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郁尚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回京当日,前来接应我们的人会是郁尚。
“臣奉陛下旨意特地前来迎接薛大人凯旋。”他恭敬道,微微俯身一礼,他如今身穿赤红色官袍,头发梳得干净利落一丝不苟,衬得整个人神气非常。
“郁大人您如今身居首辅,这一拜,下官是段段受不起的。”我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望着他的样子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么快吗,这么快就又起了一场风波吗,还是风波从未停歇,要直到掀翻陛下的皇位为止。
我从前想的太简单了, 我以为我平定了西北大权在握就可以坐享其成,可我忘了这还是乱世,几乎人人拥兵自重的地方,曾经祁县的朱老爷都敢招兵买马,更何况早就谋划许久的秦王,这辛苦打下来的皇位似乎很轻易就可以易主,怪不得有些混乱的王朝仅仅几十年就能换几十个君主。
“薛大人这眼神,怎么对在下如此憎恨呢,可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在下的流言蜚语吗?”他双目沉沉的盯着我,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宛若一切尽在掌握的猎人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怎么会,”我缓过神来,也对他报以微笑,但眉间却不可控的抽动起来,我是真想杀了他。“只是惊叹于,士别三日当真应该刮目相看了。”
“薛大人言重了。”他宽袖一甩,做出了请的手势,“陛下还在宫中等您,请吧。”
再次见到薛池时,他衣冠华丽,发冠上硕大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成熟了,看来已经做好了辅佐未来新君的准备。
“阿姊。”他微微点头,我向他俯身行礼。
我打量着他的神色,并没有对未来的期待与高兴,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微皱,见到郁尚时的厌恶也是不加掩饰,果然还是个孩子。
其中微妙的气氛,还是得等我见了陛下才能一一揭晓。
踏上亘长的白玉石阶,我凝视着身前那抹赤红的身影,他的脊背挺拔,一步一步脚踏实地,那顶官帽的接口处利落笔直,那腰带上的白玉莲花栩栩如生,那官靴也是一尘不染,黑白映照出奇的扎眼。
我走时明明告诉了陛下郁尚虎狼之心,为何他如今还能官拜首辅,为何如今的一切朝局似是等着我回来平叛一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心乱如麻,直到郁尚转身,他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庞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我才回过神来。
“参见陛下。”我余光注意到前方高台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想也没想就赶忙下跪。
“爱卿辛苦了,朕都没想到,爱卿这么快就能将西北全盘收服。”陛下斜倚在龙榻上,她衣袍宽大,并不显月份。
“收服西北,绝非微臣一人之力,若不是陛下派兵及时,臣怕是再难见陛下一面了。”我将头埋得很低,语气略显悲戚。
“西北平定,大军凯旋,薛大人功不可没,据说,薛大人还给朕带了件礼物。”她坐起了身子,挥了挥手,一旁的宫女走下高台将我扶起。
“襄王叛于岐山,微臣幸不辱命,将他的头颅带回。”我说着,向身后看去,随行的女副官将木盒呈上,一旁的侍从接过,端至了陛下身边。
“呕——”陛下连忙伸手用袖袍遮挡,干呕了起来。
“陛下身体不适,诸位请回吧。”宫女对大殿上的我们说道。
“那微臣告退。”郁尚率先开口,做着请的手势请我先走。
可我怎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我佯装心急如焚,向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快,快把我从西北寻来的秘药拿来,据说那药只要一闻就可以温中止呕,快!”
