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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督军邸院门口。

  停着一辆马车,随行十二人,整装待发。

  郑妙怡率先上了马车,坐在窗边掀开帘子,很是无语的看着驻足等着同明徵告别,迟迟不上车的闻嘉望。

  都说了问了明秋,明徵昨夜同他相谈后趁夜赶往前线去了。

  等等等,望穿秋水都见不着人!

  昨晚还没见够啊!

  两个时辰谈什么都谈完了,回来还在那儿望着北院恋恋不舍,真不真明徵的吸引力对他有这么大?

  先前听着好些年才有讯息的明徵,即使是在北地出没,也要翻墙闹逃,不远千里,路途艰辛也要来北地找明徵。

  问有啥执念,结果就是好久好久没见了,想见一面。

  这一片热忱真心,让她瞧了都忍不住感慨,能让丹丘郡王挂怀如此,定然是有过过命的交情,双方的情感也定不负闻嘉望这般一往直前。

  正好她也在同家里闹,借着陪同的由头,实则是想出来放放松,也一起跟来了。

  可她后来见着明徵,倒觉得闻嘉望是一头热,单向奔赴。

  犹记得两人见第一面,闻嘉望得知明徵前线回邸暂歇,赶忙来迎,十分热切的想同刚翻身下马,风尘仆仆,甲胄带迹,手拿长戟的明徵来个亲热的兄弟之间的拥抱。

  抱是抱着了,可她在旁边见着却觉得两人的感情不对等,闻嘉望抱得那般热烈激情,恨不得整个人都跳挂在明徵身上,而明徵虽然眼带诧异,但反应平平,只是用手回拍了闻嘉望的肩背两下,便让他赶紧松开,说也不嫌脏的把他们撂下,先回去洗漱一番才同闻嘉望待了几个时辰,便又匆匆离去了。

  后面便将远道而来的他们丢在邸院。

  也不是说不闻不问,可闻嘉望是来在明徵的,他不在待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还在明家的人还是有热情好客知礼数的明绍,见他们待着无聊,便陪同他们好好的畅游了北地周边的名胜古迹,山川河流,也算没有白来。

  只是闻嘉望这个傻的,让他吃喝玩乐的等着明徵不好,还把自己搞得闷闷不乐的,想给自己找点军务杂事来做,说是想离得明徵近一点,哪怕是做点力所能及的琐事也好。

  无语之极。

  无奈随之。

  持续至今。

  结果,明徵从上极回来,两人又来了一场夜谈,说什么都不想回去的闻嘉望,连夜着人收拾行李,由明家今儿大清早安排人马护送回上极。

  这也没啥,可偏偏他墨迹拖沓,这个去拜别一下,那个要等一下,依依不舍的干嘛答应得那么爽快?

  自己给自己找不快。

  闻嘉望再看了一眼深深地邸院,心里涌上淡淡的失落,徵哥真的早就走了。

  但也没纠结多久,便在郑妙怡不耐烦的催促下上了马车,踏上回上极的行程。

  另一边,栗策他们拿着明秋的出函信,很轻松的就在府衙那儿获得了出城的路引,早早地收拾好行装,干净利落的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沿着官道行了十几里路,到了岔路口,杨明阳率先勒停了马匹,靠在路边停了下来,看向栗策他们一行人。

  来时有着货物堆叠,浩浩荡荡人物混杂的看着一长串,声势浩大,如今回去,不过几尺长的距离,两队人马泾渭分明的并行,让他真实的感受到那种落差感。

  原来他们真的只是受托,同行了一段路。

  现在任务完成了,一切又恢复了原点,不甚至比原点还不如。

  两队人的出始地一样,归程地却天各一方。

  以后怕是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他还是......有些不舍这些同行一路,包容他无知,挑明他愚笨,嘲笑他懦弱,引导他勇担、帮助他改革一新的同伴的。

  杨明阳强忍住内心的酸意,故作洒脱地先做出了告别:“各位哥哥姐姐,此去山水有相逢,望各自珍重,我们就此别过。”

  后会无期。

  杨明阳一行同样轻装上阵,他也不是当时娇贵坐马车出行的郎君,一身灰蓝短襟布绒劲装,高尾束冠,眉眼沉坚地骑坐在马鞍上,抬手见礼,郑重地同栗策一行告别。

  栗策一行见此,也纷纷抬手回礼:“山高水长,诸君再会!”

