼,吾儿归来,该普天同庆。”
寒云首先出声:“恭迎二皇子。”
“恭迎二皇子。”
文武百官齐齐喊道,把金銮殿上的灰尘都震下了几层。
晏和光容光焕发大喜道:“今日南修游学归来,是大赤幸事,余事明天再议,各贤卿辛苦了,丰元殿内已备好美酒佳肴。”
福喜随着皇上离开了明宣殿。
大臣们都纷纷讨论起二皇子来。
一些老臣都见过江浸月,看到二皇子就知道假不了。
晏南修一入宫,也堵住了当日晏和光杀掉皇子的传言。
那时没有人相信那个晏南修是假的,天子虽然这么说百官当面听着。
背后不知道从谁开始传,这是皇上为了上位,不愿承认自己杀掉儿子的一番说辞。
只要晏南修一天没有入宫,这世上就无二皇子。
如今他入了宫,百官见着了二皇子,也就堵住了悠悠众口,晏南修长得就像前王妃脱了壳一般,更是令百官心诚口服。
晏闲双手握着折扇,站在御花园正喂着鲤鱼,刘善存跪在后头,报着刚才朝堂上的事。
晏闲双处在变声期,不太愿意说话,听完后见刘善存还没起,就摆了下手让他退下。
“喂完这池鲤鱼我就过去。”
刘善存叩拜起身后,刚转身又听到三皇子叫他。
“刘公公,可曾听说住哪个宫。”
刘公公俯到晏闲双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晏闲双眼中有了笑意,吹了个口哨,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去了景德宫。
进了景德宫,晏闲双看见宫女们一排排端着茶水点心,走在回廊上往厅子里送。
晏闲双立了稍刻,见着锦屏打了个响指。
锦屏看见晏闲双步子停了下来,见她手中端的是玉兰糕,便知是父皇来了。
他捻了一块放入嘴中,食了一口就喂入了锦屏口里。
“甜不拉机的,赏给你了。”
锦屏嗔骂道:“这也敢偷吃,胆子太大了。”
晏闲双往她屁股上捏了一手,“胆子更大的事也做过,过完今年我就可以择秀了,到时我会要了你。”
刚入厅门,他见一绝色男子正坐在父皇身边。
晏闲双阅女无数,在汝州年纪小小就和府中婢女打情骂俏,成了青楼的常客,此时见着晏南修心里惋惜起来,这副面容怎生成了男子。
还是会和他夺这天下的男子,实属可惜。
晏和光见晏闲双进了门喜笑颜开。
“双儿去哪玩了,看你满头大汗,过来见过你皇兄”
“还能去哪,去喂鲤鱼了。”
晏闲双抓过一把花生,坐在褚皇后身边剥了起来。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瞟了晏南修?眼,慢悠悠道:“皇兄好。”
晏南修不免有些艳羡,原来在双亲身边长大会是这般自然。
他微微点了下头再无任何表情。
丰元殿内,皇帝没来谁也没敢动筷子,尽管苏福喜传了口谕,大臣们也只是喝着茶水解着乏,福喜看这形势知道圣上没来,这宴也开不了席,便飞步跑去了景德宫。
几人正在叙旧,晏和光看福喜一直站在门外。
他紧了紧面色,不快地问:“何事。”
福喜在殿外跪拜下来。
“百官都等着一睹二皇子的天颜,才敢开席。”
褚皇后对着福喜挥了下手,“下去吧!”
两位皇子,跟着皇上和皇后,一路出了景德宫,皇后一路对晏南修十分热情,给他介绍皇宫内的布局。
晏南修心不在焉地听着,并没搭话。
瑞德帝入席后,褚皇后见晏南修想往下坐,拉住他就对刘善存说:“刘公公,今日二皇子就坐我旁边。”
百官们见圣上和皇后都入了坐。
齐声喊:皇上万岁万万岁,二皇子三皇子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晏南修哪怕再不想入京都,今日见着天下权贵聚集一堂,如此巴结奉承,心中难免不被震撼。
瑞德帝大悦,“今日无君臣,众贤卿饮个痛快。”
宴席吃了小半,歌舞一上,晏和光给寒云使了个眼色就离了席。
寒云脸长得还算周正,绿豆小眼总是笑眯眯,颇有些可爱,他本是范炎门徒,大家从前对他倒也客气。
瑞德帝登基前夜,他独自一人去了趟范府,范炎就吊死在横梁上。
百官再看他那双绿豆眼,是怎么看怎么生厌,在一众的唾沫声中,硬是坐上了内阁首辅之位。
多少人在背后骂他,半夜一定会被鬼扯醒。
范炎是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大臣,是文人墨客之领袖,爱惜羽毛甚过自己的生命。
一生只收过两个门徒,一个是瑞德帝,一个就是寒云。
寒云跟在范炎身边二十多年,先帝在时没怎么受重用,看在范炎的面子上给他封了个侍郎在尚书院教学生,直到诚允帝上位后他渐渐受了些重用,户部刑部工部呆了个遍,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打过交道的人都觉着这人笑嘻嘻的,却圆滑得很,更看不出有何本事,直到瑞德帝把他扶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才窥见他何止是圆滑,简直是城府太深。
寒云挪着小碎步进了御书房,晏和光看着满桌折子却提不起笔。
“寒首辅,二皇子住哪好呢?”