身后的侍从连忙跑出殿外去寻药,我借机上前登上龙阶,扶着陛下向寝殿走去。
外男不得入内,郁尚被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大殿中。
一入寝殿,陛下身旁的贴身侍女就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遣散了所有宫女侍卫,见此,我就知道陛下的呕吐是装的了。
“朕并非不想杀他。”端坐至榻上,陛下开口道。
我愣了一瞬,随即又听她说道:“之前他与礼部尚书赵远山包庇罪臣,朕抓紧此机会,想方设法的定了他的罪,谁知礼部尚书携全家自缢认罪,撇清了与郁尚的关系,他帮朕整顿超纲、恪尽职守,朕本想着等鱼大了再杀,谁知如今,却已经是鱼跃龙门了。”
“赵尚书?”我疑惑道,忽的想起那次赏花宴对郁尚目不转睛的赵二小姐,赵尚书正是她父亲。
“对,赵尚书,他家二女儿与郁尚感情深厚,如今入了郁府做贵妾,已怀有了身孕。”陛下平静道。
“贵妾?”我惊呼出声,以她的家世,虽是嫡次女,但是做正妻也不是不行啊,怎么会甘愿为妾?我顿时只觉秦王的整个势力宛若邪教组织,他洗脑了一个又一个人,把安里变成了形同毒枭的地方,又让自己的手下带着毒信,当做人肉炸弹一样来炸掉目标,还能让朝臣心甘情愿的携全家赴死,甚至赵二小姐都能心安理得的下嫁去给仇人生儿育女。
“是的,贵妾。”陛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原本婚事已定,可你猜怎么着,本宫传出有喜那日,原本的准郁夫人,就变成了郁府贵妾了。”
我愣在原地,这孩子是薛池的,正如香姨娘所说,若是这孩子出生,我就成了这世上除了陛下与未来新君之外最为尊贵的人,如今知道陛下是秦王的子嗣且能够佐证之人大多已经死绝,而秦王心心念念想要扶持自己的嫡亲儿子,那郁尚这个已经过继给郁家的秦王庶出呢,他只能把注意打到与皇室血脉有关的人身上,才能沾得这皇位半分,那这桩桩件件,直指向我——未来新君的姑姑、尚未婚配的薛大人。
“陛下的意思是...”我欲言又止,等着陛下下一步打算。
“如今朝堂之上亦敌亦友朕分不清,西北平定,盛国朝局才算稳妥,燕北安宁,盛国才能免于外患,别人朕不知,但如今,朕全盘信任之人,唯有你了。”她眼神真挚,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语,让我愣在当场。
半晌,她缓缓解开外袍,小腹微微隆起,她牵过我的手,将我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语气充满慈爱道:“思婵,这是你的皇侄,这是未来的新君。”
陛下的话语如同鬼魅牵引着我的神魂,直到我走出宫门还久久不能回神,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温热,如此月份从外面感觉不到什么的,但我的手不可控的抽动着,仿佛是因为那未出世的新君强有力的心跳而颤动。
薛思婵,你舍得让你的皇侄变成傀儡吗?
走在长街上,我的脑海中不停的向自己发问,可我真的有信心能打败郁尚吗?
“陛下的凤体可还安康?”郁尚见我愣神,偏头问道。
“尚好。”我漫不经心的回道,若不是他如今身居首辅,那张假面我真是理都不想理。
“不知你那温中止呕的药草是什么,我家...”
“哦我都忘了,郁大人家中娘子也有孕在身,”我连忙打断道,假意吃醋掩饰着我压根不知道什么药温中止呕这回事,“可真是快啊,你我夏季还在谈婚论嫁,秋季还在约我踏秋呢,这转眼马上新年伊始,再过阵子都要去郁府吃满月酒了。”
“薛大人无此意,在下总不能,终身不娶吧。”他眉眼弯弯,成功的被我带离了刚刚西北草药的那个话题,我心下长舒一口气,好像找到了应付他的突破口。
“下官人在西北时,祖父都还寄信催促下官早日结亲,如今回来当真是时局变换无常啊,你赢了郁尚,是我高攀不起了。”我假意调笑道,转头恰到好处的落寞神情被他尽收眼底,他怎会放弃如此好的机会与我亲近,笑着将我请上了郁家的马车。
他的马车中没点熏香,简约干净的装潢让他看起来简直像一位以民为天的清官。
他倒了一杯茶给我,清香扑鼻,随后又意有所指的说道:“郁家主母,不还是空着呢嘛。”
“郁大人此话就多余了,下官相信这世道,没有高门贵女会想去做一个还未过门就先有了子嗣的主母。”我接过茶水品了品,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茶杯啪嗒一声放下,不是茶不好,是人不行。
他想利用我与未来新君的这一层关系,我想搞死他,两个人都是各怀目的的向对方接近,我设想了很多种对付他的方法,我可以与他装作琴瑟和鸣、好事将近,可以设计逼迫他拿掉赵二小姐腹中的孩子,从而激发赵二小姐对他的恨,让他死在枕边人手上,但是不行,恋爱脑的威力我不是没见识过,一个全家死光都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女子绝对指望不上。
“我想,薛大人此行肯定了解到了在下颇多,”他说着,慢慢向我靠近,他修长的玉指轻轻附上了我的手背,“做臣子整日担惊受怕的,这天下,当真不能你我共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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