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二章 接天青草碧
下了马车后，映入凤南眼帘的是由浅而深的蔓蔓青碧远伸至天边，目之所及的接天处才耸起一片如黛木林。这豁然开朗一览无遗的空旷，顿时让她有种天地茫茫我独尊的感觉。草场上已围起了一片场地，约两人高的白布栅栏墙阻挡了里外两边人的视线。
缓缓朝前走了两步，凤南张开手臂仰首迎向已升起的太阳，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舒心怡然。
看她一副安然享受的模样，夏侯玄笑着走到她身边，不识相地出声扰了她的清净：“很喜欢这里？”
“嗯，很喜欢！”唇角绽放出一弯满足的微笑，凤南软软的声音轻轻响起，似是生怕破坏了这一份宁静美好，“有一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听着她的话，夏侯玄眼望远方却是茫然而无焦距，顿了顿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在我启夏，青连山脚下，也是接着一片草场，无边无际比起这里宽广了不知几何，草质也比这里好了不知多少！御马踏青时，只觉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人存在，草场上片片的羊群如天上的白云不时变幻着各种形态，成群的骏马如风一般驰骋奔腾。可有多少年，不曾见过那些如云的羊群，还有那万马奔腾的雄壮景象了！”
“你……想家了？”带着一点犹豫不决，凤南还是问出了口。
茫然而无焦距的星目顷刻间深邃无底，掠过一瞬的凛冽，静默了片刻后夏侯玄才嗤笑一声旋身走去：“走吧，看看那些车马，恐怕咱们是最后来的！”
“夏侯玄，以后若有机会，带我去看看你们启夏的草场吧！”转身唤了他，凤南冲着他的背影脱口而语，“我也想看看那白云般的羊群；想感受那万马奔腾的雄壮景象！”
前行的脚步霎时顿住，一默之后夏侯玄才用那带着欣然笑意的声音笃定地吐出一个字：“好！”
顿住不前的脚继而抬起向前迈去，可夏侯玄那深邃的星目中却凝起如铁的坚毅，起誓一般在心中许下重诺：“凤南，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启夏看羊群、看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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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围场还未行得几步，凭空便响起一道速近的破风之声。眼尾扫过，凤南就见一点黑影由远及近飞旋而来，眨眼间就成了拳头大小，本能地就要闪身避开那个黑影的突然来袭，身边的夏侯玄反而是不避不让，动身迎了上去，抬起手硬生生地接住了那带着劲风的袭击物。
“哟，原来是公子玄呐，真是对不住，我不曾瞧见你进来，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啊！”虽是说着抱歉的话语，可说话之人的声音却是懒懒散散地毫无歉意，还掺着些戏谑不正经的笑。
惦着手中沾满泥灰的球，看着满脸嬉笑手执球棍打马而来的人，夏侯玄轻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伸手将手中的球扔进了场子中央道：“无妨！”
“真是不好意思劳烦公子玄你为我拾球！你怎么此刻方到呢？王子冠华可来了有一阵子……哟！”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件一样，马上的人忽然惊唤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夏侯玄身后的凤南，“公子玄何时识得如此红润标致的一个小哥儿？莫非，公子玄你……哈哈哈……”
一阵邪肆的大笑满含了戏谑嘲讽，顿时爆破而出，刺耳地响起。
马上的人浑然忘我难以抑制地爆笑着，马前立着的两人却在同时寒了眼眸，冷冷地盯着笑地前仰后伏的人。
“原来，又是这个口上无德讨人厌的家伙！”捏紧了一双拳，压抑着心里渐渐蒸腾而上的怒火，凤南此时才看出来，马上的人居然正是那个品德下作的公子毅。
马蹄踏地之声此起彼落缓缓驰来，一道不失威严的问话轻声传来：“公子毅，何事如此好笑？”
立时止住了那近乎得意忘形夸张的笑，公子毅仍是笑意不减地扫了凤南一眼转头扬声道：“是公子玄来了，还带了个标致如水的小哥儿来！”
远来一群人约有九、十之众，行到公子毅身后虽都勒马不再往前，却是齐齐地打量起了怒火中烧垂了首的凤南，只有一人继续催马向前停在了夏侯玄与凤南身边。