寒云绿豆小眼转了几圈,一本正经的回话。
“二皇子还未及冠自然是住在宫中。”
“住哪个宫。”
寒云冒了些细汗,身子渐渐矮了下去,伏在地上答:“东宫应该住嫡长子,可是先帝已经破过例了,圣上当时入住的就是东宫。”
寒云声音越来越小,江浸月的儿子算起来是嫡子,晏仲北一死晏南修也可算作嫡长子,但是成王妃离世时,成王还不是皇上。
至于晏南修算作什么全看二皇子在他心里的位置,瑞德帝上位没有追封江浸月为皇后,所以他回答得如此迂回。
晏和光却不打算放过他,看着他半晌没接话。
寒云只得一咬牙,“全凭圣上喜好。”
晏和光哈哈大笑几声,这球又踢回来了。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老东西在想什么。
范炎当朝时期,自己儿子都不扶,扶他的用意是为何。
晏和光三岁拜范炎为师,他太了解范炎的秉性,只要一日不退就不会糊涂,彼时他心里叹着,范炎啊范炎,范家四世三公,居然断在他范炎手里。
寒云重回丰元殿已到了日晚时分,宴会上歌舞升平,一些熬不住的文官向皇后请了辞,不管官职大小,皇后都叫了御马送回了府中。
办事深得人心。
褚文然是褚明兰的嫡女,当初在里桑见过晏和光一面后,诚允帝亲自指的婚也敢退。
褚明兰颜面全无,他连夜骑着快马奔入京都面见圣上,他举着兵符跪在诚允帝面前。
“褚明兰教女无方,她已...已怀了成王的骨肉。”
诚允帝听闻半天说不出话,末了反倒笑着说:“是朕乱点鸳鸯了,不知褚将军爱女和成王早已情投意合,朕又如何会怪你。”
谁都知道诚允帝赐婚在前,与成王相识在后。
两年后褚明兰便退了,西北大将军从褚明兰换成了褚迟飞。
褚迟飞是诚允帝宠妃丽妃的亲哥哥,褚明兰的亲侄子。
西北铁骑是褚明兰亲手建立起来的,在褚明兰之前,西北是大赤最乱的地方,敌人凶悍残暴,那里不是黄沙大漠便是旱地,褚明兰硬是把府抵,立在了离敌人最近的那块地方。
他彪悍能打和拖家带口不留后路的无畏,长长的西北线硬是被褚明兰守得极为牢固,让凉北胡人无货可抢无脂可刮。
长此往来,凉北胡人讨不到好,只能和匈奴联手进攻里桑,也就有了成王屠城的那一战。
西北铁骑都是褚明兰带着大家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
褚明兰退后,再也没有了铁马银枪褚明兰。
褚迟飞任西北大将军后,凉北国频频试探侵犯,诚允帝居然用昭和公主来交好,大赤百年来就没有让公主和亲过。
褚明兰更是心烦,干脆把自己关在宅子里不问世事,偶有旧部憋屈来同他诉苦,他都是喝酒可以,说朝中的事就会被请出府去。
褚文然给晏南修剥着桔子,这张脸太像江浸月。
记得第一次见成王时,江浸月手里抱着两岁半的晏南修,那时的晏南修是个好动的奶娃子,在褚府跑个不停,他跑到花园里见着褚文然就叫她帮他剥桔子。
“修儿。”
皇后把剥好的桔子递给他,“你第一次见我时,手里拿着个桔子叫我剥,我问你,你是谁啊,你说我叫晏南修,那时候你真是可爱极了。”
晏南修含了一瓣桔子入嘴,他早已忘记见过她的事,其它事却一件不少的听过。
父皇到汝州的第四个月,褚文兰就大着六个月的肚子,来到成王府要父皇娶了她。
入府一个月,因为路途奔波,生下了长女,被诚允帝命人接入了宫,没有足月出生的长女半岁时就夭折了。
没到一年又生下了晏闲双,晏南修只觉得她真够无耻,也是能生。
一个十九岁的女子怎么在母妃眼皮子底下和父皇勾搭上,又怎好意思大着肚子追到了汝州成王府。
这般厚颜无耻,实在看不出是眼前的人能做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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