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谷底

溪川风滴山上的翠柳谷中，此刻骄阳似火，热气蒸腾，仿佛连空气都要被烤焦一般。各种昆虫也都躲藏起来，不敢轻易露头，生怕被这酷热难耐的天气烤熟。只有寥寥几只夏蝉，还在拼尽全力地鸣叫着，但那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显得十分单调乏味，给这个炎热的盛夏增添了一丝寂寥之感。

  突然间！

  一阵轻微响动传来，只见谷的东南面顶端，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五道身影。仔细看去，原来是五位僧人。他们身形矫健，步伐沉稳，显然都是身怀绝技之人。

  这五人来到谷顶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稍稍停顿下来，向四周张望一番。其中那位身穿红衣、满头白发的老僧尤为引人注目。他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后，便开始对着其他四位僧人指指点点，似乎在下达什么命令。随后，两名身着黄衣和两名身着蓝衣的僧人按照老僧指示，迅速朝着谷顶四周飞奔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之中。而那名红衣白发老僧，则纵身一跃，直接跳入谷底，开始仔细查探周围情况。

  这五位僧人身份可不简单，他们乃是威震江湖多年，声名远扬的威虎派掌门人晨光苦修及其门下弟子：大弟子无清、二弟子无净以及两位年轻一些的弟子了智和了愚。在威虎派中，根据辈分高低，分别穿着红色、黄色、蓝色三种颜色不同的僧衣。

  晨光苦修在谷底巡查了一圈之后，发现其他四人并未有所发现，于是他脚尖轻点，施展轻功飞身登上了南面谷顶。

  晨光放眼四顾，周围山势平坦，并没有什么适合打斗的险地。于是他继续向山顶攀爬，想要寻找更合适的地方。

  当他来到南面山峰尽头时，隐约看到一块突兀的大石头，看起来异常险峻。心中一喜，急忙定睛细看，却发现那是一方厚达一丈有余的整块巨石，孤零零地高悬于山峰之外。

  晨光兴奋不已，快步上前查看。这块巨石大约有四丈见方，三面皆无倚靠之处，而能够通往巨石上方的，唯有一条一尺多宽、五丈多长且两旁毫无攀援之物、单凭一跃根本无法跨越的崎岖小径。

  晨光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沿着这条狭窄而艰难的道路缓缓爬上巨石。站在巨石之上，他低头俯瞰下方，顿时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巨石下方云雾弥漫，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一般！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呢喃道：“此地当真乃绝佳之地！在此处与敌决一生死，再合适不过了！”

  一声长啸，响彻山林，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树叶沙沙作响。紧接着，四只飞鸟被惊起，拍打着翅膀飞向远方。随着这声长啸，四名本门弟子应声而至，他们迅速来到晨光苦修面前，恭敬地站成一排。

  晨光苦修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四名弟子，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无清、无净，你们二人负责守望东南两方；了智、了愚，你们则守望西北两方。如果看到彭云初经过，立刻将他引导至此地，然后发出长啸通知我。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有丝毫疏忽！”

  说话间，晨光苦修的神情变得无比庄严，仿佛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但却毫不退缩，决心与敌人拼死一战。

  那两代四名弟子顺着晨光苦修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突兀而立，山势险峻，令人心生畏惧。他们心中暗自揣测，这块巨石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掌门人心甘情愿冒如此大险？

  无净大师忍不住轻声问道：“敢问师父，此崖可有其名？”晨光苦修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突然脱口而出：“此地地势险要，生死难料，我们师徒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在此断送性命。既然如此，那就叫它‘断命崖’吧！”

  说完，晨光苦修转身面对巨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四名弟子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们知道，这次的任务异常艰巨，也许真的会有人永远留在这断命崖上。然而，他们也明白，作为佛门弟子，理应义无反顾地追随师父，完成使命。

  于是，无清和无净分别前往东南两角，了智和了愚则奔赴西北两角，各自占据有利位置，开始严密监视四周动静。整个场面气氛紧张而肃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四名弟子怀着沉重的心情，依次向晨光苦修行礼参拜后，正准备各自离开时，突然间传来一阵长长的笑声。这阵笑声犹如洪钟一般，在他们耳边嗡嗡作响。

  四名弟子惊愕地环顾四周，只见断命崖上的晨光苦修已经调匀体内真气，高声喊道：“何方友人藏身于石壁之后？既然行踪已经败露，何必再遮遮掩掩呢！可否现身一见？”

  听到这话，四名弟子心中不禁涌起钦佩之情：“到底还是咱们掌门人厉害啊！他的耳目如此敏锐，真可谓明察秋毫啊！”而那发出笑声之人也暗自点头称赞：“这位老苦修的内力似乎又有所长进了！”

  实际上，他们五个人全都猜错了。晨光苦修在此之前哪里有过什么见识呢？那个发笑人之所以能让笑声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耳鼓之中，又不让人察觉到声源所在，靠得正是他挺直身躯、仰头向天发笑的姿势。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他伸直身体仰头的一刹那，上半身的影子恰好被阳光映照在石壁之上，这才让晨光苦修给注意到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换成其他四位弟子中的任意一人，恐怕也很难在如此短暂的瞬间看清一切！

  好了，闲话暂且不提。却说晨光苦修话音刚落，只听得“断命崖”右侧山峰山腰处的一块矮小石壁后面猛地窜出一个人影来！

  还没等众多僧人看清楚这个人究竟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此人的身形已经如闪电般迅速，在陡峭的斜坡上，真可谓动若脱兔，时而纵身跃起，时而攀爬而上，眨眼之间，便已然登上了峰顶，并放声大笑道：“看来那魂梦路上传来的消息所言非虚啊，这位修道者果真在此等候着彭云初！”