看着探头探脑生长了脖子的一群人，夏侯玄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不着痕迹地稍稍转动身体挡在了凤南身前，阻了那些人探究无良的目光。
可即便他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却终究是未能挡得住他身边，那马上之人的居高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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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被驱使的马匹并未老老实实地站立不动，而是在原地前后左右不停地踏动着。摆动着马尾，摇晃着喷着浓浓鼻息的马首，在两人身边不停踏动的健马忽然打了喷嚏，惊得凤南浑身一颤，霍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那个鼻翼不停翕动，吓了她一跳的家伙。
踏着马蹬的是一双紫色锦靴，再往上看去，是泛着柔润光泽的白色缎面长裤，同锦靴一色的衣襟前簇着几支绣功一流的青竹，简洁清雅却不失华贵。
薄唇紧抿、星眸微敛、剑眉如墨，面容清秀俊雅透着一份傲然，好一个风姿卓然的玉面朗！然而看清了马上人的模样后，凤南却又是赫然一惊，瞪大了如水的乌亮眼眸，直到看见马上人本是疑惑的眼眸里溢出一丝了然浅笑，她才惊觉过来，再次匆匆低下了头。
“哥哥，你们都不玩击鞠，围在那儿做什么呢？”静了片刻后，茹蓁公主甚是不悦地高呼一声，那清脆如铃的声音顿时唤回了这或尴尬、或愠怒、或好奇、或不屑、或欣然的一群人的神思。
“是啊，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呢？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紧接着陆茹蓁的话，骑在马上的陆冠华陡然拉下脸来，对着身后那群还升长了脖子的人轻斥一声。
余光清扫，不怒自威，待那些人三三两两全部离去，陆冠华才转眼看了仍旧冷着脸挡在凤南身前的夏侯玄，片刻后鼻息中溢出一声浅笑：“你也来了！”
一个“也”字，让两人都明了了这句话是对谁所说，也都知晓陆冠华已经认出凤南来。夏侯玄挪开一步让出身边的凤南，仰起首看着陆冠华一如既往的清冷：“我自作主张邀她同来，有不是之处还望……”
“有何不是之处？本就该邀她一起的。不曾邀她，是我当时有欠考虑。”打断了他的话，陆冠华浅笑低语，随即看向凤南，“既然来了，就勿再拘谨。刚刚那些人的话，就当耳旁吹了一阵风，无须理会。对了，会骑马吗？若是不会，让公子玄教教你，他的马术该是强过这里的任何一人。”
“谢谢！”微一颔首，凤南低低地吐出二字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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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如此冷淡，寡言少语吗？可是，又为何肯来这里？”无声自问，陆冠华俯视着立在马旁同是一身玄色衣衫的二人，心中忽起疑惑眉头微皱，旋即却是自嘲一笑，对夏侯玄道：“人是你带来的，就交由你负责，你且护好了，莫要让她伤了哪里！至于那些人，有我在，他们自不会再胡言乱语！”
“是！”本是欲说“自当”二字，可话到嘴边夏侯玄又觉不妥，立时改了口。
待陆冠华掉转了马头遛马而去，夏侯玄长叹一声转身看着阴沉着脸的凤南，歉然道：“若是不喜欢，我就送你回去。不曾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当日真不该……”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更何况，错不在你。”出声打断他的话，凤南瞬间散了满面阴沉，仰起脸看着他，“那个公子毅本就是个品德不端，更无口德的人。与他生气，倒显得我凤南无甚修养！”
“嗯，说得不错。走，我教你骑马！”点头赞同，夏侯玄忽然歪了头笑着揶揄凤南，“你不会不敢骑马吧？”
“小瞧我？”同样偏头扬起下颚，凤南斜睥着他，那白皙红润的面庞上忽而漾出一抹如春阳般柔暖的浓浓笑意，“走！”
“走！”说着话，夏侯玄率先踏出一步朝前走去。
相视而笑的二人谁都不曾瞧见，那缓缓遛马而去的陆冠华却在此时回过头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恍然如逢错觉幻境一般，良久不曾挪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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