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点睛之笔

喧闹的场面陡然冷却，众人都不由心头一震，齐齐向身后望去。

  就见一身着青色僧衣，金线红袈裟，银须白发，慈眉善目的高僧，手持念珠，眉眼含笑，口诵佛号自人群中大踏步走了过来。

  张君瑞心头一颤，脑海中没来由的闪过几个斑驳画面，须臾间便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不过，还不待他上前行礼，就见原本满脸怒意的红娘，俏脸上刹那涌起一抹明媚笑意，蹦蹦跳跳的来到高僧面前，向高僧深深行了一礼，顽皮说道：“老和尚，小红娘这厢有礼啦。您来的正是时候，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再迟片刻，我说不定就被这些恶人迫害了呢，小红娘我恭祝老和尚再活一百零一岁，嘻嘻！”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交叉，再次向高僧行了个万福礼。

  高僧却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忙不迭的抬手护住了明晃晃的光头。

  众人看在眼里，都不由哄的一声笑了。

  “小丫鬟休得无礼，法本长老乃普救寺方丈，有道高僧，岂容你一小贱婢肆意捉弄！”

  胖掌柜见状脸色陡冷，厉声喝道。

  一边说着，一边就欲招呼下人拿红娘问罪。

  法本长老见胖掌柜沉下脸来，欲借题发挥，忙上前一步，将红娘挡在身后，双手合十，朗声说道：“郑掌柜息怒，红娘天真烂漫，古灵精怪。但心底纯良，只是喜爱逗乐，倒也无妨，还望掌柜大发慈悲，饶恕与她，阿弥陀佛！”

  说完双手合十，向胖掌柜行了一礼。

  胖掌柜见状，连忙回礼：“长老客气了，既然长老出面求情，在下只好暂且饶恕于她，外面夜深露重，还请长老入寒舍喝杯清茶暖身，让在下略表地主之谊。”

  说着一摆手遣散家奴，就欲请长老入内献茶。

  “掌柜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天色已晚，多有不便，还是不打扰掌柜了！”

  “只因崔老相爷不幸仙逝，老夫人扶了灵柩回博陵老家安葬，因眼前路上不太平，到了此处便再不能前行。故暂寄住老身执掌的普救寺西厢别院，等路上平静些再走。”

  “原本也是小事一桩，但老夫人极重礼数，总觉得常住佛门不太妥当，这才瞒着老衲，打发红娘来闹市找寻客寓，却不想红娘迟迟不归，老夫人情急无奈之下，差人告知老衲，老衲一路寻寻觅觅，便到了这里，见张公子挥毫泼墨，一时看的入神，这才情不自禁，口出妄言，还望公子海涵！”

  说罢，双手合十，先是向胖掌柜行了一礼，又望向张君瑞，行了一礼。

  胖掌柜闻言，有些后怕的抬头望向红娘，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见红娘从长老身后探出脑袋，猛地向他扮了个鬼脸，更是吓的不轻，仓皇向长老回了一礼，便退到一边去了。

  法本长老出现的瞬间，张君瑞脑海中，便是不由自主的呈现出一些自己从未经历的记忆片段，片段虽只是一个场景，其他则暂时混沌不明，但却让他不由暗暗心惊。

  眼见长老向自己行礼，便连忙一边躬身回礼，一边恭敬说道：“长老满腹经纶，文章盖世，又是崔相国故交，小生能得长老指点，乃三生有幸，岂有责怪之理？”

  “只是，不知长老说小生的画少点意思是何意，小生才疏学浅，还望长老不吝赐教！”

  “哈哈哈，公子过谦了！”

  “老衲虽不问红尘，但对于当世青年才俊，也是略有耳闻，谁人不知洛阳张君瑞，乃昔年神童，当世才子，今日有幸与公子谈墨论青，老衲不胜荣幸，赐教万万不敢当！”

  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向张君瑞刚刚画就得神女赏荷图，略一端详，缓缓开口道：“我华夏书画，区别于蛮夷画作之处，不但在于神形兼备，还要有印！”

  “书画如龙，印章点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捡起水槽边的画笔，在颜料盒内蘸了些朱砂，微笑着向张君瑞递了过去。

  众人听得入神，一个个都不由伸长了脖子，顿时呼啦啦再次聚拢过来，将状元坊客寓围了个水泄不通。

  “多谢长老开示，小生明白了！”

  张君瑞闻言，不由眼前一亮。

  他一脸恭敬地自法本长老手中接过画笔，稍作沉思，便在神女与荷叶间隙的空白处，笔走龙蛇，极速描画了起来。

  在他全神贯注的描画之下，一方“西厢过客张君瑞畵”的朱红色印章，便一点点的在水波倒影之上，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朱红色的印章古朴中透着神韵，就仿佛横渡几个世纪，历久弥新，与墨迹未干的神女佳人遥相呼应，冥冥之中仿佛有了某种联系，并与嫣然荷花嬉戏游鱼相映成趣，使得整个神女赏荷图，刹那间便动中有静，相得益彰，焕发出一种神妙绝伦的雅韵。

  “妙，妙极！”

  “张公子真不愧是满腹经纶，慧根具足之神人！”

  “阿弥陀佛！”

  法本长老见状，顿时慈目放光，满脸堆笑，双手合十，不由念了一句佛号。

  他的赞叹顿时带动了周围的众人，所有人都大声叫好，就连胖掌柜，都不顾尴尬，一脸激动的拍手叫好，连手上的玉扳指掉了都浑然不觉。

  只有红娘紧皱眉头，俏脸上怒意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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