  晨光苦修瞪大眼睛努力看清来人究竟是谁，心中猛地一颤，但脸上还是竭力保持着镇静，大声说道：“张教主大驾光临翠柳谷，难道是因为已经死去的独眼贼吗？”

  来者正是曾经屈服于章若楠多年，如今重新掌管赤阳教的教主白头翁张真宇。他听完这话，马上呵呵笑着回答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冲着姓宗的来的！”

  晨光苦修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只听见张真宇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不是为了宗公子才来的，而是为了彭云初！”

  晨光苦修刚刚恢复平静的脸色立刻又露出惊讶之色，连忙追问：“你为彭云初而来？找他有什么事情呢？”

  “我和宗公子生前的那段感情纠葛已经结束了，这次前来是要替我的二儿子讨回血债！”

  “是兆义在九连山丧命的事情吗？”晨光苦修焦急地问道：“难道你张帮主也想跟这件事做个了结？”

  “那是自然。”张真宇眼神凌厉地扫了他们师徒二人一眼，声音低沉而威严地说道：“本来老夫也无需如此急迫行事，但都是因为你逼迫他前来决斗，老夫为了给儿子报仇雪恨，无奈之下才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晨光苦修原本满脸怒气，但转眼间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穆之色，他沉声道：“张教主虽然痛失一子，但好在身边还有另一个儿子侍奉左右。即便如此，却依然不肯放过仇家。本派掌门人惨死在独眼恶贼的卑鄙伎俩之下，可我们反倒无法与仇人决一死战。张教主向来义薄云天，声名远扬，为何在此事上却不能权衡利弊得失，满足我派数百名弟子的心愿呢？难道非要冒险一搏，自毁清白名誉不成？

  况且老衲与彭云初之间的决斗，完全是公平公正的单打独斗，双方各凭本事决定生死胜负。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倘若最终彭云初一败涂地，那么令郎的血海深仇，老衲已经替他报了；但若是老衲技不如人，输了这场比试，那么尊驾的仇家依旧活在世上。至于何时报仇雪恨，完全由尊驾自行决定即可，又何必一定要选在这个时候横加干涉，白白浪费唇舌呢？”

  这一番话可谓义正言辞，说得张真宇一时之间竟然沉默不语。他心中暗自思忖：“想当年，设计谋害威虎掌门晨光苦修和无为苦修一事，完全是由我一手策划导演的。严格说起来，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本来我打算站出来坦白承认，但无奈之前已经答应过宗公子，此生此世，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所说的话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某些方面做的实在太过绝情了！”想到这里，张真宇突然哈哈大笑道：“什么清誉不清誉的，老夫从来就不在乎这些！你刚刚说你们要以一对一决胜负，那这四个徒弟又是来干嘛的？”他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一个喝醉酒的人，明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却还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了一样。

  晨光苦修听到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有所松动，心中不禁大喜，满脸笑容地说道：“这四位弟子只不过是奉命分别镇守四方，负责接引彭云初来到‘断命崖’进行决斗而已。一旦彭云初一出现，他们立刻就会返回威虎嵩山。刚才想必尊驾已经听到老衲对他们的吩咐了吧！”

  张真宇的脸色变得异常沉重，他低沉地说道：“这一点倒是事实，如果彭云初或者竟然没有听到关于魂梦路的传说，或者等到他们听到传说时，由于某些原因无法按时赶到，那么作为一派掌门人的你，一直以来都以名门正派自居，难道真的会不顾及世人的唾弃和辱骂，做出这种挖掘坟墓的卑劣行为吗？”

  晨光苦修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正准备解释一番，突然听到了智插嘴怒喝一声：“当初那个独眼恶贼用计诱杀我们门派的掌门师祖，那又是怎样一种光明正大的行为呢？”

  话还没落音，晨光苦修已经厉色呵斥道：“孽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们都赶快各就各位，只需等待引导彭云初来到‘断命崖’后，便用长啸声约定好一起返回嵩山！”

  四名两代弟子不敢违背师命，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晨光苦修眼见四人的身形消失之后，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并委婉地说道：“贫僧四处找寻彭云初，但始终未能相遇。无奈之下，才传出这样的话语。张教主若认为此举不妥，贫僧便免去掘墓之行。不过，还希望阁下这次不要插手此事，贫僧与众多弟子将不胜感激。”

  张真宇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好！在下静待佳音！”说完，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第二十一日清晨，驻守在南方的无净大师忽然看到山下有一个人影如飞般向山上疾驰而来。

  无净凝视着远方，心中暗自思忖：“难道真的是彭云初听到消息后赶来了吗？”

  须臾之间，那人便已登上半山腰处，遥遥看去，此人赫然便是彭云初！这一发现让人欣喜若狂，眼看着彭云初越来越近，赶忙迎上前去双手合十说道：“贫僧乃威虎寺第三十四代弟子无净，在此恭候宗小施主已有半月有余。我派掌门人有令，请宗小施主登上‘断命崖’，掌门人会亲自在那里等候您大驾光临！”说话之时，他不断地向北面峰顶的‘断命崖’方向频频指点示意。

  彭云初此时心情异常沉重，神色庄重肃穆，待仔细分辨清楚‘断命崖’的确切位置后，毫不迟疑地转身向北疾驰而去！

  无净见彭云初渐行渐远，立刻发出一声长啸来召唤同伴。

  那啸声冗长且分为三段，传递到其他四人耳中，他们即刻明白彭云初已然到来，于是纷纷以长啸声回应。

  刹时间，四处响起阵阵长啸声，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回荡于山谷之中，“啸啸”之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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