  也知这一别便可能是永远,这会儿看杨明阳的眼神,都带着一点点满意的意味。

  对于这个麻烦事多的富贵郎君,他们还是有些感慨,欣慰他的变化,像是亲手费力的擦拭出了一件品质不错的玉石。

  虽然只是雏形,但依着他的本质,精雕细琢,打磨抛光,也不失为一块璞玉。

  “告辞,珍重。”

  杨明阳能感受到他们眼眸里看自己的温度,心里的涩意散了两分,整队发号施令,先行一步与栗策他们错开。

  马蹄渐远,尘嚣散去,栗策他们收回视线,扬鞭策马的直奔冠霖荀宅而去。

  这一去,又是十天半月。

  冠霖荀宅。

  荀氏当家人刚从府衙那边回来,便听门房说芫禾女君那边来人了。

  荀昉芷脚步一顿,转步去了待客厅,一见是栗策,严肃的面容带上两分笑意:“是栗策啊。”

  栗策见荀昉芷进厅,连忙起身见礼:“荀君,好久不见。”

  “快坐。”

  荀昉芷对于这个从荀家出去的儿郎,心里是认可他的能力的,所以待人方面宽和了几分,落座后招呼他不用拘礼,直白的问起了原由:“栗策今日来,可是阿禾那边有什么吩咐?”

  栗策依着荀昉芷的命令坐了下来,对于她的问话摇摇头,道:“是少女君托小的来看看荀君。之前少女君不便远行,未能亲至歆女君的婚事已然遗憾,如今身份突变,没能邀请荀君来上极观礼更是憾事,所以特地让小的给荀君和歆女君赔个不是。”

  说完,栗策起身来到客厅中间,郑重见礼是替虞恙代行的。

  荀昉芷一听,呵呵的笑出声来,面上的笑意因为栗策的带话又真实了几分:“青雀也是的,一家人何须这般客套,还让你千里迢迢的单独跑一趟。回去告诉她,在她心里,我这个大姨母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下回见面了一定要给个答复,不然有她好看!”

  “是。”

  栗策应声,问起了荀歆:“可否劳烦荀君借名请歆女君回府一见?”

  荀歆已然成婚,岂是他这个外人能随便上门拜访的,尤其是徐家那样的世家,一个外男突地递帖给新妇,怕是会给荀歆增添非议。

  所以他才想着借荀昉芷的名义,让荀歆回府,她好完成虞恙的所托。

  荀昉芷笑容微敛,声音沉了下来,看向栗策的目光不善,但也没直接拒绝,毕竟栗策不是那般僭越妄想之人:“为何?”

  栗策见她似乎有些误会,连忙说明原意:“是少女君有闺函要我转交给歆女君。”

  说是闺函,肯定不能经由她人之手给荀歆了。

  荀昉芷颔首,算是知道了,叫来仆从拿着她的帖子去徐邸请荀歆回府。

  徐布政使邸——檀香苑。

  沉香袅袅,清音溶泛。

  三清宝像,慈悲肃穆。

  烛碗盏盏,萤光灼烁。

  纱幔重重,人影迷迭。

  徐家各房的夫人、女君依例,清早踏露而来,来檀香苑给徐家的祖母言氏问安。

  老态龙钟的徐言氏,一身素衣,简单挽发,跪在堂前,虔诚诵经,对于轻声细语进屋的徐家女眷,眼皮都不抬一下。

  徐家女眷进屋站定,兀自行了礼,在宽敞的屋内按着自己以往的位置跪坐,整理好衣摆,双手合十,面目虔诚,心诵清音。

  徐言氏年事已高,喜礼静,免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安,改为随她静心礼道,就是她们的诚心孝义了。

  徐氏女眷欣然应允,每隔三日便来陪徐言氏礼道问安,以尽孝道。

  荀歆作为徐家新妇,从嫁入徐家第二日便跟着她的婆母一起来问安了,至今对于这项活动已经有些经验,轻车熟路的跟着婆母徐叶氏跪坐在了左手第一列的第二排,这是徐氏长房的位置。

