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无地自容
奶妈刚走出内堂，恰巧与红娘和小姐在门口撞个正着。
红娘一见奶妈，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心想：都是你这老巫婆闲来无事，多管小姐的闲事，险些坏了大事！
想到这里，她顿时对着奶妈“哼”了一声，又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老巫婆，你别得意，想看我和小姐的笑话，没门儿！”
奶妈也不甘示弱，回瞪了红娘一眼，意思是说：“小妖精，你别嚣张，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你还得落在老娘手里。”
暂且不提奶妈与红娘的暗中较劲，单说红娘带着小姐，挑开帘子，走进内堂。小姐只顾低着头，心中七上八下，像怀揣着一只受惊的小鹿，紧紧地跟在红娘身后，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红娘见状，心中暗自思忖，内堂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夫人和秋香二人，她立刻猜到这是老夫人为了给小姐留几分颜面，毕竟母女连心。
红娘快步上前，说道：“禀告老夫人，小姐来了。”
莺莺小姐此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侧身而立，低着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簌簌滚落，不敢上前拜见母亲。
老夫人原本低头沉思，听到红娘回话，抬头一看，只见女儿这般楚楚可怜，低着头，脸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眉头紧锁，似打了个死结，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衣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一地。
她心中一阵酸楚，女儿长这么大，何曾如此惊恐过，罢了罢了，饶了她吧，莫要吓坏了她。老夫人爱恨交加，说道：“儿啊，为娘平日里对你疼爱有加，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小姐闻得母亲斥责，心如刀绞，悲痛欲绝，心想：我与张郎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你出尔反尔，背弃婚约，我们早已鸾凤和鸣，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不自我反省，反倒责怪于我？真是冤屈啊，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啜泣起来。
老夫人道：“这般丑事岂是我相国人家所为！你这是愧对你父亲啊！你是我的讨债鬼，我能去埋怨谁呢？”
小姐听母亲提及父亲，愈发痛心疾首。心道：是你先让父亲蒙羞，我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如今却将所有罪责推到我身上。想到这里，不禁失声痛哭。
老夫人见女儿这般伤心，心也软了下来，心想事已至此，再责难也于事无补，于是说道：“我儿，莫要伤心了，此事切不可声张，免得被人耻笑。”
“你身为女儿家丢了脸面，为娘的也脸上无光。天下没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更何况我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索性将你正式许配给张君瑞，也了却了你的心愿，这下你可满意了吧？不必再啼哭了。”
小姐闻听此言，喜不自禁，心道：娘啊，你早就该如此了，不过现在也不迟，尚有回旋余地。
想到这里，于是止住了哭声。
老夫人道：“红娘，速去西厢书房，将那畜生给我唤来。”
红娘赶忙应道：“是，红娘这就去！”
说罢，兴冲冲地奔向西厢而去。
张君瑞尚不知西厢之事已然败露，仍在书房中沾沾自喜。
这一月来，他夜夜与如花似玉的小姐相拥而眠，爱不释手，亲不释口，沉浸于男欢女爱的欢愉之中，正所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心中暗想，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如此绝色佳丽的垂青，享受这人间艳福，此生也不枉然了。
只可惜如今只能暗中往来，偷偷摸摸，更无法与此解语花终日相伴，实在是一大憾事。
想到这里，不觉叹息道：“小姐啊小姐！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喜结连理啊！”
这时，红娘到了，听到张君瑞在屋里自言自语，心中暗忖：张相公啊，大白天如此大声叫嚷，这秘密不泄露才怪呢！
于是赶忙上前敲门，叫道：“张相公，开门，开门！”
张君瑞听到外面敲门声急促，听出是红娘的声音，心中暗喜，难道是小姐白天就来了，那可太好了，连忙答应道：“来了，来了！是红娘姐姐吗？”
红娘道：“快些开门！”
张君瑞一边答应“是”，一边打开门，问道：“小姐呢？她在哪里？”
红娘道：“呸！还问小姐呢！你们的事情败露了！”
张君瑞听了，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失声叫道：“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坏了我的好事？”
红娘道：“谁让你在书房内这般高声喊叫，被人听到了，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勃然大怒，把我叫去，用家法严刑拷打，逼问我西厢之事。”
张君瑞道：“红娘姐姐，千万不能说啊，你要替我们隐瞒隐瞒。”
红娘心中觉得好笑，心中暗想：到底是夫妻一条心啊。
于是故意冷脸说道：“我被老夫人狠狠地责打了一顿。”
张君瑞闻言，不由一脸愧疚道：“红娘姐姐，都是小生牵连了你，让你受苦了啊！”
红娘道：“我实在被打得没辙了，只好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张君瑞道：“哎哟，这可怎么办好呢？红娘姐姐，那老夫人听后是什么反应呢？”
红娘道：“老夫人听后，怒发冲冠，扬言要将你押送官府，治你个勾引良家女子的罪名。”
张君瑞闻言，刹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心想：若经官府，我的颜面将尽失，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想到这里，于是说道：“这，这，这......我怕是小命难保了！”
红娘见张君瑞如此焦急，心想这呆子还真是不禁吓。
于是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说道：“相公莫急，红娘还有话没说完呢。”
张君瑞道：“那老夫人到底怎样了？”
红娘道：“那老夫人经我这般那般，如此如此一说，她自己也觉得理亏，没胆量去官府告发，无计可施，只好将小姐正式许配给你。”
张君瑞听了，顿时大喜过望，心想：啊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但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问道：“红娘姐姐，这是真的吗？”
红娘说道：“谁会欺骗你呢！我可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前来请相公到内堂去当面议定婚事的。相公，还不赶快走！”
张君瑞感到极难为情，心里想着这些丑事，本就应该想办法遮掩过去，怎能去自投罗网呢？
于是说道：“啊！红娘姐姐，你别和我开玩笑了，西厢之事败露，小生心中惶恐不安，哪有脸面去那里见老夫人呢？小生不去！”
红娘说：“相公，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总要有个结果，你也应该主动去认错，投案自首。”
“现在俺崔家陪酒陪茶反过来迁就你，都用不着你再去请媒人来求婚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可不想再当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的师父了。”
张君瑞说道：“小生实在不敢去啊！”
红娘横眉回道：“呸！你可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啊！”
“当初你说‘小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时胆子那么大，在月光下跳粉墙时胆子那么大，你俩一个月夜夜做夫妻时胆子那么大，你一个人在书房肆无忌惮地高声喊叫时胆子那么大。如今西厢事发，你的胆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小了？”
“你还想着能遮掩过去就遮掩过去，难道做夫妻能遮掩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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