  依次从左往右,是徐家的二房、五房女眷,后面第二梯队跪坐的是徐氏庶房的女眷,由内向外,整个队形成三角铺散在宽敞的屋内,乌压压的一片,安静无声的诵经礼道。

  直到六声清铃,今日的问安落下帷幕。

  徐言氏由身边的老奴扶起来,杵着拐杖,看了一眼徐叶氏,说了声:老大媳妇,早些散了吧,才颤颤巍巍的走进里堂。

  徐言氏走后,在场人都松懈了姿势,慢慢的起身,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的缓解腿脚的酸软,看向徐叶氏,等着她发话。

  徐言氏如今年老体弱,早就不管徐家内宅之事了,管家的是长房长媳徐叶氏,她没有发话,谁都不敢轻易离开。

  即使是深得徐言氏喜欢的徐五夫人,也不敢在积威甚重的大嫂面前拿乔。

  荀歆先一步起身,来到徐叶氏身边,扶着她起身,然后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看着她用那一双有压迫感的利眼看向在场的女眷,从右往后扫去,冷声:“秋凉怠人,今儿误了时辰的,回去抄写《太清经》一遍,三日后供奉于堂前以证悔过之心。”

  话落三息,靠近门房的边缘站出三名女君,老实的认下了几日的错误,低头喏喏称是,根本不敢撒谎狡辩。

  见此,三日问安已过,徐叶氏也没必要在檀香苑的地界显示自己的权威,小惩了犯错的女君,便让她们散了去。

  众人如水退去,屋内顿时涌入一片片凉薄的空气,让温暖的室内降了两分,荀歆连忙从随行的女婢手上取下披风给徐叶氏披上,温声开口:“母亲,走吧。”

  徐言氏看了荀歆一眼,走出了檀香苑,边走边说:“过些日子便是腊八新年,邸院里外少不了要忙碌起来,你闲在院里左右无事,便来给我打下手吧。”

  “......好的,母亲。”

  荀歆有些意外,徐叶氏竟然让她来帮忙。

  她知道徐言氏是个一丝不苟,不好相处的人,对于她这个儿媳,一直是在以挑剔的目光看待的,这点可以从婚前便派教习嬷嬷来规劝约束言行可以看出,她其实是对她这个儿媳是不满意的。

  可耐不住徐荀两家姻亲已定,所以自成婚以来,对她们婆媳的关系都是不咸不淡的,她对她管教训诫,她对她恭敬温顺。

  让她插手邸院的事宜,至少她现在是没想过的。只想在高压视迫下,老实规矩的当着徐家大少夫人。

  如今,徐叶氏提了出来,她自然不会拒绝,老实应和。

  一路无话,行至紫玉院。

  “主母,大少夫人。”有仆从等候在门口:“荀家的请帖,说是荀君身体不适,请大少夫人回府一趟。”

  荀歆接过请帖,一看,小脸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想立马回去,有似想到什么,赶紧看向徐叶氏,征求她的意见:“母亲,我想去荀府看看母亲,可以吗?”

  徐叶氏看着她这副一点小事就慌张做不了主的姿态,眉目皱得紧紧的,看得荀歆慌张的心慢慢变得失落无助起来。

  母亲她......

  看荀歆因为她不说话,急得眼里泛光,眉头皱得更深,有些不耐地开口:“亲家母身体不适,做子女的理应侍奉在前,你早去早回,不要耽搁了。另外从库房里挑根人参带去,也算是我们徐邸的一点心意。”

  前话是对荀歆说的,后话是吩咐仆从办的。

  “多谢母亲。”

  荀歆感激的看了徐叶氏一眼,不等着仆从脚步匆匆地去取人参,便带着自己的随侍步履急快地往外走去。

  徐叶氏先一步回了主屋,靠坐在躺椅上,虽是在闭目休憩,眉目却皱出了川字纹,让仆从知晓她这是在费神思索着什么,不敢上前来打扰。

  轻脚轻手的将茶水放在榻几边,将账目放在桌案上,就欲退出去,边听徐叶氏吩咐:“晚间大郎君回来,让他来见我。”

  “是。”

  仆从退下阖门,徐叶氏已经睁开眼起身,来到了桌案前坐下,不时片刻,一道道吩咐传下去,整个徐邸的仆从都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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